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厌胜法,乃是借先祖血脉施展。”
“若无意外,那些地砖,都是田员外祖坟老砖雕刻而成,铺在前堂地下,相当于阳宅变阴宅,祖宗还被后人踩,自然不安宁。”
“借血脉之力施咒,虽不致命,但夜夜噩梦,也会让人心生不宁,而且极其隐秘。”
“先叫醒田员外吧。”
田员外此刻已陷入梦魇,昏昏难醒。
但众人自然早有布置,直接将松动的石阶扒开,又取出几块棺材砖。
轻声呼唤,田员外顿时猛然惊醒。
他喘着粗气,额头满是冷汗,喃喃道:“这次的噩梦,老夫记得清楚。”
“我梦到了老坟,睡在坟里,祖父一直直勾勾盯着我。”
听他一说,众人更加确定,王道玄便将自己的猜测告知。
“掘了老夫祖坟!”
田员外一听,当即面红目赤,咬牙道:“天杀的小贼,这次没完了!”
被施术暗害,这田员外还能忍着,并且借机弄些好处,但掘人祖坟,却令他难以接受。
说着,又看向地面昏迷的武当弟子,愕然道:“这不城隍庙的阳冲子么,怎么也干下此事?”
李衍问道:“田员外知道此人?”
“嗯。”
田员外冷声道:“汉阳城隍庙的风垣子道长宅心仁厚,虽不擅长术法,却精通道医,经常帮穷人治病,不惹是非,在城中名声很好。”
“这阳冲子是其弟子,原本是下一代城隍庙祝,却因一个女人,和师弟大打出手,被逐出城隍庙。”
“想不到,还来暗害老夫,肯定是自甘堕落,投靠了吴九诚!”
李衍点头道:“事情总会水落石出。”
“我也没想到,对方今晚就会来捣乱,眼下抓了人,吴九诚那边说不定会狗急跳墙。”
“沙老叔,你和吕三兄弟还有道长,陪着田员外去找那些匠人,我留下审问这阳冲子。”
“好!”
众人也知时间紧迫,当即动身。
田员外身为豪富,又处在在这三教九流汇聚的汉阳城,自然雇了家丁护院。
他当即叫了十几个人,打着灯笼,和王道玄等人骑马,向着城南而去。
待众人离开后,李衍这才淡淡一瞥,开口道:“既然已经醒了,何必装模作样。”
果然,那阳冲子已经醒来,听到李衍的话,便缓缓睁眼,坐在地上,低着头不发一言。
这便是李衍留下的原因。
此人是武当真武宫弟子,方才还十分机警,装昏迷想弄开绳索,其他人留下可应付不了。
看着对方这死皮赖脸的模样,李衍知道,用什么门派名声质问,肯定没用。
他摸了摸下巴,眉头一跳,“我很好奇,是什么女人,有这么大魅力,能让武当嫡系弟子也动了凡心?”
“在哪个窑子,在下也去光顾一番…”
“闭嘴!”
果然,这年轻人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炸毛,咬牙道:“无耻之徒,别污人清誉!”
“无耻?”
李衍哑然失笑,眼中满是不屑,“为个女人,和师兄弟翻脸,不顾师门清誉,离开后还当人走狗,邪术害人。”
“武当戒律,你是破的一干二净,还跟我说什么无耻,笑话!”
阳冲子被说的面红目赤,又咬牙低下了头。
“不说?”
李衍淡然道:“不说也没事,反正此事早已传开,我迟早知道,明日拉着你游街示众,来城隍庙门口多晃荡几圈。”
看此人表现,他已了然于心。
玄门正教的弟子,都是从小培养,虽说根基深厚,远超普通江湖术士,但也有弱点。
常年待在山上,红尘便是劫。
有人能一心向道,有人经过历练能成材,但有的人却过不了这红尘炼心。
其中最难的,无疑是情劫。
听到李衍的话,这年轻人顿时惊慌,咬牙道:“要杀就杀,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干什么,跟真武宫无关。”
“一人做事一人当?哈哈哈…”
李衍乐了,摇头道:“人生于世,除非孤家寡人,否则一举一动皆有因果,种下因,果不报在你身上,也会影响他人。”
“能不受影响的,自然是不在乎你的人。”
“能说出这种话,可见是个蠢货。”
这阳冲子自然明白李衍的意思,虽咬牙沉默,但眼中却生出一丝慌乱。
倒还有救…
李衍见已击破其心理防线,便趁热打铁开口道:“因为个女人,倒也没什么,少年慕艾么,但为何要帮吴九诚害人,莫非受了要挟?”
“吴九诚?”
阳冲子抬头,眼中有些疑惑,“要挟我的人,不是吴九诚…”
“什么?!”
李衍听到,心中一咯噔。
…………
“快到了,就是前方大宅。”
黑暗街道上,灯笼摇曳。
看着前面一座规模庞大的宅院,沙里飞愕然道:“好家伙,匠人也这么有钱?”
这宅子虽说没建在富人集中的地段,但临近南门码头,也是价格不菲,且建造的极其精美。
只看下方砖雕,就非同小可。
“沙老弟有所不知。”
田员外摇头道:“这天下匠人无数,但擅于营造房屋建筑者,以三大匠人帮会为顶尖。”
“一是苏州香山帮,园林技艺独步天下,京城皇宫都有参与。二是江浙东阳帮,三便是这徽州帮,都曾前往京城,修建皇宫。”
“徽州帮出来的弟子,擅长营造徽派建筑,而这徐家班,更是将楚地风韵融于其中,很受欢迎,三城富户,都找他们营造房屋。”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吕三忽然抬手。
“停下!”
他死死盯着前方宅院,掐动法诀,吱吱叫了几声,顿时从屋侧地洞下,钻出一只只老鼠,向着他们奔跑而来。
众人打起灯笼一照。
只见那些老鼠,脑袋和身上,竟全是污血!
沙里飞眼睛微眯,“田员外,报官吧,怕是出了大事。”
果然,众人推开大门,只见满地尸体,整个宅内已没有一个活人…
…………
汉阳县衙大堂上。
火把摇曳,气氛凝重,坐了不少人。
“要挟我的,是个黑衣人。”
阳冲子偷偷瞧了一眼左侧的老道,见其满眼悲哀,心中越发难受,一五一十道:“我与师兄弟离开城隍庙,跟着云姑娘游览东湖。”
“那人突然出现,身手术法极其高深,我等不是对手,几位师兄弟和云姑娘,都被抓走。”
“我没办法,只能听令。”
大堂上,县令周冉眼神冰冷,“那人都叫你做了什么?”
阳冲子低头道:“他让我威胁几个给田家看风水的术士,还让我与徐家班的一名弟子接头,帮其送一些图纸。”
说着,连忙抬头,急声道:“我都是被逼的,只是将人打伤,把那几名术士逼走,并未杀人!”
“闭嘴!”
县令周冉呵斥道:“枉你身为名门弟子,还看不出来那些术士,是畏惧真武宫名头么?”
“还有,那云娘一听就有问题,莫名其妙夜游东湖,分明与贼人一伙,真是蠢货!”
他的心情极其恶劣。
眼看着就到了端阳节,再加上西南战事,每日都精神紧绷,派衙役严查往来江湖中人,四处巡逻。
没想到,照样出了事。
想到这儿,他继续审问。
“那人什么模样?”
“不知道,那人穿得衣服是法器,没泄露任何气息,但口音,像是附近之人…”
“你等是如何认识了云娘?”
“我等上山采药,碰到劫匪杀人,云娘说自己是外地来的,家人都被杀死,无依无靠…”
“这云娘到底靠什么把你们迷惑。”
“她,她知书达理,是大家闺秀…”
“行了行了!”
县令周冉摆了摆手,看向一旁老道。
这老道,道号风垣子,正是李衍前往城隍庙时,帮百姓治病的那个道人。
见周县令目光,老道叹了口气,“贫道之前也曾怀疑,但已经查过,他们几个并未中蛊。”
“那云娘,贫道也曾见过,谈吐不俗,容貌惊人,绝非一般人家出身。”
“此事,都怪贫道,若多些耐心…”
说着,声音已有些哽咽。
“师傅,弟子对不住你!”
跪在地上的阳冲子再也绷不住了,痛哭流涕,连连磕头。
“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