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子侄后辈都能牺牲,更何况他这干脏活的。
还有今晚对他的态度,异常和蔼…
想到这儿,郑黑背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恐惧,但脸上却是另一幅表情,怒气冲冲,慷慨沉声道:
“兄弟们放心,你们的医药费,我会管到底!”
“来人,全部送到安仁堂医馆。”
“兄弟们安心养病便是,这个仇肯定会报!”
“帮主仁义!”
铁刀帮众们顿时感激涕零。
郑黑背点了点头,吩咐手下妥善安排后,便转身进入了房间,推开书架,打开地板暗格。
当打开里面的小箱子时,他顿时如遭雷击。
箱子里,原本满满当当摆满了金条,那是他这些年攒下的家当,一旦出事,大不了招兵买马,上山落草。
而如今,却是空空如也。
“尤老四!”
郑黑背哪还猜不出是谁干的。
虽说怒火中烧,但他知道此地已不宜久留,钻入房中暗道,从铁刀帮附近的一家小院出来,换了身衣衫,消失在黑暗中…
一个时辰后,副帮主见蜡烛都烧干了,郑黑背还没出来,心中顿觉奇怪,连忙进门查看。
很快,房间里传来一声怒骂:
“贼怂的,帮主跑了!”
…………
不知不觉,到了寅时。
秋季已夜长日渐短,天边的鱼肚白尚未出现,拴在树上的大公鸡已来回踱步,随后伸长脖子,发出响亮鸡鸣声。
沙里飞和李衍连忙看向树上铜铃铛。
吴老四说过,鸡鸣之时他便会醒来,如果没拉铃铛,那便是施法失败,要立刻连人带棺焚毁。
然而,铃铛始终没有动静。
就在二人担忧时,从土中伸出的麻绳忽然绷紧,拽着树上的铃铛左右摇晃,叮当作响。
“快动手!”
李衍和沙里飞连忙挥动铲子,将表面浮土挖开,随后将那棺盖合力掀起。
棺盖刚打开,李衍便面色一变。
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阴气,纯粹而冰冷。
甚至无需神通,肉眼就能看到,整个棺材内部四壁,都附上了一层白霜,寒气四溢。
吴老四身上也布满了一层白霜,皮肤更是冻的铁青惨白,在二人呼唤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和迷茫,似乎刚从梦中苏醒。
当然,看到二人后,他便很快缓了过来。
在李衍和沙里飞的搀扶下,吴老四艰难起身,随后指向西南方,声音异常沙哑。
“人就在那边,百里外一座老墓中!”
“还有不少孩子,若想救人,要快!”
话音刚落,他就好似预感到了什么,挣扎着起身,推开李衍和沙里飞,朝着南边恭敬跪倒在地,颤声道:
“后辈吴老四知错,甘愿领罪…”
话未说完,便身子一歪,气绝而亡。
“前辈!”
李衍悲痛之余,又有些震惊。
王道玄曾跟他说过,神通也并非万能,有些厉害的东西,唯有道行高了,才能感知到。
而方才,他什么都没闻到!
“衍小哥,快看!”
沙里飞按照吴老四之前吩咐,轻轻掀起了其上衣。
后背之上,那各种血瘀痕迹形成的勾牒和锁链图案,已经消失无踪!
眼前场景,不由得让二人心中发毛。
李衍咬了咬牙,“就按事先计划行事。”
“你去城隍庙报信,再将前辈好生收敛。我先去盯着,以防妖人走脱!”
说罢,便与沙里飞合力将吴老四抬入棺中,随后翻身上马,一抖缰绳,冲入茫茫黑夜…
第70章 城隍庙求援
“郑黑背跑了?”
“可不是嘛…昨晚泰兴车行的人先动了,出手便是雷霆之击!”
“听说只是一会儿的功夫,铁刀帮那些能打的,就残了七八十个,下手狠辣,手脚尽断…”
“郑黑背估计是吓怕了,当晚就逃得不知所踪,听说还将帮里的钱全部卷走,眼下不少刀客正在寻找,准备黑吃黑,咬一块肥肉…”
“对了,这小子还真不是东西,临走时还坑了他师兄一把。”
“怎么坑的?”
“他把那些伤残的手下,全部送到了王姚的医馆,说是足量给钱,结果人却跑了,现在医馆里到处都是伤者,还不能往外扔。”
“哈哈,可真够缺德的…”
江湖道上,各种风声流传最快。
昨晚发生的事,还没等到天亮,就已传遍咸阳城。
江湖中人自然不提,谁都知道周家末日将近。
咸阳城百姓却是津津乐道,拍手称快者有,讥讽嘲笑者更多,骂的狠了还要啐一口,是当真解气。
“借过借过!”
沙里飞推开城门拥挤的人群走过。
换做往常,以他的性子,怎么也要停下来吹两句,说说自己在这件事中,发挥的关键作用。
但现在,他却心急火燎,根本顾不上其他。
咸阳城大门卯时才开,他既无翻墙过户、飞檐走壁的功夫,也没有足够的面子让守卫放下吊篮,只得老老实实等待。
距李衍离开,已过了一个时辰。
他可不想耽搁时间,弄出什么岔子。
当然,沙里飞也没注意到的是,铁刀帮帮主郑黑背,也乔装打扮,装成一名北地货商出了城门……
…………
“我找青阳子道长。”
咸阳城隍庙外,沙里飞恭敬递上帖子。
这座城隍庙年代古老,自秦汉时便已建起,历经战火,几次毁灭又重建,如今已成占地二十亩,各色建筑近百间的大庙。
庙内供奉的,是秦时大将蒙崇。
这类俗神庙观,离不开民间香火,因此大门常开,方便百姓进入烧香,每年五月十五,还有盛大庙会。
然而,沙里飞不是进烧香,自然要递拜帖,否则连那位青阳子道长的面都见不上。
“居士请稍等。”
道童看到拜帖上万掌柜的名字,自然不会拒绝,说了一句,便快步跑入后殿。
沙里飞心中焦急,在外等待,无意中瞥到城隍庙上对联,写的是:神目如电察秋毫,人心似镜知善恶,横批明察秋毫。
他以往对这些地方是敬而远之,毕竟游走江湖,哪个没干过几件亏心事。
如今再看,沙里飞不由得心中暗叹:城隍爷,但愿您神目如电,明察秋毫,若弄死妖人,救回道长,老沙一定时常来给您上香…
正当胡思乱想间,那道童已经出来,施了个礼,抬手道:“居士请随我来。”
沙里飞跟着道童,一路通过应门和大牌坊,又从配殿回廊来到后殿。
只见大殿上,供奉着一尊武将,身着金甲,白脸红须,右手持剑,左手端着大印,双目圆瞪,威风凛凛。
神像前供桌呈梯田状,密密麻麻放满了各种黑陶罐,全都贴着黄符,周围油灯盏盏,香火缭绕。
供桌侧方,蒲团上盘坐着一名老道,白发长须,天庭饱满,面容慈祥,正是咸阳庙祝青阳子。
他头戴九梁巾,身着通天服,太玄正教以黑为尊,因此是外黑内白,还绣着左青龙、右白虎、后背玄武,前胸朱雀,且系着龙虎二带。
这一身威严华丽,唯有进行科仪时才会穿戴。
沙里飞虽说不懂,但态度却很是恭敬。
王道玄跟他说过,各地城隍庙,都属于朝廷礼部玄祭司管理,这个衙门负责考核天下玄门修士,颁发道牒,权势不小。
能担任一地城隍庙祝者,自然不凡。
这位青阳子,道行虽只有三层楼高,但却德高望重,徒子徒孙众多,切不可得罪。
“哦,找到了?”
听得沙里飞诉说经过,青阳子抚须道:“没想到咸阳竟藏了一位活阴差,却也是那陈法傀命中难逃一劫,你且去吧,待到巳时再来城隍庙,自有人陪你前去。”
“啊?”
沙里飞一听急了,连忙抱拳道:“道长,人命关天啊,我小兄弟在那儿守着,况且王道长生魂还在妖人手中,万一……”
“莫要惊慌。”
青阳子微微摇头,“那陈法傀待在墓中,只因兵马和傀儡白天难以施展,而古墓阴气甚重不受影响,但凡有人进入,便会被察觉。”
“同样,贫道驱使社令兵马拿人,也得要晚上,若是急了,打草惊蛇,反倒难以救人。”
“巳时前来,误不了事的。”
这老道位高权重,却态度和蔼,沙里飞也不好争辩,只得苦着脸离开了城隍庙。
想起李衍的吩咐,他连忙折返,讨了一张殃榜,又跑到附近棺材铺,要了个上好的棺材,带着人跑去城外,将吴老四收敛,暂时停放在义庄。
做完这一切,便到了巳时(09时至11时)。
沙里飞急匆匆返回城隍庙,大殿内除去青阳子,已多了两名道人。
一个身着玄色道袍,后背绣着太极图,身背七星宝剑,五官清正,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子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