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是的，我从未赢过他
桂勇站在城头看著远处的绵延的敌军帐篷，心头闪过一个奇袭的念头，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城内骑兵仅剩百余铁骑，每一匹、每一人都是宝贵的战力，不容轻率挥霍于这等非决定性的战场。
念及此处，桂勇不禁在心底轻叹一声，眼神不由自主地转向东方。
先前抚宁城兵力充沛，固若金汤，然而前几日蓟州镇总兵的一纸调令，将部分精锐抽调至东线，以抵御兀良哈与朵颜卫。
谁料这竟是蒙古敌军精心策划的“声东击西”之计。西边守备空虚之际，他们便如脱缰野马，一路向西，势不可挡。
幸好桂勇出身正统武举，历任保定参将，擢升江西副总兵，后又转任京营，可谓历经风雨，见识非凡。
这才让他在危急关头力挽狂澜，保住了抚宁这座城池。
就在桂勇缅怀自己曾经的辉煌战绩时，突然听到远处的敌军营地中传出一阵喧哗，他抬头看去，只见那一阵箭雨之中，数匹快马轰然冲出。
城墙上的众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却见其中一匹快马上坐著两个人，他们穿著的正是京营夜不收款式的棉甲。
其中一人回身挥动著长剑，将飞射而来的箭矢通通打开，另一人则控制著马匹疯狂的朝著抚宁城靠近。
副将眯了眯眼睛，冷声道：“将军，那些蒙古鞑子又在玩什么把戏？不若卑职射杀那两人吧！”
正说著，桂勇就看到挡箭那人身上插了好几根箭矢，他当即说道：“传令下去，让炮手那两人身后，轰他娘的几炮，压一压这些鞑子的锐气。”
“是！”副将应了一声，快步离去传达命令。
片刻之后，城头上的火炮猛然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十余枚炮弹呼啸而出，从张敬超、邓八公的头顶掠过，落在了他们身后追赶而来的朵颜卫将士之中。
“轰！”的几声炸响，让这些朵颜卫将士们不得不停了下来。
桂勇看著靠近城墙的两人，继续说道：“抛下绳索，将他们拉上来！”
张敬超和邓八公乘此机会，纷纷拉著绳索，运起内功才勉强登上了三丈高的城墙。
只不过他们一上来，就被一种将士围住，枪尖对准了两人。
邓八公一手扶著负伤的张敬超，自我介绍道：“诸位弟兄别误会，我乃京营神机营千户邓八公，这位是我师弟，神机营千户张敬超，我等都是中军都督府参议、神机营武臣左冷禅部下。”
说著，邓八公取出了腰牌。
桂勇走了过来，接过腰牌确认一番后，还给邓八公并拱手道：“本官抚宁城守备、都指挥使司桂勇。”
“桂将军！”邓八公拱手回礼，恳求道：“还请让大夫来，救一救我这师弟！”
桂勇看了看张敬超身上插著的四支箭矢，感慨道：“真壮士诶！速速带人下去，寻大夫。”
直到大夫前来，邓八公才稍微松了口气，趁著这个世间，他与桂勇交流起双方的情报来。
当桂勇知晓陛下竟然已经到了潘家口时，他先是一阵惊喜，接著又惊慌起来。
还好邓八公及时告诉他，杨廷和、仇钺、欧藏华等大佬也在时，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而邓八公在知道对面的敌军就是兀良哈与朵颜卫的主力时，双眸猛然亮起，颇为兴奋的说道：“桂将军有所不知，这段时日我们都在寻找兀良哈与朵颜卫，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大军就会杀过来。”
桂勇听闻此言，心中便开始谋划起该如何将花当吸引住，不让他有机会逃走
与此同时，张敬超的副将带著探马赤军首领回到了潘家口，经过锦衣卫的严刑拷打之后，一份口供很快便出现在了大帐的桌子上。
正德皇帝看著这份情报，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仇卿、欧卿，你们不必相争，这次必须朕亲自上阵！”
仇钺神色一暗，只得说道：“臣只求在陛下阵前做一先锋，此生足矣。”
“哈哈哈如此，你我君臣联手，必定将花当打得落花流水！”正德皇帝激动的说道：“传令下去，让将士们今日吃好喝好，明日一早出发！”
欧藏华则思索起另一件事情来，听到正德皇帝这么匆匆忙忙，正要开口提醒时，杨廷和、梁储、彭泽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显然是得到了消息特地过来的。
三人行礼之后，杨廷和开口道：“陛下，花当为元太祖麾下四狗之一者勒蔑后裔、阿儿乞蛮之子，此人于正德二年，遣使贡于我朝，陛下准其袭父职都督。”
“然而此人虽为我朝臣子，却是野心勃勃。当初把秃猛可东进，朵颜卫被打残，父不久去世。花当不思为父报仇，反而与把秃猛可结盟，对我大明虎视眈眈。”
“面对如此善变狡黠、惯于随风转舵的敌人，与之交锋之人，必须是一位心思缜密、谋略深远之辈，方能保得功成圆满。”
“臣举荐左都御史彭泽领军出征！”
彭泽也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请陛下宽心，臣必定生擒花当，押送回京受审！”
“哈哈哈”
正德皇帝朗声大笑道：“彭卿的治军之能，朕是知道的。既然如此，彭卿就做督军，随军前往抚宁！至于征虏大将军，朕已有人选，就不劳烦内阁操心了！”
“敢问陛下选得是哪位将军？”杨廷和神色凝重的询问道。
“这个啊！”
正德皇帝打了个哈哈：“明日诸位爱卿就知道了！此人异常勇猛，即便是欧卿这样的文武全才，也多次从未胜过他，乃是我朝不出世的帅才！”
杨廷和、梁储、彭泽都看向了欧藏华，朝中还隐藏了这么一位帅才，他们怎么不知道？
欧藏华暗自叹了口气，拱手道：“陛下所言极是，微臣从未赢过.”
彭泽听后，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连欧詹事都无法胜之此人，倒是让我有些好奇了。”
杨廷和与梁储神情之中透露著几分迟疑，但想到欧藏华的人品，倒也没有怀疑什么。
第二日清晨，彭泽换成了盔甲，骑著马来到大军集合处时，发现正在指挥的人是仇钺，他神色一愣，颇为欣喜的说道：“原来欧詹事所说之人是仇侯啊！”
仇钺嘴角抽搐了一下，幽幽道：“我与欧詹事切磋过一次，赢他是需要一番功夫的。”
彭泽摸了摸胡须，语气温和的说道：“欧詹事年轻气盛，仇侯老成稳重，都是国之栋梁。”
随著大军开拔，杨廷和、梁储等人站在城墙上，看著三千营与神机营远去，心中也有些感慨，这支军队虽然他们插不进手，但那股从队伍中自然流露出的昂扬斗志与严整纪律，却如同磁石一般深深吸引著每一个人，令他们由衷地感到喜爱。
看著队伍井然有序离去，梁储忍不住感叹道：“真乃强军也！”
杨廷和默默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昨日子充来信，希望我等尽快劝诫陛下回京，现在内阁之中的各项事务，已经让他忙得无暇休息了。”
“那走吧！该去寻陛下了。”梁储当即转身下城墙，去寻正德皇帝.
第414章 五军营，出动！
五军营为明军三大王牌军之最，由大明各行省选调出来的精锐骑兵、步兵组成的野战军。
自创建以来，五军营便历经多场战役，著名的就有靖难之役、平定安南、五次北征、麓川之役、BJ保卫战、成化犁庭等等。
之所以叫做五军营，是因为被细分为中军、左翼军、右翼军、左哨军以及右哨军。
原本五军总兵官为英国公张懋。
可惜张懋病逝得不是时候，以至于五军营如今群龙无首，所以出征之前，正德皇帝只带了三千营和神机营。
直到欧藏华回京，才让成国公朱辅暂代五军营总兵之职，将五军营调到潘家口。
不过朱辅赶到潘家口后，多次劝诫正德皇帝早日回京，让朱老板很是不爽，干脆让朱辅代表自己，回京去参加英国公的葬礼了。
随后，朱老板便擢欧藏华为五军营总督，并将指挥权交到了他手中。
总督一职设立于正统六年，但是到了明朝中后期，只有四个定期设立的总督职位，即两广总督、陕西三边总督、宣大山西总督和蓟辽总督。
其他总督虽然在不同的时期也曾设立，但大多因应特定事件而临时设置，没有常态化。
此刻的大帐之中，五军营五大主将、十位武臣、二十位掌号头官悉数到场，当欧藏华走进来时，众人纷纷拱手行礼道：“拜见欧大人！”
“免礼，都坐吧！”欧藏华拱手回礼后，众人闻言依次坐了下来。
欧藏华放眼看去，五大主将都是勋贵。
中军主将安乡伯张铎、左翼军主将永康侯徐源、右翼军主将广恩伯刘瑜、左哨军主将泰宁侯陈儒、右哨军主将武安侯郑英。
其中永康侯、广恩伯、武安侯三人是正德八年才上台的，而在此之前，京营的三位主将均因仇钺与欧藏华为彻底整顿军纪、重振京营之威名而联手将其撤换。
泰宁侯陈儒是正德七年才继承爵位，先前之事与他个人无关，一手箭术在勋贵之中也算是出类拔萃，所以正德皇帝网开一面没有追究。
武安侯郑英则是五军营中的老人，成化十三年继承爵位，在五军营待了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留下他还能稳定军心，便罚了一笔巨款，没有撸掉爵位。
除此以外，二十位掌号头官全部都是欧藏华的学生。
一眼扫过去，张苗三、李亩、王十二都是熟人。
这些人见欧藏华的目光投来，一个个坐得笔直，神情之中满是激动。
毕竟当初京营整顿的重头就是五军营，谁叫它人数最多、管理最杂乱、问题最严重呢？
五百江西武官，有三百安排在了五军营之中。
所以这五位勋贵尽管性格各异、放荡不羁，但在欧藏华面前，都不敢太过嚣张。
他们不想体面的话，欧藏华有的是办法让他们体面。
欧藏华扫视一圈，严肃的说道：“昨日，朝廷已获确凿情报，证实兀良哈与朵颜卫之精锐部队已全体南移，对我朝边境实施侵扰。鉴于此，喀喇沁部目前正处于防御薄弱之际，正是天赐良机。传令全军拔营，向北挺进！”
“是！”
众人“哗啦”一声集体站了起来，抱拳大声应道。
随著欧藏华的命令传达下去，整个营地开始行动起来。
首先出营的就是左右哨军的骑兵，因为骑兵速度快，出营后迅速前进到距离营地二三里的地方，然后停止立定，摆好队列后开始警戒。
随后，步兵各部按照位置方向远近依次出营，在距离营地二十步距离四面列阵警戒。
最后才是辎重队出营。
待到全部出营后，出发顺序又发生了变化，步兵会收阵越过骑兵走在最前面，然后骑兵护卫带领辎重队，与步兵保持两里的距离行军。
在行军途中，有数以百计的步塘兵与塘骑负责传递消息以及探索前路。
步塘兵背著各色旗帜，若遭遇敌军，则挥动红旗示警。一旦发现敌人踪迹，立即摇举黄旗。若敌人数量众多，则以青旗示众。若敌力薄弱，则摇白旗以知会。如遇地形复杂或特殊障碍，则挥动黑旗以示注意。
各类旗帜各司其职，不容混淆，以确保信息传达准确无误。
倘若在探索过程中发现任何异常情况，或是遭遇敌军的埋伏，步塘兵一旦遭遇不测便会立即摇动旗帜示警。
此时，塘骑就会毫不犹豫的策马返回军中报告险情。主将再根据山势地形，迅速布置军队列阵，准备迎击来犯之敌。
当然，若是步塘兵在遭遇危机时能够幸免于难，他们可以选择暂时逃离，以确保自身安全，而不必立即返回军营。待到战事平息，步塘兵将会获得每人一颗首级的战功奖励。
除此以外，塘骑作为情报传递的专责队伍，其行动至关重要。
所以塘骑所获情报，必须直接且迅速传递至主将手中，无论情报紧急与否，沿途官兵均无权拦截盘问。
凡有违此规，擅自拦截塘骑、盘问情报者，一律依军法严惩不贷。
在行军途中，除了必备的辎重与粮草之外，每位将士还需要个人携带炒黄米共计二升，其分配颇为讲究：
一升被精心碾磨成细腻的碎末，便于快速食用与消化。
另一升则单独包装，保持颗粒状，以备不时之需。
此外，每人还配备有一升五合的面粉，其用途多样且准备周全：
五合面粉制作成香油蒸饼。
五合则制成炒面，并用烧酒浸泡后晾晒，既增添了风味，也便于保存。
最后的五合面粉同样制成炒面，但这次是以盐醋浸泡后晾晒，满足不同口味与营养需求。
所有这些都需细心打包，以便将士们随身携带，随时应对行军途中的各种紧急情况。
随著五军营出动，杨廷和、梁储等人的心中悄然泛起了一丝欣慰，既然三大营都出征了，那么陛下总该跟他们回京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