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子,周培德没走几步,便被巡逻的弟子拦住,小心拱手道:“三爷,您要去哪?”
周培德冷声道:“我去哪儿,还要向你说!”
那弟子脸色尴尬,连忙赔不是,“三爷莫怪,这不是郑师叔刚出了事么,师爷说有人想渔翁得利,让晚上警醒着点,谁都不能出门。”
“我有要事,滚开!”
周培德一把将弟子推开,没走几步,又转身威胁道:“你就当没看见我,若敢乱说话,自己知道后果!”
“是,三爷。”
巡逻的弟子脸色一苦,不敢再说话。
周培德哼了一声,转身便从侧门离开周家大宅,一个人消失在夜色中。
他脚步飞快,没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座宅院。
宅院内烛火通明,赫然是袁瞿家。
门外早有弟子守候,一声通传,袁瞿快步走来,亲自把周培德迎进了院子。
周培德面色阴沉,也不废话,进了大堂后,直接坐在主位上,冷声道:“怎么样,查到了没?”
袁瞿脸色有些犹豫,“倒是查到了些线索,但事情却不太好办……”
“有什么直说,吞吞吐吐作甚!”
周培德狠狠一拍桌子,训斥道。
说实话,他根本看不上袁瞿,更何况对方还间接导致周白受伤,没直接动手就算好的。
但没办法,他在周家掌控的是武馆。
自从派出的那名弟子被发现后,就彻底失去了李衍一行人的行踪,两眼一抹黑,只好找上袁瞿。
“是。”
袁瞿抹了把额头的汗,连忙拱手道:“消息还是从泰兴车行那里得知。”
“周师兄也知道,泰兴车行一直和咱们不对付,还和张老头他们勾勾搭搭,于是我就派了个人混进去。”
“暗桩今日刚打听到,这三人租了马前往淳化县,不知去做什么,如今已经返回,躲在咸阳城外的尚义村。”
“那还不去抓人!”
周培德一声怒斥。
袁瞿苦笑道:“师兄且息怒,这尚义村可不一般,那‘闻声阁’的万掌柜,不仅是玄门匠人,和太玄正教有牵扯,还是咸阳匠作行会长老。”
“如今已经够乱了,匠作行会看似不起眼,但高手不少,若把他们也牵扯进来,恐怕师父饶不了咱们。”
周培德一听,也皱起了眉头。
这匠作行会,在江湖中属于五行八作中的“八作”,城中木匠,石匠、泥瓦匠都归其管理。
这些人看似只做生意,和气生财,但他却知道一些隐秘,里面有不少玄门中人,很难招惹。
进村要人,若人家拦住说没这回事,他们也没办法。
况且擂台后寻仇,这事本身就不占理。
想到这儿,周培德不由得眉头紧皱,冷冷盯着袁瞿,“我知道你鬼主意多,既然说了,肯定有办法。”
“这…”
袁瞿看了看周围,又将手下弟子轰出去,这才拱手道:“办法倒是有,若是成功了,不仅能报仇,匠作行会也没理由继续插手,就看师兄敢不敢。”
周培德惨声一笑,眼中满含悲愤:“事到如今,老夫还有什么不敢做。”
袁瞿低声道:“我认识一位法脉高人,只要他出手,就能将李衍那小子引出村,然后派刀客围攻,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就是这位高人的价钱不低。”
周培德冷眼一瞥,“要多少钱,老夫这些年也攒了一些,还有件镇宅的宝贝,若办成了,也能送给他。”
“他不要钱。”
袁瞿压低了声音:“人家…要童男童女!”
第59章 重炼镇魔钱
“童男童女?!”
周培德闻言,身子顿时一僵,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袁瞿,“他不是法脉弟子么,要这些作甚,还在咸阳城,不想活了!”
“我的周师兄啊…”
袁瞿微微摇头道:“规矩也只是规矩,若这世上人人都守规矩,哪会有那么多人飞黄腾达?”
“左参政卢大人若守规矩,能爬上高位?”
“师傅若守规矩,会收我做弟子?”
“我若守规矩,师傅交代下的那些个脏活,能办的了?周家又岂会有如今声势?”
“规矩是给傻子定的,古往今来,王侯将相,哪个又是靠守规矩上的位?”
“哼哼,若按规矩来,周白的仇就不该报!”
见周培德还有些犹豫,袁瞿冷笑道:“师兄,你真以为我做的这些事,师傅不知道?”
“陈大师在咸阳开店,该干什么干什么,也没见执法堂的人来找麻烦,人家都不怕,你怕什么?”
周培德眼中阴晴不定,半晌,终于沉声道:“牙行那边也归你管,找几个没那么难吧…”
“难!”
袁瞿摇头道:“若有那么简单,人家又何须咱们,生辰八字必须吻合,我能找的,都已找遍了。”
“师兄不是有各村神拳会报名少年的名册么,上面有生辰八字,那位陈大师还缺三个,若能帮人家凑够,替周白报仇,简直轻而易举。”
“而且陈大师也说了,周白的伤,并非无药可医…”
“什么?!”
周培德猛然起身,难以置信道:“王师弟请了好几个医道高手,都说没办法,他不是骗咱们吧?”
袁瞿摇头道:“话我已带到了,信不信,师兄自己做主,等人家办成事,恐怕会立刻离开。”
“师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店了…”
周培德深深吸了口气,起身便走。
“明日,我便把名册送来…”
……
看着周培德离去的身影,袁瞿松了口气。
吱呀~
正堂册门缓缓打开,一个高大身影走了出来,身披红袍,头戴簪花,正是铁刀帮帮主郑黑背。
他一声冷笑,大马金刀坐到椅子上,骂道:“这老东西,一向看不起咱们,求人办事都这幅模样,管他作甚?”
“你懂什么!”
袁瞿转身坐下,喝了口茶,淡淡道:“咸阳城这局势,打来打去,最危险的就是咱们。”
“张老头他们,死揪着咱们不放,按师傅那性子,连周白都能弃之不顾,到时肯定会用咱们的命,甩干净自己。”
“多稀罕。”
郑黑背嗤笑道:“从第一天拜他为师,不就料到了会有今日么,反正见机不妙,我就准备撤。”
“撤?”
袁瞿眼中闪过一丝邪火,看了看周围,沉声道:“这份家当,是老子千辛万苦打下来的,你舍得,我可舍不得。”
“哼,那老鬼想的美,把周家也扯下水,看他到时还能否置身之外!”
郑黑背也没反驳,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道:“那批刀客怎么办,万一……”
“没有万一!”
袁瞿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姓郑的也不老实,一直在偷偷布置,想着师傅卖掉咱们后取而代之,却没想到,那批刀客都他妈是我养的!”
“穷鬼一个,拿什么跟老子玩!”
“记住,咱俩现在可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不想流落江湖被人追杀,就好好合作。”
“哼!那老东西有句话说的没错。”
“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
嗤!嗤!
天尚未亮,沙里飞就被院里噪音吵醒。
刨木声、凿子声、扯锯声…响彻一片。
“吃饭啦,吃饭啦!”
“老叔,今个作甚了,这么香?”
“浆水面、盖碗肉、菜豆腐…”
沙里飞本来瞌睡的要死,用被子裹住了头,但听到吃的,不由得口水狂流,一个翻身起床,衣衫凌乱就往外冲。
院子里,果然是一片忙碌。
木匠们早已干得浑身是汗,秋晨寒肃,但个个头上都冒着白烟,收拾残活,准备吃饭。
等沙里飞跑到前院,顿时鼻子都气歪了。
只见院子里支了六口大锅,火焰翻涌,两口煮着浆水面,两口蒸着盖碗肉,两口煮着菜豆腐,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而王道玄和李衍,正蹲在台阶上,手端浆水面,就着盖碗肉和菜豆腐吃的满头是汗。
“好啊,你们两个!”
沙里飞气的嘴都哆嗦,“有好吃的也不叫我!”
李衍端起海碗,筷子搅的叮当响,吃下最后一口面,才打了个饱嗝,嗤笑道:“睡得跟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还怨起我们来了……”
“哈哈哈!”
木匠们顿时哄堂大笑。
沙里飞也顾不上吵嘴,上去一样来了一碗,蹲在台阶上,吃得眼瞪脖子粗。
万掌柜也来了,眉眼带笑,端着大烟杆子,“李兄弟,吃好了没?走,跟我去看看鼓。”
李衍眼睛一亮,连忙跟上,“已经做好了,这么快?”
“哈哈,哪可能啊…”
万掌柜边走边笑着摇头道:“一面鼓,从选料、裁板、拉板、晾晒,一直到蒙皮,上钉,普通的都得十来道工序,咱‘闻声阁’的手艺,更是达到二十几道。”
“怎么着,都得一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