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为了挚友,朝廷精锐大军说调就调,这种被人重视的滋味,谁不喜欢呢?
马车摇摇晃晃间,回到了书院后门,唐玉瑶刚下马车,就看到书院门口坐著一个年轻的书生,手里还提著一壶酒。
唐玉瑶看清对方后,有些惊讶的喊道:“堂兄?”
“唐妹妹,你……你真的回来了?”那书生迷离的双眼逐渐聚焦,看清来人后,脸上瞬间绽放出喜悦的光芒,满心欢喜地说道:“我就知道,唐妹妹你品行高洁,绝对不是那种人!”
唐玉瑶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温婉的说道:“堂兄请勿过分赞誉于我,欧大人才是真正的君子。”
那书生闻言一怔,目光紧紧锁住唐玉瑶的双眸,声音中带著一丝颤抖:“不……不是这样的,唐妹妹,你……”
“堂兄!”
唐玉瑶轻轻咬了咬唇,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该努力了,欧大人在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已经是探花了,而堂兄连举人都不是.”
那书生呆了呆,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第513章 对症下药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原本原则性的问题,也不是不能配合。
尤其是在看著湖州府王氏、杭州府周氏、严州府黄氏等六个家族被连根拔起,发配辽东之后,大家的工作热情更是空前增长。
欧藏华很欣慰,便在杭州城著名的浅草院举办了一场宴会,除了邀请浙江按察使李承勋、浙江左布政使方良永、杭州知府吕夔这些官场中人之外,还有杭州程氏、嘉兴沈氏、宁波钱氏等乡绅名望。
大家聚在一起,除了喝酒听曲之外,欧藏华还举杯,感谢了这些官员和家族对丈清土地的支持。
方良永是福建莆田人、吕夔是江西永丰人、李承勋是湖广武昌人,这里面只有方良永的家乡还未遭受‘毒手’,另外两人的老家也是损失惨重,各种隐田被挖了出来,还要补上好几年的税,基本上每隔几日就能收到一封哭诉的家书。
所以除了李承勋之外,方良永和吕夔是不欢迎欧藏华的。
可谁让人家身兼钦差大臣和五省总督的官职呢?
即便再不欢迎,也只能捏著鼻子前来参加。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欧藏华放下酒杯,看向在场的众人,神情平和的说道:“本官来杭州已经一月有余,如今丈清土地进展顺利,本官很是欣慰。正好有一件事,想听听诸位贤达的意见。”
众人听闻此言,纷纷放下了酒杯,客气的说道:“欧大人但说无妨,我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哈哈,那便好,诸位就当是闲聊吧!”欧藏华微笑著问道:“杭州乃是京杭大运河的起始地,曾经也有过海港,不知诸位是如何看待漕运与海运的?”
从运输成本来看,海运明显要比漕运好很多,可怪就怪在明清两朝,海运始终没能超过漕运,所以欧藏华想听一听,这些专业商人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
事实上,元朝作为第一个定都京师的大一统王朝,也是最先实行“海河并行,海运为主”方略的王朝。
元朝自至元十九年便著手尝试海运事宜,首次成功地将四万六千余石粮食通过海路运抵京城。经过数次实践与完善,终于在至元二十八年,将原先分管海运的四府合并为都漕运府,这也标志著海运漕粮制度的确立与稳固。
至元三十年,元朝成功开辟了全新的海上航线,船只驶出长江口后,继续向东航行,深入外海,直至抵达威海成山岛。
随后,航向转而向西,直指大沽口。这条航线极大地缩短了运输时间,“自浙西至京师,仅需旬日之功”,即只需短短十余天便能完成全程。
由此可见,元朝的海运已经是相当成熟了。
方良永听了欧藏华的疑问,摸了摸胡须开始解释起来。
其实明朝初年,漕运方式还是沿袭了元朝河海并行的传统模式。
鉴于当时都城设在应天府,北运的漕粮主要用于满足北方边防军队的给养需求。
在军屯制度的有效实施下,军队的粮食自给率较高,因此对军粮的需求并未过于庞大。
然而,到了永乐年间,随著皇帝决定迁都顺天府,漕运的需求量陡然激增,朱元璋时期所遗留下来的海船运力显得捉襟见肘,远不能满足日益增长的运输需求。
于是,在永乐九年,山东济宁州同知潘叔正上书朝廷,提议疏浚久已淤塞的会通河这一运河故道,他强调:“若能浚而通之,不仅可免除山东百姓转运之苦,更将为国家带来长远的利益。”
此提议迅速得到了山东全境官员的积极响应与支持,因为他们很清楚,这样可以带动地方经济发展,拉高GDP好几个点,大家都有政绩。
在一片你好我好大家的氛围中,永乐皇帝欣然批准了这一工程项目的启动。
永乐十年,经过精心整治的会通河重新通航,其成效显著,朝廷惊喜地发现,通过这条畅通的运河,足以高效解决BJ的粮食供给难题。
鉴于此,永乐十三年,朝廷正式宣布终止海运漕粮,全面转向依赖河运。
欧藏华认真听完后,微微皱眉说道:“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北方除了京城之外,辽东也需要大量物资支援,仅靠漕运,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了。”
方良永缓缓开口道:“哪需等到今日,先帝就曾经试图恢复海运,但是因为试航不利,朝中反对人太多,最终没能成行。”
“小女子有些不明白,”程知柔忍不住开口道:“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为什么朝中会有那么多人反对呢?”
“因为你将问题想得太过片面了!”
方良永淡淡的瞥了程知柔一眼,“你可曾意识到,运河的畅通不仅促进了沿岸经济,还一举解决了漕粮运输的难题?更为关键的是,它还解决了沿河地区数十万闲置人口的就业难题。那些原本依赖运河为生的百姓,如今已有了稳定的职业,可以说,江南的漕粮在无形中支撑起了京师与运河沿岸数十万人的生计。”
“这些人孔武有力、不畏生死,若是砸了他们的饭碗,必然会在国朝之中掀起一场不弱于刘六刘七的乱局。”
程知柔听闻此言,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她的确把问题想简单了。
欧藏华也忍不住敲了敲桌子,又观察了一下现场众人的反应,看得出来,对于不开放海运,多数人还是比较失望的。
他拿起酒杯朝著方良永一敬,微笑著说道:“多谢方大人指点,让我茅塞顿开。”
“欧大人客气了!”方良永也拿起酒杯,回敬了一下。
一场宴席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众人纷纷离去之后,程知柔单独留了下来。
她看到欧藏华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月光轻柔地洒在他的肩头,平添了几分清冷。
程知柔走了过来,柔声安慰道:“万事开头难,我们慢慢来,不急于一时。”
欧藏华转过身来,看著程知柔笑了笑说道:“程姑娘不必担忧,如你所说,不急于一时。如今知道了症状所在,反倒是一件好事,至少知道如何下药了。”
程知柔见此,才放下心来.
第514章 终于等到你(大结局)
正德十五年九月,欧藏华正在福建主持丈清土地之事,突然收到了京城传来的消息,正德皇帝在积水潭游玩之时,不慎落水。
欧藏华站在泉州府安海港码头最高处,看著千帆过尽的场面,心中却是一沉,他记得在原本的历史当中,正德皇帝是在南巡时落水于清江浦,此后身体每况愈下,最终于正德十六年三月驾崩于豹房,享年三十一岁。
如今正德皇帝没有像历史中那般南巡,却依然逃不过落水么?
他当即手书一封寄到了太医院署,要求太医院署的御医们必须时刻关注陛下的身体状况,他自己也会尽快完成手中的工作,争取早日返回京城。
欧藏华之所以来泉州,就是为了考察这个宋元时期的港口城市,为何会在明朝没落下来。
明初,朝廷也曾短暂的继承了元朝的开放遗风,致力于推动并扩大对外贸易的版图。
为此,朝廷特地在太仓、黄渡、泉州、明州及广州等重要港口设立了市舶司,专司海外贸易的管理与促进。
洪武元年,大明即派遣使节远赴高丽与安南,此后又络绎不绝的向占城、爪哇、日本、西洋琐国、暹罗、三佛齐、渤泥、真腊及琉球等国派遣使者,确保自宋元以来就持续不断的中外经济文化交流得以延续。
然而这种开放的态势并未能长久维持,洪武三年,朝廷毅然撤销太仓与黄渡两市舶司,紧接著在洪武七年,泉州、明州与广州的市舶司也相继被裁撤。
更为严厉的是,从洪武四年至二十七年间,朝廷连续四次颁布了“片板不许入海”的严令,严禁沿海居民私自出海与外国进行贸易往来,且执行力度空前严格。
所以泉州没落,老朱是要承担一定责任的。
另一部分则要归功于异族和张士诚了。
元朝末年的至正十七年,义兵万户塞甫丁与阿迷里丁在此地发动了叛乱。
紧接著,到了至正二十二年,泉州总管那兀纳,这位曾总领诸蕃互市的关键人物,也掀起了新一轮的叛乱,这场叛乱一直到至正二十六年才得以平息,其波及范围之广,破坏程度之深,在历史上也是属于罕见类型。
此后张士诚又来了,他将数万军队化整为零,分散到老百姓家中,强迫每三家养一个将士。此举加重了百姓的负担,为之后引发百姓反抗埋下了种子。
而欧藏华知道张士诚的这手骚操作时,也不得不感慨一句,真不愧是元末凤雏。
如此,便可以做一个简单的总结。
玩家晋朝发现泉州,玩家唐朝开始打怪升级,玩家大宋升级装备,玩家元朝打出了S级装备,结果一顿操作,把S级装备给分解了,但万幸还留了点材料。
玩家张士诚上线,把好点的材料霍霍掉了。
玩家朱元璋上线,材料所剩无几,想要重新练号,发现野怪太多,干脆封号。
玩家朱见深上线,材料都没了,重新建号(成化八年,隶属于福建布政司的市舶司被迁移至福州,泉州港从此跌为一般性的港口)。
既然泉州已废,为什么欧藏华还能看到千帆过尽、万船起航的场景呢?
因为他所在的地方名为安海港,这里是泉州最早创建海港的地方,也是大明走私最猖狂的地方。
朝廷实施海禁,激起了那些依赖海外贸易起家的私商及地方豪强的强烈反感。
尽管法律明文禁止,但在利益的驱使下,民众不惜铤而走险,即便面临重罚,违法者仍络绎不绝,海禁之令虽严,却难以根绝,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在这场激烈的冲突中,安海港逐渐崭露头角,成为闽南地区民间走私贸易最重要的据点。
而走私商人之所以青睐安海港,原因主要有两方面。
首先,安海港周边拥有众多深湾隐蔽之地,为私贸船只提供了绝佳的隐蔽之所,且紧邻外海,一旦有风吹草动,船只便能迅速驶向外洋以避风头。
胡宗宪在《筹海图篇》中所记:“泉州安海,过去虽与外国有所通商,但仍有所顾忌。如今外国船只纷至沓来,此地已成为装卸货物的便利之地,货物皆有所依。”
黄堪在《海患呈》中也提到,有日本船只抵达安海时,各地逐利的商民纷纷云集于此,连当地的无知小民也趁机出海,携带酒肉柴米等物,在海门一带形成了热闹的市集。
其次,明朝的安平商人拥有丰富的海外走私贸易经验。他们不仅能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穿梭,争夺海岛绝域之地的利益,还能走遍全国各地,在江河湖泊之间从事贩运活动。
这些富有的商人携带大量资金,购买诸如绵葛、胡椒、木香、象牙、明珠、翡翠等珍贵物品,前往两京、苏杭、临清、川陕、江广等地出售,同时再购买当地的丝绵、锦绮、毡布、靴袜等物品运回。安平商人的这种经商方式,将国内贸易与对外贸易联系起来,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贸易网络。
安海港的安平商人数量众多,明朝李光缙在其著作《景璧集》中就曾描述道:“安平之地,民风崇尚商贸,自吕宋贸易航路开通以来,家家户户竞相出海逐利,几乎十家之中有九家涉足此行。”
其中,有一位著名的私商李寓西,他迁居至南澳,与外国商人进行交易,因精通外语,所获利润远超他人,成为当地的中等商人。
随著吕宋港的开放,李寓西更是亲自远赴海外寻求商机,其后的安平人纷纷效仿,涌现出众多杰出的海商,他们也因此被誉为上等商人。
明朝末年,以安海人郑芝龙为首的郑氏海商集团横空出世,这标志著安海港的海外走私贸易活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鼎盛时期。
而大明之所以被后世认为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就与这位李光缙密不可分。
汉朝贾谊《食货志》之后,就鲜有商业理论方面的重要著作在华夏问世。
一直到大明万历年,大儒李光缙在他的著作种《景璧集》,才鲜明的提出了重商思想。
但李光缙又保留了儒家的良知,他虽然推崇商业,却绝非惟利是图之辈。
相反,他对当时社会中存在的官商勾结、土地兼并等阴暗面有著极为清醒的认知。
巨家之滑,横出而弄大海之波。
下户之奸,没入而充宦门之手。
是惟无动,动则盗夸也。
由此可见,这位大儒虽然支持商业,却也洞察了商人人性的阴暗面,以及追逐利益冲动时可能产生的恶果。
不过遗憾的是,《景璧集》在问世之后,并未能引起士大夫们的重视,仅仅作为一家之言在世间流传,其影响力有限。
在一百多年后的西方,被誉为重商主义之父的亚当斯密,完成了他的鸿篇巨制《国富论》。
这部作品以严谨而完整的理论体系,阐述了现代国家商业发展战略的基本理论框架,具有高度的指导性,最终成为了一个时代的奠基之作。
这时,一阵上楼的脚步声传来,俞大猷将笔墨纸砚带了上来。
欧藏华看著远处的海港,将其画了下来。
“大猷,朝廷有没有可能招揽一批安平人,将其训练成为水师?”
听到自家师父的问题,俞大猷照实回答道:“恐怕有点难,先前中左所千户来此处招兵,结果那些水手一听薪酬,便果断拒绝了。他们直言不讳的说过,在朝廷当一年兵,还没出海一次赚的多。”
“更关键的是朝廷的薪酬还做不到准时发放,先前福州三卫之乱也是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