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看到后,肃然起敬。
这一看,就是个专业的老仵作。
仵作这行当,很久以前就有,但直到宋慈《洗冤录》一出,才建立起完整体系,地位也稍有提高。
这种姜蒜醋布,可以少量抵御尸臭和疫病,但也只是对付普通玩意儿,否则老者不会这般模样…
只见这老仵作不紧不慢,先是用清水擦拭伤口,仔细观察,随后又蘸着醋擦遍全身,再用油脂隔着火光查看。
这是寻找是否有断骨之处。
然后,他又用小手指大的薄银牌和皂荚水塞入尸体口中验毒,每一步都井井有条…
一旁郭县尉虽有些急切,但也知道利害,没有催促。
最后,老者才打开皮搭链,取出里面精铁小刀,开始剖腹探胸。
打开胸腔没那么容易,免不了要锤斧碎骨。
随着锤击斧砍,漆黑淤血四溅,在场有些士兵顿时忍不住,猛然转身,“哇”的一下吐了出来,酸臭味升腾而起…
李衍有些受不了,连忙关闭神通,捂住鼻子。
对于周围人的厌恶和嫌弃,老仵作似乎早已习惯,仍旧全神贯注探查,手中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将五脏六腑和肠子来回摆弄。
一旁的郭县尉,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主要看看有没有中邪术!”
老仵作一愣,立刻从箱子内取出一个尺子,各个尺寸上标着祸福吉凶,赫然是鲁班尺。
实际上,在他刚进来的时候,李衍和王道玄就已看出,这是个玄门仵作。
鲁班尺分寸定吉凶,便是其手法之一。
当然,这老者连神通都没开启,更别说使用术法,估计也是从前辈那里学来的一些技巧。
碰到那种凶煞尸气残留的尸首时,即便有手段防护,也免不了中招,才落得个这般模样。
这才是真正的玄门底层。
他们混迹于各行各业,连神通都没开启,只是知晓一些技艺和手法,遵照古老禁忌行事,算是用命在吃这行饭。
这鲁班尺的用法,就是其中一种。
一般来说,是要测量死者的各个部位和伤口,还有身上瘀斑痕迹来判断吉凶,笨拙而又耗时。
李衍见状,不忍老仵作费力,直接开口道:“有问题的地方应该在心脏,打开便是。”
老仵作一愣,那心脏明明没有充血变化,为何说会在心脏?
他心中好奇,却知道李衍等人是真正的术士,因此也不敢多说,直接用小刀将心脏剖开。
旁边郭县尉看到,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这心脏外表尚且鲜嫩,但内里已乌黑腐烂,大量淤血积累,还有白色的小虫子钻来钻去。
“是巫蛊之术。”
他的神情立刻变得兴奋。
李衍瞥了一眼,“不是,是妖术。”
“妖术?”
郭县尉有些疑惑,不明白这其中分别。
王道玄则面色微变,沉声解释道:“御使妖物作祟者,便是妖术。”
李衍点了点头,“此法为狐心术,乃是取成精老狐心脏祭拜,修炼时周围狐鬼哀鸣,一旦施术可迷人心智,并非幻术,所以找不到煞气。”
“这胡员外,估计是把自己亲人都当成了贼寇,一通乱杀,最后绝望下,又抹脖子自尽。”
“此法修炼时有个弊端,会遭到狐鬼记恨,郭县尉可暗中去逮一些狐狸,在城中四处搜索。”
“只要发现狐狸悲鸣,就是凶手藏身之地,但要小心,那人估计不好对付,且还有帮手…”
他说这些,自然是胸有成竹。
阴司给的信息上,虽没详细讲解如何修炼,却将这“妖身长生术”的种种特点和弱点尽数说清。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传授了知识。
“明白了!”
郭县尉顿知其意。
他猛然起身,面色冷肃,扫了扫周围,“在场之人,都不可离开。”
说罢,又叫来心腹,用纸笔写下一封信,叮嘱道:“你快马出城,立刻去找秦百户,将此信交给他!”
李衍看到后,暗自称赞。
这郭县尉虽是老油条,但做事也算谨慎,知道对付的是术士,因此不让众人离开,防止走漏风声。
如果没意外,信上肯定会交代那位百户,顺道逮一些狐狸回来。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便有数百士兵赶回。
为首的那名秦百户身着铠甲,体型高壮,气势凶悍,手中着拎着朴刀,背后还背着弓箭。
来到城前,他便沉声下令道:
“关城、设卡!”
话音刚落,便有几名弓手跑上城墙,弯弓搭箭,守住各个要道。
而随着百户率兵进城,城门也轰隆隆关起。
这百户伸手一挥,后方士兵立刻从背着的竹筐内,放出一只只狐狸,全部用麻绳牵着脖子。
面对这些凶悍士兵,狐狸们皆是瑟瑟发抖。
将军也不理会,命人拎着狐狸满城转悠。
上津城不大,很快便有了发现。
当士兵们路过寺庙时,所有狐狸像是突然被触怒,瞬间没了先前畏惧。
它们眼睛瞬间瞪大,原本柔顺的毛发根根竖起,尾巴也高高翘起,疯狂地扭动身躯挣扎。
同时,对着寺院呲起獠牙,嘴里发出低沉而愤怒的嘶吼。
那模样,仿佛要将眼前寺院整个撕碎吞下,令人毛骨悚然……
第三更稍迟一会儿
196.第196章 案中有案
196.
“白龙庙?!”
看到这座寺庙,秦百户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咬牙道:“苦心,差点被你这秃驴骗过,动手,进去拿人!”
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大白天的,庙门竟已紧锁。
咣!
几名士兵上前,猛地踹了一脚。
见无法踹开,他们便来到两侧院墙下,互相搭手,爬了上去。
咻!咻!咻!
弩箭射来,当即便有几名士兵中箭落下。
“狗贼!”
这秦百户也是悍勇,一声怒骂后策马而出,向着院墙直冲而去。
快要撞上之时,却猛然一揪缰绳。
忽律律!
战马顿时嘶鸣,直立而起。
而他,则借着这股力量,纵身一跃,直接翻身跳过了院墙。
刚一落地,便有弩箭射来。
但这秦百户显然也是高手,落地的同时,便已侧身一滚,身上沉重铠甲似乎对其毫无阻碍。
他躲过弓箭弩箭,定睛一瞧,却见大殿门口守着几人,既有和尚,也有身着普通百姓衣着者。
约莫有七八人,有的拎刀,有的端弩。
弩箭这东西,上弦时极其费力。
射杀几名士兵,又偷袭百户不成,弩箭早已射空,几人正在那用脚蹬着上弦。
“受死!”
百户怒喝一声,拎着朴刀便直冲而出。
这些贼人见状,毫不惊慌,反倒个个眼中冒出凶光。
“弄死这朝廷鹰犬!”
为首的和尚一声大喝,同样拎刀而出。加上旁边两人配合,三把刀同时劈向百户。
秦百户也是毫不畏惧,手持朴刀一挡,同时身形起伏,脚步如风,好似行走在摇晃的大船之上。
荡开三人刀后,他转身撩扫,瞬间就将一人小腿砍断,又顺势一横,“铛铛”两声,挡住身后袭来的长刀。
一记侧踹,正踢在另外一名贼人胸口。
那贼人飞出,在地上连滚三圈,口中“噗”的一声喷出鲜血,已是进气少,出气多。
“水陆朴刀术?你是漕帮的人!”
为首恶僧看到,脸色顿时微变。
这水陆朴刀术,传闻源于太湖水匪,后来因极其实用而广为流传。
一路为水船刀术,一路为陆上刀术,合二为一,共成水陆朴刀术。
所谓“江河湖海义为先,水陆行旅刀为胆”,说的就是这水路朴刀术。
若在其他地方不好说,但郧阳府这边,漕帮之人练习的最多,也最为精通。
秦百户听到也不反驳,只是一声冷笑,刀势更猛。
与此同时,其他士兵也已翻墙而入,直接从里面将庙门打开,一群士兵顿时蜂拥而入。
咻!咻咻!
有人直接拉弓射箭。
射箭者,都是军中每日习练的弓手,虽算不上神弓,但这种距离都是指哪打哪。
当即,就有几名匪人腿部中箭倒下。
那领头和尚见状,牙关一咬,伸手挥刀挡下几箭,眼见百户朴刀捅来,竟毫不闪避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