吕三点头,来到行李架前,卸下笼子上的黑布。
哗啦啦!
鹰隼立冬当即舒展羽翅,跳了出来。
随着吕三几声低估,便从院中振翅而起,飞入高空。
很快,几名小厮便送来了酒菜。
会馆的酒菜,既有晋州风味,又融合了津门特色。
青花瓷盘托着刀削面,浇头却是三岔河口的对虾卤,黄米面裹了卫河青鱼肚油炸,再浇糖醋汁,金灿灿裹着银亮亮,还有津门的锅巴菜也混在其中。
众人已有些饿,唏哩呼噜吃完后,李衍便分配了任务。
“老沙,你跟龙姑娘去弄些情报,还有留意那伢人梁彪子,万一这小子发现了什么,及时跟我说…”
“三儿,你盯紧那红毛番,弄清对方落脚之处。”
“赵驴子兄弟,你们夫妇伤还没好,就在商会养伤,听说津门鬼市,有专门的玄门中人交易之所,有空了跟我去一趟…”
他们说这些事,并未避开书生孔尚昭。
见其好奇中带着局促,李衍微微一笑,“孔兄弟,你也别怕,那徐福《求仙篇》上的事,你也看到了,我等并非歹人,此事也不会连累你。”
一路上,他们对这孔尚昭也算有了了解。
对方也是术士,比李衍还小一岁,拜师明德武馆,修的是儒门浩然气,资质尚可,一肚子稀奇古怪的知识,只不过还年轻,加上分心,没练出什么门道。
关键的是,为人颇有侠义仁心,否则也不会为了救人,得罪衍圣公孙子。
许多事对方看在眼里,李衍也懒得遮掩。
“小生不是怕。”
孔尚昭尴尬一笑,“我自问懂得不少,在曲阜之时,便整日想着游历神州,但如今出了门,却发现自己是井中观天,怪不得父亲时常训斥。”
“行千里路重要,读万卷书更不可少。”
李衍安慰了一句,便开口道:“在津门怕是要耽搁几日,孔兄弟这些天没日没夜破解,正好休息一下。”
“嗯,多谢李大侠。”
孔尚昭早已累得要死,所以没反驳,从怀里取出几张纸,“这些是已经破解出来的,先交给李大侠,剩下的,我尽快破解。”
说罢,便拱手告辞,回到自己房间。
李衍接过后,仔细查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字迹:
“伏惟陛下圣德昭彰,日月同辉,臣观《河图》垂象,《洛书》演奥,九垓之地当以九鼎镇之,九曜之精当以九宫摄之…”
“岱宗列天枢之位,宜铸玄圭为基,取东海鲛珠三百六十颗,布北斗璇玑…”
看到这句话,李衍神色也变得凝重,递给旁边王道玄。
王道玄接过后看了几眼,叹道:“始皇果然知道此事,也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当时并未功成。”
“不对。”
李衍摇头道:“你看这头一句。”
“臣观星分野,岱宗、峄山、之罘、琅琊、会稽、云梦、九嶷、碣石、瀛洲九地,合应紫微九曜,当立‘九极升仙阵’。阵成则仙门洞开,陛下可乘龙登天,永掌神州…”
“当年九鼎刚投入神州地脉,还不曾化作如今神器,即便取出,也不会引得神州动荡,气运大损,看语气,也并非在哄骗始皇,是真相信能打开仙门登神。”
“估计这徐福也是棋子,这东西是有人借他之手奉上…”
众人面面相觑,也想不通中间发生了什么。
“罢了。”
李衍摇头道:“无论他们有什么计划,将这东西破解后,便交给玄祭司处理,把那些山上的布置都拆了,什么阴谋都没用!”
说话间,外面忽然振翅声。
吕三连忙打开窗户,鹰隼立冬振翅而入,喳喳一通乱叫。
“那红毛番进了个地方,立冬看不到。”
“快,取地图!”
李衍让沙里飞取出早已购买的津门地图。
只见鹰隼立冬俯下身子,用尖喙在地图上划出线条。
最终,指向三岔河码头一片区域。
上面赫然写着“海河水军营”!
“好嘛!”
沙里飞冷笑道:“这家伙能耐可不小,往来皆豪商,就连水军都勾搭上了。”
李衍莫名想起那些鸦片,心中已隐约有所猜测。
建木用特制鸦片,控制杨老海师徒去抢徐福遗简…
津门鸦片泛滥,据说是从南洋流入…
红毛番商人,跟着南洋使团入京朝贡…
这些家伙,或许早已勾结在一起。
“继续跟着,看他还要去哪儿!”
想到这儿,李衍仔细叮嘱吕三。
“李先生。”
就在这时,一名小厮匆匆走来,“外面有个叫梁彪子的找您。”
这么快?!
李衍有些诧异,连忙让小厮将人领入。
“李少侠,找到了!”
梁彪子满脸兴奋,“在下不敢怠慢,回去后便沿街寻找。”
“说来也巧,有户人家门口就画着你那图案,而且正在办丧事!”
第666章 王家寻凶
“正在办丧事?”
李衍眼睛微眯,“说说这人情况。”
说实话,他已经有些怀疑这小子。
那个图案,乃是黄泉组织用来标记,类似贼头儿踩地盘,外人看不懂,一旦得手,也会迅速抹除痕迹。
既然办丧事,标记怎会还留着?
此外,这小子发现的速度也未免太快。
这些个伢人,坑蒙拐骗乃是习性。
自己画个标志,骗他过去要钱也有可能…
“大爷啊,小的哪敢骗您!”
似乎是看出了李衍的怀疑,梁彪子连忙叫屈,“此事也不瞒您,小的招揽了一些乞儿,平日热乎乎的烧饼供着,帮我跑腿打探消息。”
“只要是津门的事,总能得到点风声。他们找到的地方,小的不放心,还特意跑了一圈,问清了那户人家底细,还真有些怪。”
“哦,说来听听,怎么个怪法?”
“那户人家姓王,家主叫王朝义,原本是个老篾匠,一家人窝在烂泥胡同,穷的耗子都能饿死,全家就一条棉裤,冬天谁出门谁穿。”
“但就在五年前,这王朝义生了场大病,一命呜呼。都七十五的老汉了,也算喜丧,家里人弄了个狗碰头薄皮棺材准备安葬。”
“谁知,这边儿女正哭着呢,老头呼呼悠悠又缓了过来。王家人穷,根本照顾不动,但又怕邻居说不孝,自然没什么好脸。”
“但这老王头醒来后,王家却像转了运,短短半年便发了家,吃香的,喝辣的,还在南城那边买了大宅子,一直挺到前几日才突然暴毙…”
是个还阳者!
李衍听到后,心中已然确定。
这梁彪子就是个碎嘴,还喜欢添油加醋。
但其不经意间,却透漏出重要信息。
普通人幽冥阴司走一遭,即便什么都记不得,也因煞气侵染神魂,会觉醒类似神通的力量,或可咒人,或能与鬼神沟通,得到好处。
但这种力量,必然有代价。
神魂被煞气侵染,会逐渐嗜血,化作邪物。
有时不用活阴差动手,他们就会因为作祟被术士发现斩杀。
“走吧,带我去看看…”
…………
暮色降临,城中浮动着三岔河口芦苇气息。
李衍跟着梁彪子拐进南门里大街。
青砖墁地的胡同两侧,大宣初年建造的联排小商铺挤挤挨挨,门楣上残存着褪色的“敦仁里“、“树德坊“等字样。
“津门人口众多,达官显贵都住北城那边。”
梁彪子一边走,一边介绍道:“咱津门有句老话,海河水,绕城流,城北八大家,富贵无三代。说的是津门时间短,最富的北城八大家,几乎都是盐商和粮商,但起起落落,没富过三代的。”
“但津门人多,清净点的大宅,普通人可买不起,若只是小富,也只能和街边铺子挤在一起…”
“到了,就是那户!”
他的话确实没错,王家宅院就夹在当铺与羊肉床子中间。
此时已是傍晚,街上人少了许多,周围铺子正在打烊。
王家门廊下,悬着的白纱灯笼被穿堂风吹得打转,照出门板上新刷的朱漆。
这是老习俗,津门讲究人家办白事时,必要用三义公油漆铺的“正红厚料“重漆门板。
李衍瞥了眼王家大宅外的老树。
树杈阴暗处,赫然用墨汁画着黄泉组织标记。
歪歪斜斜,和树纹理相交。
若是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李大爷,这家肯定有问题!”
梁彪子又瞥了几眼,很肯定的说到。
“怎么说?”李衍开口询问。
“简单,您看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