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这种情况,李衍自然也不会玩阴的。
但他眼力却放在那儿,对方想出什么拳,凭手部肌肉活动,就能轻松判断。
以至于,他要故意输,场面才不会太难看。
眼见一坛酒都快喝空,李衍终于失去了耐心,眼珠子一转,突然改变喊法。
“三尖两刃!”
“九转功成!”
“四犬随行!”
终于,这成都豪客的眼神起了变化。
“二郎担山!”
在李衍喊出这句话后,他放下酒坛,不再划拳,眼神也变得冷漠,随即摇头道:“扫兴!”
李衍也不在意,眼神平静,目视对方。
有些事,不点破,对方还会装糊涂。
这样下去,说不定只喝一顿酒后,对方便会消失,今后再难碰到。
把事情说破,或许会有转机。
但出乎李衍意料的是,对方并未问他如何看破,而是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随手抛给一脑门子问号的屠夫,“肉不吃了,剩下的你们分了。”
说罢,整了整衣衫,就准备离开。
好家伙,怎么能让你跑了!
李衍心中一急,直接从怀里取出龙女给的玉佩,“在下受龙女之托,前来调查江神大君一事,仙长若有差遣,可直言相告。”
他对这人实在不知该怎么称呼。
说前辈吧,离得太远,干脆直呼仙长。
成都豪客停下了身子,看向李衍手中玉佩,沉默了一下,“他早已跑了,我也在找,南充那边或许有线索。”
说罢,便一抖衣裳,阔步出门。
怎么云里雾里,话也不说清楚!
李衍连忙追出,想要问个明白。
但这位成都豪客前脚出门,他后脚跟上。
走出院子后,却已看不到半个人影。
“仙长,你姓李,还是姓杨?”
李衍心中一动,高声问出这句话。
他这话,问的有讲究。
灌口神乃是川主,祭祀崇拜经过一些变化。
很久以前,只是称呼灌口神,蜀地百姓称其与李冰次子有关。唐时有曲名为《二郎神》,到了宋时,二郎信仰已扩展到很多地方。
因为宋时,有蜀地之人借二郎之名作乱,因此被朝廷打压污蔑,甚至说其是邪神。
但朝廷的力量也没压制住,反倒激起蜀地百姓反抗,最后朝廷终于服软,将二郎定为国家祭祀正神。
到后来,甚至有了护国真君之名。
和关圣帝君一样,这位也是流量大咖,自然引起多方争夺,姓李还是姓杨,就是想知道,对方如今是以什么意识为主。
“我姓你格老子!”
对面客栈二楼,一名被吵醒的汉子推窗就骂。
李衍眼神微冷,伸脚一搓,地上石子破空而出,劲道十足,砸在对方窗前,粉末四溅。
对方连忙关窗,将头一缩,不敢再说话。
看着空旷寂静的街道,李衍叹了口气,转身关门,回到小院中。
而在城外,这位成都豪客也正阔步而行。
依旧是那般模样,宽袍大袖飞舞,卷起狂风落叶。
他速度极快,汪汪汪的狗叫声由远及近,地上出现一连串脚印,围绕着他不停奔跑。
这位成都豪客看着天空,眼神清冷,却又带着一丝迷茫,“姓杨如何,信李又如何,世间本无我,何苦走这一遭…”
…………
“少侠,那是人是鬼?”
卖肉的屠夫心惊胆战,将手里的银子咬了一下,又不放心扔入水中,见没有浮上来,这才松了口气。
“与你无关,别想也别问。”
李衍摇了摇头,又看向旁边大锅里煮的羊肉,开口道:“这肉不容易,有福气,待会儿给我盛一碗。”
说罢,便蹬蹬蹬从楼梯上了二楼。
屠夫听得一头雾水,但经李衍提醒,又隐约猜出那位身份不简单,连忙开口道:“这肉别卖啊,都留着,带回去给自家妻儿都吃点。”
“大哥,这有啥讲究?”
“高人行高事,你能弄明白,不也成了高人了?总之别废话,今晚的事谁也别说出去!”
“是,大哥!”
叮嘱小弟一番后,这屠夫才回到房中。
房里供着两尊神像,一个黑面豹头环眼,一个头生三眼,手持三面两刃刀,正是张飞和二郎神。
张飞是屠夫行当祖师,二郎神是川主,家里供奉这两位,是一点也不稀奇。
屠夫一脸恭敬,焚香祈祷:
“翼德爷保佑!”
“二郎爷保佑!”
另一边,李衍上楼后打开门。
“少侠,您可得救我啊!”
那杜平直接扑了过来,跪在地上。
李衍眉头微皱,“怎么回事?”
杜平满脸苦涩说道:“我到了城中,刚好碰上血传玉皇教的人,见他们安然无恙,吴夫人便说事情估计有变,让我先藏在此地。”
“但就在天快黑时,我看到街对面有人,正是二房那小子,还带着两名道人,满脸不怀好意,估计发现我活着,想要下手。”
“正好之前那汉子上门吃肉,只是扭头瞪了一眼,那两个道士就吐了血,随后不知跑到了哪儿。”
“少侠,我可是听了您的吩咐,您得救我啊!”
他也不是傻子。
李衍和吴夫人留他一命,原本是要借他之手,从内部攻破杜家,但如今已被发现,就没了作用。
这世道,没用的人,下场往往很凄惨。
“无妨,留着你还有大用。”
李衍沉声道:“如果我没猜错,随后吴夫人便会秘密派人前来找你,他们另有强援,杜家这次在劫难逃,你若表现的好,说不定还能当个家主。”
安抚一番后,李衍才继续问道:“你可知那些人藏在了什么地方,我去料理了,顺便问些情报。”
这批杜家的人,很可能就是鬼教教徒。
像杜平这些,只是被推在明面上的倒霉鬼。
“这个我还真知道。”
杜平开口道:“那两个道人,其中有一个,就是城外小山神庙的庙祝。来的路上,那小杂种还和这道人相谈甚欢,我以为他们是偶遇,却不想早有勾结。”
“行,我这就走,能不能活,就看你表现如何。”
李衍叮嘱了一番后,便转身下楼,满满喝了一大碗羊汤,只觉腹中温暖,额头冒出细汗。
迎着冷风,快步向城外走去。
想起之前的话,他若有所思道:“南充?看来道长找的没错,尽快将此间事了,前去会合…”
第492章 阴司大瓜
夜色深沉,渔火远去。
资阳县城后山,林木茂盛。
山中有小道,因为此地靠近沱江水道,所以走陆路者并不多,山道因秋雨坍塌,也没人处理。
后山山坳之中,有座山神小庙。
香火不旺,庙宇近乎荒废,还正对着一片采石场,半座山几乎都被挖空,又有人在里面雕了石佛,不过只做了个模子便已停工。
破损山神,破损石佛。
彼此对视,莫名有一种喜感。
山神庙正殿内,烛火幽幽。
油漆斑驳的神像滚落在地,从身上明显的脚印来看,是被人从台上一脚踹翻。
大殿正中央,二十四根烛火摆成法阵,彼此之间又以红绳缠绕,挂着白底黑字的符。
烛火法阵中央,供奉着一尊神像。
这神像模样粗莽,身着兽皮,肌肉虬结,双目圆瞪,五官狰狞,一手利刃,一手拎人头。
两名道士,盘坐在神像前。
他们脸色难看,口角渗出乌黑血迹,带着一股腐臭味,两手同时掐诀,口中念念不停。
其他人则围在法阵外,手持一把短刃,和神像手中的极为相似,手指微弹,叮叮当当好似乐曲。
同时,摇头甩脑,状若疯癫。
缠绕蜡烛的红绳,带着股刺鼻血腥味,好像是浸泡了血液制成。
当蜡烛燃烧到红绳所在区域时,所有的红绳应声断裂,绑在上面的白符,也瞬间燃烧化为飞灰。
中间的两名道士,突然睁眼。
在他们脖子上,出现一道明显血痕,好像有把利刃绕着脑袋转了一圈,划破皮肤,鲜血流淌。
但奇怪的是,他们的脸色却开始好转。
又吐出一股乌黑血液后,二人才同时松了口气。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其中一人抹去嘴角血渍,仍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