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周白之父周培德。
虽说他为人古板,对儿子极其严厉,说话也从来不好听,但却是爱之深,责之切。
这宝贝儿子,一直是他最大的骄傲。
眼见儿子重伤,生死不知,顿时丧失理智。
哗啦啦!
西侧酒楼上,同时也有几道身影跳出。
一名老者纵身上前,直接拦住周培德。
“滚!”
周培德一声暴呵,抬手便是一记窝心掌。
然而刚出手,眼前就不见了人影。
拦他之人,正是八卦掌老前辈罗士海。
八卦掌步如泥,臂如拧绳,转如磨磨,最擅贴身游走。
罗士海身形一摆一扣,已绕到周培德身侧,同时双换掌,荡开对方手臂,肩膀猛然一沉。
噔噔噔!
周培德当即失去重心,连连后退。
罗士海这才轻抚长须,眼神森冷,淡淡道:“生死擂台,一旦分出胜负,恩怨皆了,不可报复插手。”
“怎么着,你儿子命是命,我徒弟就要忍着?!”
这一声质问,愤怒毫不掩饰。
他的徒弟,一名很有前途的女青衣,被周家弟子侮辱上吊。
他试图报复,但擂台上不是周蟠对手,只能暂时了却此事,硬生生将愤怒压下。
如今得到机会,自然要找回场子。
与此同时,张远尚等人也围了上来,与周培德身旁的八大金刚对峙。
一时间,气氛格外紧张。
就在这时,八大金刚中的王姚上前几步,摸了摸周白的脉门,低喝道:“大师兄,还没咽气,先救人!”
“快!快!”
周培德此时哪还顾得上其他,连忙带人上前,将周白抬到担架上迅速离开。
临走时,连狠话都顾不上放。
而八大金刚中的袁瞿等人,则冷冷扫视一圈,转身迅速离开。
在场江湖中人不少,见此情形,眼神各异。
他们都是老油条,咸阳城的情况了如指掌。
谁都清楚,随着这场擂台结束,神拳会的两方人马彻底决裂,咸阳道上自此,将不再平静!
“衍小哥,你没事吧?”
王道玄和沙里飞自然顾不上理会这些人,匆匆来到擂台下,看着从上面趴下的李衍,连声询问。
不怪他们紧张,李衍的情况同样不好。
反败为胜前,结结实实挨了好几爪,身上全是伤痕,浑身都被鲜血浸透。
李衍张了张嘴,突然闭眼昏厥,直挺挺倒下。
沙里飞和王道玄心中一慌,连忙扶住。
然而,他们的胳膊却被李衍抓了一下,同时耳边传来个低沉的声音,“我没事,先回去!”
二人瞬间了然,找了个担架,抬着李衍便迅速离开。
“好!”
虽说两方都够惨,但咸阳城的百姓却是过足了眼瘾,在沙里飞和王道玄抬着李衍经过时,沿途叫好声不断。
而在人群中,也有不少人面色阴沉,眼神诡异……
…………
娘娘庙附近老街,木偶铺。
咔嚓!
随着李衍破了周白身上术法,供桌上,一尊画着红色符的白瓷娃娃忽然碎裂。
正在雕刻木偶的陈法傀身子一僵,随后缓缓起身,从碎裂的瓷娃娃体内,取出一枚叠成三角的黄符。
黄符刚入手中,便迅速腐朽,化为飞灰…
第49章 余波搅沉渣
回到问道馆,李衍当即睁眼起身。
“你…没事吧?”
沙里飞明知李衍是装晕,但还是心中担忧。
无他,李衍这一身血葫芦的模样,实在人。
“没事,都是些皮肉伤。”
李衍随意应付了一下,便嗤啦几声,扯碎身上衣裳,那些伤口已不再流血,看上去也不严重。
当然,这是换伤后的结果。
他挨的那几下,周白有的用了暗劲,使他筋膜扭曲断裂,就连内脏也受了创,若无大罗法身,恐怕要躺个小半年。
内伤消除,保留一些皮肉伤,也只是为了守护秘密,不让二人生疑。
王道玄松了口气,连忙取出刀创药给他包扎。
李衍任其施为,对着沙里飞沉声道:“沙老叔,你现在出门,先去赌坊取了银子,再散播我重伤的消息,然后随便买些药材。”
“记住,装出担忧模样。”
沙里飞好奇道:“为啥?”
打擂时轻松取胜,和拼个两败俱伤,得到的名声可完全不同。
“很简单…”
想起之前擂台后,张元尚等人全部露面,与八大金刚对峙的场面,李衍摇头道:“我只想点个火,他们却想把我当棋下,估计双方早就准备翻脸,我只不过恰逢其会。”
“周家那些人可不讲究,事后必定报复,如无意外,另一方也等着他们动手,好拿住把柄发动。”
“但若我重伤的消息传出,周家便不会那么急躁,只会派人监视,免得咱们出城。”
“而张元尚他们,也不可能等太久,只会另找其他机会,到时水一浑,咱们就安全了。”
“哦,懂了!”
这么一说,沙里飞顿时了然,快步出了门,换上一幅忧心忡忡的面容,向着金宝赌坊而去…
……
“道长,周白动了手脚…”
沙里飞刚离开,李衍便将自己的怀疑告知王道玄。
“猿猴的气息?”
王道玄听罢,抚须沉思道:“听你所言,像是一种傀儡术。”
“上古之巫术,认为万物有灵,崇拜鬼神,常召鬼神上身,谓之‘下神’。后来传至方仙道,与不死禁术,共列方仙二术。”
“随着玄门正宗崛起,封正神,伐淫祀,朝廷绞杀方仙道,一些秘法也流传至民间,各有衍生,例如金门中的圆光与扶乩术士,便是下神之术演变。”
“傀儡术也是如此,不过是活人气息,配合阴煞之气施展,草人刍灵、纸人探幽、木人傀儡,种类繁多,不少法脉高手,都擅于此术。”
“周家,应该是请到了一位法脉术士!”
李衍眉头微皱,“不是民间巫觋?”
王道玄微微摇头,“这种术法,都是各家秘传,民间巫觋虽常借鬼神之力行事,却不擅此道。”
李衍听罢,眼睛微眯,“看来还是失算了,我重伤的消息若传出,周家碍于张元尚他们,不会明面上动手,但很可能会请术士暗中行事。”
“这倒是无需担忧。”
王道玄抚须叹道:“是小瞧了关中玄门啊。”
“关中地面,自秦汉以来,玄门便极其昌盛,几代王朝国都,凡风水龙脉汇聚之地,皆埋有帝王将相,道观寺庙数不胜数。”
“大势小局嵌套,神罡之旺盛,普通的邪祟根本不敢靠近,普通百姓终其一生,可能都见不到鬼魅邪祟。”
“关中地面上,最大的危险,就是一些秦汉古老墓葬,当时方仙道盛行,一些人为求长生,墓中常设局弄邪法。”
“兵荒马乱时,除去那些个土夫子,还有军队发丘,一个不小心,便弄得僵尸横行,鬼兵过境,因此玄门正宗在长安、终南山、华山,都设有法坛,供养规模庞大的兵马。”
“每年神诞节俗时,要么做法事施食,超度安抚亡魂,要么兵马巡游,伐山破庙,搜捕邪祟。”
“咸阳也是如此,城隍庙内供奉的,可是秦时大将蒙崇,生前乃兵家大宗师,死后亦是鬼中雄者,敕封城隍至今,神威难测,且兵马众多。”
“要在咸阳城内用术法害人,顶多弄些诅咒意外,敢驱使兵马,和拿刀抹脖子没什么两样。”
“就像那周家,也只是敢动些小手脚,被你暗劲真言一吓,傀儡术法便轻松被破。”
“你睡觉之时,将三才镇魔钱悬挂于床尾,普通的傀儡害人之法,根本难以近身。”
“那就好。”
李衍微微点头,“这段时间,咱们便守在家中,等着看戏。”
王道玄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有些担忧道:“身处咸阳,又有三才镇魔钱护身,玄门手段无需担忧,但那周蟠已入化劲,可不是你能对付得了啊。”
李衍看向窗外,面色平静道:
“我又不傻,会跟他硬拼,只是要等一个机会,逼他说出当年的真相…”
…………
另一头,沙里飞出门后便发现了不对。
此时已近黄昏,老巷子里家家户户炊烟升腾,但问道馆对面的一户人家,却大门紧闭。
上面还冒出半个人脑袋,看到他后迅速缩回。
“贼怂的!”
沙里飞暗骂一声,加快了脚步。
他是混迹江湖的老油条,满嘴跑火车,脑袋一转便是个心眼,经李衍一说,便明白了现在处境。
无非就是装病演戏嘛。
崭敛锋芒,隔岸观火,别被人当炮仗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