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那儿子吃喝嫖赌,样样不落,不光败了家产,还欠下赌场不少银子,被一伙神秘人抓住把柄,进行要挟。
这些年,杨老海带着徒弟四处作案,全是受人驱策。
挣钱只是其一,更怕的是杨家独苗断了根。
“简直是笑话!”
陈三满脸嘲讽,“瞧你也是个心狠手辣,脑袋别裤腰上的主,这分明是中了拴马桩,怎么不想着破局?”
“哈哈哈~”
杨老海悲声一笑,“哪有那么简单?”
“那伙人身手高超,手段毒辣,而且还给我们下了药,只要几日不服,便抓心挠肺,如堕炼狱,想拼命也提不起念头…”
正说着,旁边两名小徒弟开始变得不对劲。
先是浑身冒冷汗,随后身子不自然的抽搐,好似在强忍着什么。
但很快,他们就坚持不下去,“诸位大侠,这老东西的事我们都知道,你们想问什么都行,我们药瘾犯了,让…让我们抽一口…”
说话间,已是眼泪鼻涕横流。
抽一口?
李衍眉头一皱,声音变冷,“抽什么东西?”
“就是那些人给下的药。”
此时的杨老海,也显出类似症状,咬着牙,额头满是青筋:“诸位,还是让我们抽一口吧,要不这三个小崽子扛不住,能咬烂自己舌头。”
李衍抽了抽鼻子,“东西在哪儿?”
“就…就在河津客栈…”
此时的杨老海,额头也冒起了虚汗。
“带几个人,去拿!”
陈三也察觉出不对劲,立刻让手下去拿东西。
很快,这些人的包袱就被取来。
杨老海和三名徒弟,和狗一样跪在地上,两手颤抖,从包袱中各自取出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一些黑褐色膏状物,表面黏稠,且带有陈旧尿味。
他们将其塞进烟杆子,然后就躺在地上喷云吐雾。
之前的症状全部消失,而且表情,全是飘飘欲仙的模样。
“这…这是何物?”
周围人看的满脸惊骇。
杨老海可是术士,即便年迈,精神意志也足够强悍。
他的三个小徒弟,能练成如此出色的缩骨功,想来也吃了不少苦。
怎么对这玩意儿毫无抵抗之力?
而李衍,则面色阴沉冰冷。
鸦片!
他没想到,这害人的玩意儿竟也出现了。
此刻,周围已围了不少人。
那孔家父子也凑在旁边看热闹。
年轻书生孔尚昭见状,眼中若有所思,又在众人目光中走过来,用手捻了些鸦片,在手中搓开,“这似乎…是米囊花。”
王道玄同样面色凝重,“孔居士认识此物?”
李衍也有些好奇。
这肯定是鸦片,但“米囊花”的名字他还是第一次听。
“书上看过。”
孔尚昭点了点,头起身道:“此物产于西域,六朝时传入中原。《旧唐书》上曾记载,拂国进献,唐时诗人郭震也写了首《米囊花》…”
“开花空道胜于草,结实何曾济得民,却笑野田禾与黍,不闻弦管过青春。最先此物是用来观赏,诸多文人墨客赞其艳丽,一些医家也将其入药…”
“宋时,此物被视为滋补良药,苏轼诗中提及‘莺粟汤’便是此物,还制成‘佛粥’、‘鱼饼’食用…”
说着,面色也变得凝重,“我还听过一件事。”
“金帐狼国之时,《天竺录》上记载,元景二十三年,枢密院脱脱帖木儿率军征天竺,见阿芙蓉异术,能通幽冥、乱人神志。”
“我记得原话是这样说的,阿芙蓉者,梵名波旬泪。其花殷红如血,实若罂囊,剖之得黑膏。天竺妖僧以之合尸油、人骨,可炼通幽香,嗅之则见仙神幻境,三日不绝…”
“俘获妖僧那罗延供称:阿芙蓉膏可炼‘鬼兵’。取将死之人灌膏三日,则虽死能战,刀枪不入…”
“金帐狼国想用此物练兵,但后来不了了之。”
陈三听到,只觉后背汗毛倒竖,声音都在发颤:
“你的意思是,是金帐狼国余孽在背后搞鬼?”
他不是怕,而是兴奋。
若真抓到金帐狼国余孽,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大宣立朝已过百年,但金帐狼国给神州带来的恐惧,仍不曾消散。
乡野之中,有不少怪诞传说与其有关。
甚至几十年前北疆叛乱,也有金帐狼国余孽参与。
“怕是没那么简单…”
李衍微微摇头,莫名觉得此事另有原因。
想到这儿,他又沉声道:“说罢,府中内应是谁?”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不意外。
王道玄刚得到徐福遗简,知道的人不多。
而且对方先引蛇出洞,又派人直接跑向王道玄房间,必然是有人通风报信,当内应。
地上的杨老海师徒四人,抽了几口鸦片后,此时已缓过劲来,眼神呆滞,瞳孔涣散,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张嘴便要说话。
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口,一道身影便猛然转身,往门外跑。
赫然是陈府的一名中年汉子。
李衍认得,此人是府中的花匠。
但陈府有漕帮弟子守在门外,花匠又是个普通人,又哪能逃得掉。
刚跑几步,便被一漕帮汉子掐着脖子摁在地上。
陈三的眼中,已满是杀机,“说罢,是谁指使,留你个全尸,不祸及家人。”
在府里安插眼线,已触及他逆鳞。
“陈爷饶命啊…”
花匠吓的跪倒在地,不断磕头,“我不知道事情这么大,是任疯子庙的王庙祝,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还赌债,让我打听此事。”
“任疯子庙,走!”
陈三当即下令,带着众多漕帮兄弟往外走。
李衍问清地点后,更是直接施展甲马术,登萍踏水,伴着狂风飞奔,抢先一步到达了任疯子庙。
这任疯子,虽疑似下八仙,但庙宇只是百姓为纪念而修建,真正羽化成仙的地方,没人知道在哪儿。
当陈三等人赶到时,唯有李衍一人,看着大火熊熊的庙宇。
“人已经跑了。”
李衍微微摇头,看向远处漆黑的运河。
“陈三,你立刻把此事上报。”
“让都尉司查查那些东瀛人和红毛番,看有谁再弄这玩意儿。”
“此事,绝对没那么简单…”
…………
次日清晨,李衍等人便登船离开。
那“烂牍先生”孔晦,在孔家也是忌讳,经过这些年转世,估计早就和孔家没了联系,再待下去,也查不到什么。
倒是杨老海这些人,提供了个情报。
当初设局坑他的儿子的那些人,
就在天津!
这次李衍他们乘船,乃是陈三亲自安排。
船上皆是漕帮的人,沿途自然没人招惹。
什么水匪路霸,全都远远避开。
这也让李衍看到了漕帮的威风。
相较于排教,漕帮和朝廷走的更近,所以在北方运河,基本是漕帮的天下,排教连艘小舢板,都插不进来。
行船一日,日近黄昏。
李衍正在船舱内打坐,就听到外面甲板上,漕帮弟子恭敬道:“诸位,我们到临清了。”
众人闻言,立刻起身往外走。
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神州气运更迭,既有神都洛阳的衰落,也有其他城市的崛起。
就比如这临清城,如今的名声,甚至超过了济南。
“富庶甲齐郡,繁华压两京”,说的便是此地…
第659章 大宣第一关
众人站在漕船甲板上,向远处观望。
但见会通河与卫河交汇处,夕阳将河面染作金红。
沿河两岸,遍布岗楼哨卡。
黑袍小吏、脸色蜡黄的纤夫、商人、脚夫…
各色人等往来穿梭,嘈杂的声音甚至淹没了滔滔水浪。
入河口,被高大的木闸门整条截断。
数十艘漕船、客舟挤在闸口前,焦急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