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修的父亲金蟾老祖,还有五龙宫铁蟾老祖,都乃上代七老,如今已是第二代。
为首的老者,身形高瘦,道袍宽敞,双目狭长,头戴冲天冠,白须垂胸。
看模样,比王静修还年轻,更重要的是其白发白须,竟有些已经重新变黑。
这是武当修身法门修到极深境界的标志,不仅头发变黑,就连牙齿也会重新长出。
当然,年纪到达极限,同样会肉身衰败。
这便是武当掌教玉蟾子。
真武宫一脉,虽三丰真人不打理,但都公认其为第一任掌教,丘玄清为第二任掌教。
而这位玉蟾子,乃是当时副教主孙碧云之徒。
当时论威名声望,孙碧云丝毫不弱于丘玄清,并且主持武当道观修建,布置阵法,可谓是劳苦功高,为三丰真人首徒。
武当彻底建成后,孙碧云对弟子言:教门已兴,吾将往矣。
翌日更衣沐浴,焚香遥空礼谢,端坐而逝。
可以说,玉蟾子能成为掌教,有一半是因为自己这位师尊。
当然,玉蟾子同样厉害。
无论是正教科仪,还是雷法飞剑,都已学会,道行七重楼,镇压武当山气运。
朝廷封其为国师,屡次相召,但都被推辞,始终在武当山坐镇。
“拜见掌教。”
王静修面色恭敬拱手。
玉蟾子见状,微笑道:“师弟,深夜上山,所为何事?”
王静修乃金蟾老祖之子,虽醉心医学,修行天赋一般,道行只有三重楼,但玉蟾子对这位师弟可是喜爱的很。
不仅因为同门,而且从小就跟在自己屁股后,长大后又治病救人,弘扬武当名声。
试问,这种师弟谁不喜欢。
“倒是有件事…”
王静修将事情讲述了一遍,随后摇头道:“五龙宫已经同意交换,但要不要收那鼍龙,还得请掌教决断。”
玉蟾子听罢,哑然失笑,“师弟,你为人老实,却是差点上了当。”
“那鼍师本座知道,根脚也有些不凡,玄武神像同样远胜龙珠,但要想入武当山,还不够。”
“你观这武当山上,自真武大帝开始,到三丰真人,甚至五龙君,哪个不是历经劫难,才得机缘?”
“就是你我若无大功德,也不配受后辈弟子供奉,那鼍师想入山,还远远没这资格。”
“西南之战,若表现良好,足以让它他成为一方水神。告诉他,为汉水之神,造福人间数百年,自然会如杨泗将军一般,入朝廷祭祀…”
“是,掌教。”
王静修也不意外,他父亲金蟾老祖已经说过,此事基本没有希望。
他不过是受人之托,不想糊弄而已。
在其离开后,玉蟾子眼睛微眯,看向东南方,喃喃道:“几位师弟,这人道变革,难不成云中君,也不甘寂寞了……”
第355章 真武龙窟
皇经堂大殿内,其余几人全都看向玉蟾子。
其中一名老者若有所思道:“掌教的意思,怀疑此事,乃云中君布局?”
玉蟾子抚须点头道:“那武昌王精明的很,鼍师谋求汉水水神之位,他岂会因几句好话,就决定相助?早就暗中请执法堂调查其根脚。”
“这鼍师隐于云梦泽修行,很少招惹是非,更没有兴风作浪,危害一方,武昌王这才同意。”
“即便如此,也要看西南之战的表现。”
“这鼍师虽是云中君一脉,但也没那么精明,否则怎会被几头老妖欺压?”
“如此布局,可不是他能想得出来,多半是有人提点,用它来试探。”
另一名老者,则满脸疑惑,“以云中君地位,还需如此?”
“再多的辉煌,也只是过往。”
玉蟾子抖了抖衣衫,起身看向殿外明月,淡然道:“大道恒久,人道变革运转,神道居于其中,人道昌,而神道昌。”
“商巫受制于神,而留覆灭祸根;周国祭混乱,因而失其鼎;始皇书同文、车同轨,神州一统,但却棋差一招,二世而亡…”
“人道变革如此激烈,神道又岂会独善其身?商周先祖神、齐地八神、楚地十神,虽存于史册,但如今祭祀者,又有几人?”
“本座有预感,这次人道变革,怕是会改天换地,云中君当年已错过机会,如今再不谋划,怕是只能存在于故典中了…”
其余老者闻言,皆若有所思。
对于玉蟾子的预感,没人敢小看。
修行之路,好似登山,寿命就是体力,资质便是脚力,机缘就是选择的道路。
同样的时间,有人走得更远。
有人脚力体力不行,但机缘已到,就好似抄近道,无需多费多大功夫,就能远远超过别人。
但有一点,是恒久不变。
越往上,这条路越艰难。
三重楼为凡人巅峰,大部分人只要刻苦修行,基本都能达到,但再往上每建一重楼,难度都会成倍提升。
因此三重楼往上,也被称为仙凡之别。
四五重楼,无论在哪一方势力,都是中坚力量。
六重楼,便能镇压一方,在南方不少法脉之中,当个掌教也绰绰有余。
七重楼,几乎就是极限,可为朝廷国师。
八重楼,便可载于史册。
九重楼,就是登神前的三丰真人、吕祖、许天师、萨天师这一级别。
而到了七重楼,便已经能窥视到一些天地隐秘,神明秘密,所以玉蟾子绝非单纯的猜测。
其中一名老者,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微笑道:“其他人倒也罢了,云中君可是楚地正神,若能想办法谋划此事…”
其他人同样露出笑容。
神明的位置,可是一件大事,就比如关圣帝君,佛道儒三方都在争抢,自然有其原因。
若古神云中君加入武当…
想想,就知道会造成多大声势。
这也是教派气运昌盛的表现。
谁知,玉蟾子却直接摇头道:“不可!”
“凡事都要有个度,我武当自三丰祖师立派,朝廷多有恩宠,当年甚至有‘北建紫禁,南修武当’之说,已是烈火烹油。”
“亢龙有悔,过犹不及。当年师父就提过此事,所以朝廷几次邀请,本座都坚决不前往京城。去了,就是我武当的灾劫。”
“况且此事,也是个麻烦。”
“鼍师还好说,无非建个庙,蹭点儿香火而已,但以云中君地位,来了又将如何自处?”
“这…”
其他人听到,顿时皱起了眉头。
玉蟾子所言没错,此事确实不好安排。
方才说话的老者心有不甘,“太玄正教之中,可不止我武当一个选择,佛道之人更喜欢此事,难不成白白错过这一机缘?”
玉蟾子哑然失笑,“不会的。”
“云中君的根在楚地,本为巫道,更不会归入佛门,所以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建立法脉,扎根民间化为俗神。”
“二是转世应劫,在这场人道变革中,获得机会,登神离开人间。”
“无论哪一种,武当只需助其一臂之力,留个香火恩情即可。”
“张师弟,此事就交给你了。”
“是,掌教。”
武当七老中,最为年轻的一位站了起来…
…………
五龙宫外营地内。
李衍在悬崖前盘膝而坐,看着眼前明月照云海,任山风卷动乱发,一动不动。
吕三等人在此,他有些不放心。
再加上五龙宫内气氛压抑,索性在这里住下。
白天的事,他都看在眼里。
即便他跟真武宫关系良好,且屡次相助,但地位上的差距,是不可避免。
谷鳞子和那些道人没恶意,但骨子里的高人一等,却无法遮掩。
官重于民,正教凌驾于法脉之上。
在这个时代,再正常不过。
不正常的,
反倒是他这个异类。
甚至就连吕三,也不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
正教这些洞天福地最好,但各种规矩也麻烦的很,还是专心筑基修炼,早点下山为妙。
想到这儿,李衍微微摇头,抛去杂绪。
他盘膝而坐,逐渐忘记其他,过往所学的功夫,还有阴阳二雷法,在脑中不断盘旋。
明日要入真武龙窟,因为吕三的灵宠和武巴难以进入,为防意外,他们会分两批进入修炼。
第一批,他和沙里飞先进。
“真武龙窟”虽是秘境,但主要针对武道,即便凡人进入,也能有所收获,所以名声最大,很多江湖高手,都曾在里面留下足迹。
王道玄虽是法脉,但也是道门,即便出了什么事,和那些道士沟通起来,比他还顺当。
到时他们再出来,看着这些灵宠,让王道玄和吕三进入。
在此之前,他要尽量梳理过往所学…
不知不觉一夜过去,远处太阳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