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哪是喝花酒,分明打脸啊,意思是花萼楼百花都不入眼呗?”
“花萼楼掌柜的气得够呛,其他楼里的姑娘自然高兴,若谁能让当了入幕之宾,不立刻风光了么?”
万掌柜啧啧摇头,“所以说你看不懂。”
“李兄弟这分明是欲擒故纵,今后不论到哪家,不都是坐上贵宾?多少欢场老客都没这能耐…”
沙里飞一愣,“说的也是。”
“行了行了。”
李衍哭笑不得,“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就是喝高兴了,吼几嗓子,怎么就弄成了这样?”
“不提此事了,万前辈,马上要过年了,您来长安是来置办年货么?”
“此事哪用老夫操心。”
万掌柜摇头道:“这次来长安,不为其他,乃是为了鼓王大会。”
李衍疑惑,“不是上元节才开始么?”
“这次不同以往啊!”
沙里飞一听来了精神,“我方才打听到一个消息,今年上元节不同以往,动静会闹得很大,这几日,已有外州的江湖艺人往长安跑。”
“嗯,没错。”
万掌柜笑道:“一来新任布政使李大人上任,二来么,却是和玄门有关。”
“大宣朝初立时,为祈求国泰民安,各个洞天福地,都炼制了一批花钱,封存于名山大川,日夜香火祭祀,等着到时间开启。”
“这些花钱,可是玄门硬通货,有的可镇邪,有的可护身,制作法器也少不了。正教和朝廷会取走一半,剩下的,则会流入法脉和旁门。”
“所以每次花钱开窖,都堪称玄门盛事,名山所在州,也会趁机举办大型祭祀活动,为来年祈福。”
“但这购买花钱的名额,也得争,为防各个法脉私斗死人,玄门就形成一套规矩,以各地民俗社火为主,分出个高下。”
“像是去年,闽州霍童洞天开窖,便是选得游神会,众多玄门齐聚,神游闽州,各显其能,压住了四方邪气,使得今年闽州沿海无大灾。”
“可惜,闽州路途遥远,老夫这一把老骨头,还事情多,即便想去见识一番,也走不动。”
“还有这等盛事?”
李衍来了兴趣,“今年长安选什么?”
“选的是韩城东庄神楼!”
万掌柜抚须笑道:
“此习俗来源于古商‘雩舞’,众人抬文武神楼祈雨,锣鼓随行,声势浩大,少不了要众人配合。”
“关中历来少雨,最怕大旱,今年已有少许征兆,因此选了这神楼祈雨,正好借各方玄门之力,让陕州今年风调雨顺。”
“当然,各地大法脉有自己傲气,只会想办法从正教手中拿名额,所以参与者,全是旁门与小法脉。”
“老夫这次来长安,就是为了集结人手,弄一支队伍,争抢名额。”
“李小兄弟得了秦汉战鼓鼓王传承,又兼修术法武艺,这压阵的鼓,还得你来出手啊。”
“我当是什么事。”
李衍笑道:“如此盛会,自然要见识一番,既然前辈看得起,那在下自当竭力而为!”
“对了,还有件事,我曾托人给赵驴子兄弟捎信,但几次都找不到人,他最近在忙什么?”
万掌柜笑道:“自然也是忙此事。”
“造神楼的木材,可不能将就,老夫这次也算豁出去玩把大的,许多老伙计都会出手相助。”
“好了,老夫还有事,这就告辞。”
“前辈不留下吃饭?”
“~哪有时间,还得去找其他人,等人齐了,老夫做东,大家好好喝一场!”
“也好,前辈慢走。”
送走万掌柜,三人面面相觑。
沙里飞乐了,“还以为过年能消停点,结果我要弄这舍利子的事,衍小哥要打鼓,道长恐怕事情也不少吧。”
王道玄抚须笑道:“杜员外给介绍了几个活,都是些过年祈福净宅消灾的法事,贫道一个人就能办了,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
“好啊,忙点好!”
沙里飞眨了眨眼,“越忙越有钱,我和罗法清约了去见一位高僧,中午就不回来了。”
说罢,就急匆匆离去。
王道玄也点头道:“正好有位员外家先人刚走,要净宅,我去他家看看,衍小哥你…”
李衍笑道:“道长忙去吧,年关将近,我先去师傅家送点东西,免得到时忙不过来。”
很快,院子里就剩下李衍一人。
他哑然一笑,虽说都很忙,但也代表着蒸蒸日上,说不定很快就能凑够银子,买个自己的宅子。
锁好院门,李衍便转身离开小巷…
…………
“凤翔木版画、家宅六神图、西凤老酒二十斤、甘泉豆腐十斤、猪一口、羊一口、鱼二十条…”
黎家宅子外,管家高声吆喝。
送礼这东西,自古以来就很讲究。
官场上,有些时候不能招摇,还得雅,还得送的人舒服,弄不好人都见不到,还会被记恨…
百姓送礼要有说头,既能堵得上街坊四邻,亲戚朋友的嘴,也不能让自家损失太大…
像黎家这种小门户,要的则是面子。
管家黎伯憋足了劲吆喝,恨不得四邻都听见。
都说老爷只有名声,没啥实惠。
瞧瞧,有谁这么早送节礼?
花样还这么多?
内院正堂里,黎夫人无奈摇头,“这黎伯,还有你,上门就上门,带这么多东西作甚?”
话虽如此,但她心中也是高兴的。
李衍恭敬点头道:“应该的。”
礼多人不怪,何况这位师傅对他是真不错,所知所学,是毫无保留传授。
黎夫人心情不错,微笑询问道:“听说你最近可是忙得很,那册子看了没?”
她说的,是那本《劈挂总纲》。
老夫人本家姓马,其父也是沧州有名的拳师,一辈子钻研劈挂,想着能推陈出新。
可惜,老夫人虽资质惊人,但早早退出江湖相夫教子,没了更进一步的希望。
虽说日子安稳,但总有些不甘。
传下此书,就是见李衍资质还不错,或许能完成父亲遗愿。
说到这儿,李衍也来了兴趣,“师公拳理精湛,于劈挂的领悟,更令我受益颇多,但其中有段推演,弟子最感兴趣。”
“劈为破,挂为挂,以五行为法,八卦为纲,大开大合,破敌之架势,而其中最相合者,为震挂,雷起而阴阳变,拳有雷霆之势,则可破万法…”
黎夫人哑然,摇头道:“只是形容而已,借雷之刚猛比喻,我父一辈子为化劲,不曾抱丹,更不曾练出罡劲,只是他对于炼出罡劲后,劈挂拳势的猜测。”
“师傅请看。”
李衍也不废话,直接起身来到院中,沉肩拧腰,双臂吞吐伸缩,回环折叠。
黎夫人看到后,微微点头。
李衍所用的并不稀奇,只是劈挂十二趟子中的“倒发乌雷辘轳转”。
她点头赞许,只是看李衍拳法又有精进,说明这段时间没有荒废。
然而,李衍的拳势很快有了变化。
“!!”
他竟一边练拳,一边用出神鼓云雷音。
神鼓云雷音,根源是大云雷音,按佛经上所言,这是一种比普通雷音更强的雷。
两者合练,李衍的拳势也随之改变。
刚猛霸道,好似雷公舞锤。
“咦?”
黎夫人猛然起身,面色变得凝重。
半晌,李衍收拳,浑身皮肤发红,头顶还冒着白烟,吐气成雾,好似刚奔行千里。
这是他无意中摸索出的法门。
神鼓云雷音的本意,并非专门打鼓,而是借神鼓之震动,减少限制,让修炼者逐渐领悟云雷音之奥妙。
李衍经过修炼,暗劲日渐掌控自如,如今不使用神鼓,也能迸发云雷音。
当然,他的云雷音,乃是以自身为鼓,与真正的阴阳机变之大云雷音,相差甚远。
此外还有个原因。
虽说四邻空院颇多,但每次修炼,难免会扰人清静,总不能一直这样。
刚好,李衍看到《劈挂总纲》上这句话,便想着同时修炼拳法和云雷音。
没想到,竟让拳势有了改变。
听得李衍诉说,黎夫人沉默许久,随后面色凝重道:“我听闻太玄正教有门玄功,名叫掌心雷,术武相合,乃是为将来修炼雷法做准备。”
“你这法子,有异曲同工之妙,或许真能独辟蹊径,走出自己的路子。”
“最近数月我帮你把关,定期过来,将拳路给理顺了,莫要出岔子。”
“多谢师傅。”
李衍闻言一喜。
他这师傅虽为女子,且已年迈,功夫再难有长进,但资质惊人,对拳理的掌控,远超如今境界。
有其肯定,说明自己这路子真没错。
一旁的黎空青看到,顿时苦笑摇头。
他见李衍上门,本想说几句话,但这一大一小两个武痴,只是聊拳,根本顾不上其他。
“李兄弟,你先忙,我有事先走一步。”
“嗯…”
望着心不在焉的李衍,黎空青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阔步离开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