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刀行 第817节

  王延龄见他模样,虽心中满是不屑,但却面色不变,继续开口道:“当然,单凭这个,还不稳妥,所以要等另一件事。”

  徐永清已被吊起兴趣,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人,不知是什么事?”

  说实话,他已对这御史起了轻蔑之心。

  官场上厮混,能管住嘴很重要,而这位只是刚见面,就叭叭一顿,什么都往外说。

  看起来,不过运气好而已。

  只要自己避过这一劫,再借助其力,小心巴结,说不定还有东山再起之日。

  到时跪的,就不再是自己。

  “西南战事结束了。”

  王延龄似乎没听到他的话,喝了口茶,平静开口道:“上月二十,朝廷破娄山关,播州无险可守,杨家退守海龙屯。”

  “腊月十八,朝廷大军会师于海龙屯下,龙虎山天师召天雷破阵,工部使鲁班木鹊指引,火炮齐发,已彻底将杨家击溃,眼下正在收尾。”

  “好事啊。”

  徐永清心不在焉说了一句,随后开口道:“但此事又与蜀王有何原因?”

  王延龄淡淡道:“杨家自唐乾符年间率兵入播州,历经唐、五代十国、宋、大兴、大宣,长达七百多年,屹立不倒,岂会是傻子?”

  “为何之前不反,偏偏现在反?”

  “本官打听到一件事,改土归流并非主因,杨家多年肆虐,弹劾者不计其数,但每次都来成都奉上重礼,才被压下。”

  “三年前,杨家已察觉朝廷不满,知道不妙,上书愿称臣,甚至派出长子,准备由成都前往京城做质子,只求缓和与朝廷关系。”

  “但刚到成都,人却被杀了,求上蜀王府,蜀王避而不见…”

  说到这儿,徐永清已是脸色惨白。

  王延龄的眼神,则变得阴沉,“此事本没必要死那么多人,徐大人,当时经手此事的,是不是你?”

  徐永清浑身打颤,汗如雨下。

  王延龄则淡淡一笑,“记住,别乱来,无论结果如何,你与蜀王,只能活一个…”

  他们同样没发现的是,房顶瓦片之中,一枚黑色纸人迅速化为青烟消散……

  另一侧小院厢房内。

  李衍盘膝坐在床上,缓缓睁眼,若有所思。

  这成都府衙,虽看上去平静如水,但却深藏不露,除去那几个八卦门弟子,还有高手护卫。

  但即便如此,他也有办法。

  刍灵纸人中的黑纸人,最擅隐藏探查,躲过门外镇物,里面就奈何不了他。

  想不到,西南叛乱,也与蜀王有关。

  时间在三年前…

  隐隐约约中,李衍理清了一条线。

  十年前,赵长生与卢生入蜀王府,后来赵长生离开,卢生则留了下来……

  之后的时间,蜀王开始关注玄门,收拢大批江湖中人,但还算正常……

  三年前,蜀王行事变得暴虐…

  一切的关键,恐怕就在那卢生身上!

  这么多妖邪暗中潜藏,到底在图谋什么……

  …………

  就在李衍前往成都府衙时,逃离的聂三姑,也已来到成都北郊。

  这里是成都乱葬岗,残碑遍地,乱坟堆砌。

  来到乱葬岗深处,聂三姑绕过一座无头石翁仲后,眼前浓雾升腾。

  模模糊糊中,出现一座宅院,青砖黑瓦,门楣悬着褪色的木匾。

  上面,写着“积善人家”四个大字。

第561章 祭灶日,妖风重

  北郊乱葬岗。

  算是成都府百姓口中的一个禁忌。

  前朝大兴年间,与金帐狼国南北对峙。

  蜀地也是其中争夺重心,大兴朝廷以长江、嘉陵江、岷江、沱江流域的险要之处为依托,建立了一系列山城要塞,史称“四舆”和川东“八柱”。

  夔门白帝城、合川钓鱼城、泸州神臂城、万州天生城,便是其中名声显赫者。

  成都府距离钓鱼城近,再加上云顶城与怀安军城相互呼应,共同形成坚实防线。

  可惜,天下无不破的坚堡。

  大兴末年,金帐狼国已吞并高原雪区,发兵威胁,使得当时朝廷兵力涌向西部防御。

  但一只金帐狼国大军,却在萨满祭祀团的帮助下,凿穿蜀道,从北方直逼成都。

  危难之际,西南百姓、蜀中江湖组成的神拳会、峨眉青城,配合朝廷军队,鏖战七天七夜,终于守住了成都府。

  北郊城外,已成尸山血海。

  无主尸体随处可见,被集中处理,埋葬于北郊山中,佛道两家做了百日法事安抚。

  后来弥勒教谋反,蜀中瘟疫横行,许多尸体也被埋于此地,北郊山中便成了乱葬岗。

  关于这里的怪谈,数不胜数。

  当然,一多半都是百姓以讹传讹,自己吓自己,毕竟城隍庙每年固定时间,都会派遣社令兵马扫荡,清除乱葬岗阴煞邪气。

  所以这座大宅的出现,更加诡异。

  常人根本不会将宅子修建于此,甚至还挂个“积善人家”的标志……

  聂三姑明显对此地十分熟悉,脸色难看,径直向宅子走去。

  咣!

  还未靠近,宅子大门便轰然开启。

  里面有不少黑衣人,全是面色阴沉的江湖汉子,有的来回搬东西,有的专心配置火药,看到聂三姑,皆是恭敬弯腰点头。

  这里正是蜀王府配置火药的地点。

  聂三姑也不理会,阔步走入正堂。

  但见堂内放着几块萤石,散发幽蓝昏暗光芒,显然为了安全,只能使用此物照明。

  正堂椅子两侧,左边坐了三人,右侧坐了两人,彼此冷眼相对,泾渭分明。

  左侧三人,分别是一名土家族老汉,一名船夫打扮的蜀中汉子,一名黑袍白冠喇嘛。

  右侧两人,则都身穿戏服。

  一人身形高大,红发青面,扮做钟馗模样。

  另一人则是名女子,身着孝服,楚楚可怜。

  看到聂三姑狼狈模样,那船夫打扮的汉子面色一沉,“聂前辈,失败了?”

  “老身小瞧了那娃子。”

  聂三姑径直坐在左侧,从怀中摸出一个药香四溢的元宵,一口吞下,皮肤顿时变红。

  “呜呜~”

  对面身着孝服的花旦,顿时以袖掩面,嘤嘤哭泣道:“可怜花脸前辈和几位道友,大仇难报…”

  “女娃子,少在这儿假惺惺!”

  聂三姑见状,面色顿时阴沉,被火燎过的疤痕,也变得扭曲,“若非你们乱来,何至于引出这些祸端!”

  她心情也很是不好。

  她们左侧这几人,都是西南邪道巨擘。

  那土家族老汉,名叫巴代扎,人送外号“血傩师”,因痴迷禁术,接连毁了几个土家寨子子,被土家祭祀们,视为妖魔……

  船夫打扮的汉子,绰号水鬼匠田七爷,来自一个少有人知的法脉“悬棺派”,时常在长江之上肆虐,被玄门正教和朝廷通缉多年…

  那黑袍喇嘛,名叫多吉扎西,出自黑教“血鹰伏藏”分支,在雪区被称为魔王转世…

  加上她,便是蜀王收拢的四大高手。

  “鬼花脸”和“裴玉舫”,地位还比他们稍低,至于受利益诱惑,去追杀李衍的法脉和江湖中人,更是表面上的遮掩。

  他们四人名声太过凶残,因此只是奉蜀王之命,暗中行动,以免引起正教注意。

  而对面两人,则是来自“鬼戏班”。

  扮钟馗模样者,名叫司徒千,乃梨园行左道传承,正是李衍受托追杀之人……

  而那孝衣花旦,则叫白泣红,出身川北阴戏班,擅长“夜台十八拍”,连聂三姑都觉得这女子,是个神经病……

  双方彼此看不顺眼,自然有原因。

  西南邪道这些老家伙,一直受蜀王庇护,这些年私底下也没少捞好处,已经坐大。

  “鬼花脸”同样如此,借着蜀王府这颗大树,私底下帮“鬼戏班”筹集资源。

  其身份暴露后,聂三姑等人,本以为蜀王会大发雷霆,却没想蜀王竟派人联络,重金聘请“鬼戏班”来成都相助。

  聂三姑四人知道,这名义上说是人手不够,实则也存了制衡他们的心思。

  就像这次的事件。

  原本徐永清是聂三姑负责,要布局用其钓鱼,最终找个替死鬼,给蜀王打掩护。

  谁知,这司徒千和白泣红,却说服蜀王,让徐永清帮他们进入程家金银铺子暗堂,随后悍然出手,杀了个片甲不留。

  听到聂三姑质问,扮做钟馗模样的司徒千两眼一瞪,冷声道:“鬼婆子,话可不要乱说!”

  聂三姑是邪道老前辈,岂会忍气吞声,沙哑的声音如同夜枭,“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老身已经查出,那程家老鬼和你们有仇,这次就是闻着味儿来了成都,王爷只是让你们探查,没让动手!”

  “现在倒好,程家被惊动,老身的鱼饵也脱了钩,拉了一屁股屎,让我们擦…”

  聂三姑今晚逃得一劫,却丢了大脸,几件护身法器也全都被毁,是越说越气。

  此刻,已是面色狰狞如恶鬼,浑身黑气缭绕。

  “鬼戏班”的二人,同样不好惹。

  司徒千周围变得阴冷,有的声音传来,地上也出现几个小小脚印…

  而孝衣花旦白泣红,则阴恻恻嬉笑,脸上皮肤变得惨白,好似涂了一层粉,眼中也流出血泪…

  “都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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