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答应,沙里飞眼中闪过一抹得色,摆手道:“行,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咱们出发!”
说罢,就匆匆告辞离开。
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李衍微微摇头,转身回到屋内,收拾明天出门的行囊。
………
次日,天尚未亮,门口马蹄声由远及近。
“衍小哥,走了!”
沙里飞洪亮的大嗓门也随之响起。
李衍早已准备好。
此时已临近芒种,天气炎热,因此他只穿了身黑布短打,头戴草帽遮阳,背着行囊,腰间关山刀子横挎。
他来到爷爷李圭屋前,敲门道:“爷爷,我走了。”
然而,屋内无人应答。
李衍见状,有些无奈。
他昨日便说了此事,爷爷当然不愿意。
可惜,事关将来生死,这一趟还必须去。
就当他准备转身时,屋内传来个苍老的声音,“江湖凶险,遇事多留几个心眼。”
“哎!”
李衍顿时一乐,阔步离开。
吱呀~
他刚一离开,爷爷李圭就推开了门,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幽幽一叹,莫名想起了当年的李虎。
“父亲,江湖是什么?”
“江湖?”
“走出这家门,就是江湖…”
…………
李衍曾认为,两世为人,已没什么会让他兴奋。
毕竟,见惯了前世的灯红酒绿、巍峨奇景,即便这个世界最繁华的都城,在他眼中也不过有些古意而已。
然而当走出山村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错了。
李家堡的影子逐渐消失,黄土沟壑、金黄麦田、翠绿山林、蓝天白云…关中大地的雄浑顿时扑面而来。
这是未曾污染的世界。
天地万物,似乎都格外清澈。
再加上未知的玄门,恍惚中,李衍觉得自己又变回了那个曾经的少年,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和向往。
“衍哥,你怎么也要走?”
黑蛋凑了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同样兴奋的,还有这黑小子。
和李衍不同,除了去蓝田县里赶庙会,他还是第一次走这么远,哪还有平日的沉稳,一路说个不停。
“咸阳啊,听说老远了…”
“不知道路上能不能看到长安城…”
当然,很快他就感受到了行路艰难。
他们行走于官道,烈日炎炎,土路上都似乎有灰尘翻涌,两旁金黄麦田,在炽热的夏风中翻涌似浪。
再加上黑粗布衣衫吸热,烈日下犹如火烤,不一会儿就满脸通红,汗水滴滴哒哒。
沙里飞集中了李家堡周围几个村子的麦客,约莫五十人,皆背着行囊,腰胯镰刀和磨石。
走的时候,衣冠还算整齐。
而此刻,大多都敞开了衣衫,有的人干脆脱了上衣,光着膀子,阳光下露出古铜色的皮肤。
沙里飞虽说骑着马,但也热的够呛。
他不时卸下腰间水壶,还偷眼打量李衍。
可惜,李衍只是沉默赶路,偶尔看看周围风景。
一行人大早晨出发,脚步不停,一直走到中午。
此时的黑蛋,早已汗水淋漓,两眼发黑,脚掌生疼,脚脖子发软,每走一步都好似踩在棉花上,
李衍同样一身是汗,却面色平静。
毕竟常年习武,脚力远超常人。
终于,沙里飞瞧了瞧天色,见日正当午,便开口道:“找个地方休息,避过毒日头再走。”
他们还要连续赶路两天。
大中午走路消耗更大,况且队伍里年迈者不少,还不如留些体力,晚上趁凉爽时多走一段路程。
至于什么住客栈,沙里飞根本没想。
就算他愿意,这帮穷鬼也舍不得掏钱。
休息的地方很好找,前方官道不远处,就有几棵大槐树,满地树荫,足够人躺。
听得沙里飞号令,众人连忙上前,找了个落脚之地,掏出硬邦邦的杂粮窝头,就着凉水下肚。
李衍同样背靠树坐下,吃着干粮。
他心智坚韧,这点路程,也只当做练脚力。
到时回来的时候,能在咸阳骡马市转转,看身上带的钱,能不能淘到一匹好马。
哒哒哒……
就在他沉思时,远处响起一连串马蹄声。
李衍眯着眼睛,抬头一看,顿时提起警惕。
来者有二十多人,皆身骑快马,头戴斗笠,或挎长刀,或背短剑,一看就是江湖中人。
忽然,李衍面色微变,摁住了刀柄。
他从这些人身上,闻到了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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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响马与怪蛇
15.
江湖中人,隔着几里地就能闻到味。
这本是一句谚语,意思是同为江湖中人,那点弯弯绕绕和小花招,瞒得过空子(普通人),却瞒不过同道。
但对李衍来说,这味道是真能闻到。
经过那晚,他的嗅觉更加灵敏。
这帮人于官道上疾驰,相距还有百米,但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却根本瞒不过李衍的鼻子。
那是人血的味道!
不仅如此,还带着一些尸臭。
好在,李衍还是能分辨出,这些味道是真实存在,和猖兵、土地庙那一类特殊的味道不一样。
他能看出,沙里飞这老江湖自然更警觉,当即起身,对着周围低声道:“不对劲,都小心点…”
说罢,便连忙起身,两脚站了个步法,丁不丁、八不八,双肘微曲,手掌距刀柄不过三寸。
这是刀客戒备的一种姿势。
碰到陌生的江湖同道,既不拔刀,以免引起误会,也能第一时间出刀,占据上风。
李衍的快刀,和沙里飞同出一门,自然认得。
不仅如此,他还看的出来,这老油条身子重心在后,显然怀了不对劲就立刻跑路的心思。
麦客请刀客统领,不仅为接活,也是个安全保障,毕竟关中民风彪悍,从不缺劫道的土匪。
但沙里飞,显然没那种担当。
周围的麦客们更是紧张,纷纷握紧了手中镰刀。
他们有的学过把式,剩下的虽然不会镰刀功,但常年使用农具,早已得心应手,着急了也会砍人。
再加上人数占优,还能壮着胆子站立,没有转身逃散。
马蹄声近,那伙人也止住了马,抬头打量。
斗笠下,是一张张满布风霜的脸,各个面色阴沉,眼神中或有玩味,或充满不屑。
李衍此刻也已确定,这帮人就是土匪。
他们无论何种打扮,用的什么兵器,都在脖子间系着一条松松垮垮的黑布巾。
这是土匪特征,若要干活,伸手一拉,便能遮住面孔。
但土匪也有土匪的规矩。
大白天的招摇过市,这帮人脑子有病么?
就在这时,只见沙里飞勉强上前一步,哈哈一笑,抱拳拱手道:“山有五岳,水有五湖,西北自有一把刀,诸位瞧着面生,不知从何而来啊?”
这是江湖暗语,旁人听得一头雾水,但李衍却明白。
山有五岳,水有五湖,指的是神州四面八方。
沙里飞看出这帮人面生,不像是关中道上的,又点出自己江湖中人的身份,使对方忌讳。
毕竟有句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
沙里飞当然算不上龙,就连蛇也没资格。
但行走江湖就是这样,能不能唬住,先唬了再说。
一般来说,沙里飞问了之后,对面便会回答,说什么住的那座山,走的那条河,供的是哪柱香之类。
这就叫做盘道,互相摸清底细,以免发生误会。
谁知,对面却根本没有反应。
其中有几人,还把玩着刀子,眼中不怀好意。
就在这时,那领头的低喝一声,“走吧,都是些穷鬼泥腿子,莫误了时辰。”
听其口音,与关中这边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