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衍进来,赵驴子连忙起身,眼神却有些躲闪。
“赵兄弟怎么生分了?”
李衍哑然失笑,拉着赵驴子坐下。
赵驴子脸上有些发红,沉默了一下,这才开口道:“关中之时,你让我随行,我不想破誓,但如今门中禁忌全破了个干净,让你见笑了。”
李衍微微摇头,“说的什么话?”
“如今这时代变了,固守传统虽然值得尊敬,但也要看情况。还没问呢,以赵兄弟你的性子,若是没有原因,不会轻易破誓吧?”
说着,不动声色看了那凤飞燕一眼。
凤飞燕脸色发白,低下了头。
“和我妻子无关。”
赵驴子见状,连忙握住凤飞燕的手,解释道:“我二人结为夫妇,原本想给李兄弟传信喝喜酒,但却得到消息,你们正在鄂州和天圣教作对。”
“我心中担忧,就打算前去相助,但路过秦岭时,却险些身死。”
“哦?”
李衍眉头一皱,“出了什么事?”
赵驴子和凤飞燕互相看了看,眼中都闪过一丝恐惧。
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赵驴子才缓缓开口道:“你也知道,我这赶山一脉,大多时间都露宿荒野,即便赶路也不走官道,而是走山道。”
说着,眼睛有些发红,“我父亲当年进入秦岭,一去不回。临走时让我立誓,此生不离关中。既然已破誓,我便想着去找他踪迹。”
“我这一脉,进山时都会留下暗记,以免误入凶地无法离开,结果还真让我找到了记号,虽然已过了多年,但仍然清晰。”
“我等顺着记号寻找,找到了前朝大兴的宝库,到那里已被人炸毁,还有太玄正教留下的镇压符文…”
“是那个陷阱?”
李衍愕然,连忙开口询问。
他在关中时,弥勒教的高手屠灭古水村,从京城逃走的太监手中拿到一幅图,带了众多秦岭土匪进山挖宝。
结果,所谓的宝藏不过是前朝大兴留下的陷阱,还镇压着一尊厉害旱魃,差点引发秦岭龙脉震动,还好太玄正教出手,将棺材拖出,放在华山镇压。
也因为此事,他还在华山之上得了机缘。
没想到,赵驴子也找到了那个地方。
“伯父是被旱魃所害?”李衍开口询问道。
“不是。”
赵驴子摇头道:“那个假宝库只是障眼法,我用了赶山秘法寻找,又在后山发现了父亲留下的暗号,继续寻找,结果,看到了一件怪事…”
“那晚月光很亮,我看到一个白袍道人在山上打坐,竟能和妖怪一样吐气成云,淬炼内丹,吸收月华…”
“我夫妻二人害怕,转身想走,但山川之中却突然出现阴兵过境,虽用秘法避过,但我也深受重伤,是妻子独自一人,背着我出了秦岭…”
“上了官道后,我就发现不对,我二人已被人下咒锁定,每到深夜,便感觉有东西在扒门,为防意外,只能尽快远离。”
“就这样,一直跑到了豫州,因为抵挡阴兵,我心神受损,燕儿便只能接些脏活,筹集银钱帮我疗伤,最后就被人掳走了。”
“原来如此。”
李衍恍然大悟,对着凤飞燕拱手道:“多谢。”
他知道,自己错怪了这女子。
没想到这位凤掌柜,还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看着这夫妇二人,李衍开口询问道:“二位今后有何打算?”
赵驴子眼中有些迷茫,“燕儿是普通人,我也受了伤,此生道行再难有寸进,继续憋宝,危险太大,或许找个地方做些小买卖吧…”
李衍沉思了一下,“我倒有个建议。”
“兄弟这一身本事,埋没了实在可惜,再说这神州人道变革将至,荒野之中怕是也越发危险,此去京城,我们要前往乾坤书院。”
“那里教授各种玄门杂学,不如我帮你谋个职位,教些分辨灵木的课,可否愿意?”
“啊?”
赵驴子愕然,“我…我还能在书院教书?”
“那是自然。”
李衍笑道:“乾坤书院可不一般,兄弟你的家传手段不想外泄,教授一些野外生存的本事,他们想必也非常乐意。”
赵驴子的能耐,他可是见过。
鳖宝的手段暂且不说,单纯祖上那天南海北的见识,就足够吸引人。
跟着他们太过危险,有了乾坤书院庇护,也能安稳许多。
又讲述了一番乾坤书院的来历后,凤飞燕连忙使眼色,赵驴子也答应下来。
“对了!”
就在李衍准备离开时,赵驴子忽然开口,“我还想起一件事。”
“那晚阴兵过境,我隐约看到他们的装束,似乎是秦人士兵打扮。”
“还有,听到那道人高声说了半句话…”
“什么话?”
“陛下,家师徐福…”
“什么?!”
李衍猛然起身,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
回到房中后,李衍的脸色依旧阴沉。
秦军阴兵、陛下…
很难不让他想到那个秦岭的传说:
秦王不死宫!
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只是个传说,但他却知道,那个地方真正存在,且与冥教有着深厚的关系。
莫非始皇也躲在其中?
还有,徐福和“建木”组织有关,甚至可能也身在其中。
他的徒弟,自然也是。
始皇可是对之恨之入骨。
徐福的徒弟,去秦岭做什么?
第652章 傩面异动
回到房中,李衍仍旧心绪起伏。
赵驴子无意中透漏的事,实在太过骇人。
徐福的徒弟,必然是“建木”中人。
那很多事,回头看来就有蹊跷。
古水村那老太监,是从京城得到藏宝图。
原本对方,已经决定远离是非,在乡下安心当个土财主。
但偏偏消息泄露,引来杀身之祸。
还有那前朝大兴留下的陷阱,正好在秦王不死宫附近。
恐怕破坏秦岭龙脉是假,
试探秦王不死宫是真!
始皇…会不会已和“建木”有了勾结?
但看着不像啊,始皇如真在乎九鼎,当初又岂会为何神州稳固,暗中将九鼎投入龙脉之中?
李衍实在想不清楚原因。
还有“冥教”,虽说他们的宗旨就是看守九鼎,申三酉抛去生死远赴东瀛,阴九歌老前辈,也在洛阳之战中彻底残废,退出江湖。
但有了此事,今后还是要多加小心。
咚咚咚!
正在李衍沉思时,外面敲门声响起。
却是老管家陈福请他们前去用膳。
说是便餐,但陈府也精心做了准备。
陈家正堂内,三张榆木八仙桌拼作长席。
漕帮汉子们扛来几坛“景阳春”,粗陶坛口红绸掀开,浓烈酒香瞬间漫过门槛。
张秋镇靠近豫州,就连说话也带着豫州口音,宴席混合了鲁、豫两州风味。
皆是按“四凉八热”的老运河规矩备席。
“诸位大侠,咱陈府席面糙,胜在个热乎劲!”
管家陈福击掌三声,头戴靛蓝抹额的伙计鱼贯而入。
海碗盛的酱焖微山湖鲤鱼横在桌心,鱼嘴衔着铜钱,尾鳍正对主宾李衍。
陈福执银刀剖开鱼腹,琥珀色鱼籽颤巍巍堆成小山:
“鱼头三杯通大道!”
说话间,这老头已将青瓷碗举过眉,“老爷不在,吩咐要好好招待诸位大侠,老夫便厚着脸皮,敬诸位一碗。”
“老爷子太客气了。”
李衍等人连忙起身,齐齐喝了一杯。
“诸位海量!”
老官家陈福拍了句马屁,又介绍起了菜品。
他揭开桌上蒸笼,白雾裹着麦香,露出硕大浑圆的馒头。
条子肉在粗陶钵里颤出枣红酱色,黄焖羊肉混着运河芦苇的清香。
沙里飞刚夹起块带皮羊肉,老管家陈福又连忙倒上了一杯,
“羊羔跪乳知恩义,这碗得配着羊骨汤喝!”
说罢,又让人端上一个黑漆木盘。
但见绿色荷叶里,包着玛瑙色的糟熘雉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