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欧藏华的脑海里多了一副场景,一名江湖卖艺的老汉在无人的街头表演着眼花缭乱的杂技。
再仔细看去,发现那老者手里居然握着一柄长剑,只是他出剑的角度过于刁钻,让人很容易忽视。
更在欧藏华吃惊的还在后面,那老者腋下、肘关节、膝关节都能御剑,以其难以预测的攻击轨迹和快速的出剑方式,让人防不胜防。
最后更是站定后双手一合,长剑消失不见。
眨眼间又从天而降,直戳面前敌人天灵盖。
欧藏华睁开眼睛,忍不住摸向一旁,猛然想起自己的长剑在之前的战斗中当成飞剑踢了出去。
有些惆怅的收回手,欧藏华忍不住叹了口气,下次下船得去买一柄长剑才行,不然自己这一身剑术根本发挥不出来。
沙船一路疾行,过淮安后到达徐州,水手们才算松了口气,已经跑了这么远,想必那些水匪追不过来的。
徐州乃是千年古城,地处南北方交界过渡地带,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也就有了‘楚韵汉风,南秀北雄’的美称。
窑湾码头,三面环水,西依大运河,东临骆马湖,为南北水运枢纽和重要的商品集散地,故称千里运河第一湾。
当欧藏华带着曲非烟、曲洋下船,行走在青石板路上,看着街道两边的会馆、古庙、古桥、古槐、名人碑亭时,内心也不自觉的放松了下来。
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接着便是一道道喜庆的道贺声。
两名家丁走出来,看到器宇轩昂的欧藏华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来:“这位公子,今日是我家少爷结亲的日子,老爷请了全镇父老吃席。公子这回可能找不到吃饭的店。若公子不嫌弃,可前往前方的项家大院吃杯酒,也好沾沾喜气。”
“恭喜恭喜,”欧藏华笑着说道:“那我们就打扰了。”
难怪一路走来都没看到几家店开着门,原来都是被请去吃席。
三人跟着人群,很快就到了项家大院,朱红色的大门两边各自摆着一面石鼓,牌匾上赫然写着‘义节项府’四字。
曲洋看到这四个字,一脸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是江湖人称‘八臂飞侠’项旬的府邸。”
“曲伯认识此人?”欧藏华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认识,只是听说过,项旬成名已早,以一手祖传的飞刀团牌绝技名震江南。”曲洋摸了摸胡须,继续说道:“有江湖传闻,这项旬乃是梁山好汉八臂哪吒项充的后人。”
“可能性挺大的,项充就是徐州人。”欧藏华点了点头,跟上他人的脚步进入院子内。
此刻院子里有个小舞台,正在表演徐州梆子。
因为以枣木梆子为击节乐器,曲调的快慢节奏由一副鼓板和梆子来指挥而得名,徐州百姓又称其为“大戏”。
徐州梆子的起源正是明朝,随着山陕移民南下,他们将家乡的民歌小调带入徐州,并与本地歌谣曲调渐渐融合,又与南方流传来的余姚腔融为一体,形成了带有本地特色的戏曲声腔。
因此,徐州梆子的演唱风格既具备北方戏曲刚硬有力的特点,又具备南方戏曲婉转柔和的韵味。
是少有的南北结合后达到完美融合的艺术形式。
在一名家丁的引导下,欧藏华等人坐在了靠近中轴的那桌。
再看同桌的人,穿衣打扮明显比坐在后面的人要讲究。
欧藏华一边听着徐州梆子,一边微笑着跟众人聊起了天,知道他们之中有的是在镇上开店,有的是初出江湖的少侠,还有的则是游学经过,反正大家闲着也是闲着,有人邀请,就过来揍个热闹。
通过开店的人讲述,欧藏华心里大概清楚项旬是个什么人。
总结起来就是年轻时仗着武力爱出风头、心中自有一套道德标准的少侠。
老了之后收敛了脾气,变得乐善好施起来,在这小小的窑湾码头,也能称得上一句‘德高望重’。
没多久,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就从街头传来,欧藏华扭头看去,只见一名少年郎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红袍一脸喜笑的靠近。
就在这时,一个身上衣服补丁累累、浑身散发着湿冷恶臭的乞丐突然倒在了项家大门口。
欧藏华微微一愣,这身手可不是普通的乞丐,莫非是丐帮高手?
项家家丁显然没看出这乞丐有什么不同,眼看着接亲队伍就要来了,便冲过去想要拉起那乞丐。
谁知下一秒,两名家丁一声惨叫着退后,接着便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了。
“这是.”欧藏华眯了眯眼睛,他刚刚看到那乞丐腋下钻出了两条绿蛇,咬了两名家丁。
曲洋神色一凝,凑到欧藏华身边小声说道:“公子,是双蛇恶乞严三星。此人性格乖张,善于用毒,不可不防。”
欧藏华默默看了一眼曲洋,说得好像你不会用毒一样.
门口的动静很快引起了项家人的注意,项旬龙行虎步的从内院走了出来,这老人家胡子花白,左手臂膀带着一面圆盾,神情不怒自威:
“敢问阁下是哪条道上的朋友?今日是我项府大喜的日子,不如进屋吃口酒?”
“哼!”
严三星冷哼一声躺在地上,歪头看着项旬冷笑道:“我不过在你家门口摔了一跤,你的家丁就要赶我,八臂飞侠项旬的待客之道就是如此?”
项旬看了一眼已经没了气息的两个家丁,缓缓开口道:“家丁不懂礼数,阁下已经教训过了。”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那家丁不懂礼数,不就是你教的么?今日我严三星就教教你,什么叫礼数!”说完,这双蛇恶乞猛然弹起,使出一招连环翻劈山攻向项旬。
项旬脸色一冷,抬手抵挡后正要反击,却不想严三星一招怀中抱月将其拉近,衔接一招护心锤,正中起胸膛,将年老的项旬打飞了出去。
严三星看着口吐鲜血,冷笑一声说道:“这就叫‘有怨抱怨’!”
“爹!”项旬之子项城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急,从骏马上翻身下来,就冲过来想要扶起自家老父亲。
严三星却曲手一弹,一条青蛇从他袖口飞出,朝着项城脖子咬去。
“不要!”
项旬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这可是他与原配夫人唯一的孩子,若是死于非命,他如何向逝去的夫人交代?!
关键时刻,一颗银豆子飞去,将青蛇的脑袋打掉,救下了项城。
“谁?”严三星神色一冷,目光如寒冰一般扫向众人.
第28章 满分!
“这位少侠,可否借剑一用?”
欧藏华看向同桌的少年郎,微笑着询问道。
“哈哈,兄台尽管拿去!”那少年爽朗一笑,直接将佩剑递了个过来。
“多谢。”欧藏华道了声谢,提着长剑走出人群,站在了项家父子面前。
曲洋和曲非烟立刻跟上,站在了自家公子身后。
“是你?”严三星看着面如冠玉、仪表不凡的欧藏华,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嫉妒。
“是我。”欧藏华点了点头,神情淡定。
严三星正想威胁两句,徒然发现站在那少年身后的老人有点眼熟。
“曲洋?!”认出对方身份后,严三星直接出手,一条绿蛇从他胸口的衣服缺口中弹出,朝着曲洋咬了过去。
而他本人脚踏蛇镖穿身步,一招灵蛇寻穴,直驱欧藏华咽喉。
“哼!”曲洋冷喝一声,一支银针不知从哪个手弹出,直接钉在了绿蛇的七寸之处。
接着一个错步来到欧藏华身前,一招撕折手探出,捋抓严三星手腕,用右臂拉拽其手臂,反身用左肘扫击其头部。
严三星神情一凝,单手挡住曲洋的肘击后,一招灵蛇铲形脚使出,用脚外棱横击曲洋下盘。
曲洋膝盖一顶,以硬碰硬将严三星的踢技弹了回去。
随后曲洋双掌齐出,以追风赶月的气势压着严三星打,乘其不备一掌猛然轰出,汹涌的内力迸发而出,将严三星拍出了项家大门。
严三星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拍了拍胸口的灰渍,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天魔大手印!我等不去找你的麻烦,你倒是自己蹬鼻子上脸了!曲洋,我且问,既然你已退出神教,怎还有脸用神教的功夫?”
曲洋动作一顿,没有再追击。
其他人听闻此话,纷纷拉开了与曲洋的距离,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戒备。
欧藏华这时候走了过来,看着严三星问道:“你们神教的人在外头都是这么无法无天的吗?”
“你这小郎君说话好没道理,什么叫无法无天?”严三星叉着腰,一脸气愤的问道:“他项家先怠慢了我严三星,我上门讨个说法,有何不妥?”
在严三星爆出名字的那一刻,在场的江湖中人无不面露凝色。
竟然是魔教妖人,有着双蛇恶乞之称的严三星!
“怎么个怠慢法?”欧藏华有些好奇的问道。
“凭什么项家请镇上的人吃酒吃肉,我就只发了馒头?!”严三星指着项旬,冷冷说道:“这不是怠慢是什么?”
“你、你胡说八道!”
项旬捂着胸口站起来,开口道:“你们不修边幅,住在那镇外破庙,我命家仆送去一筐馒头一桶净水,让你们能饱餐一顿,已是仁至义尽!家仆回来禀告的时候,还说你们感恩戴德,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哼,说到底就是瞧不上我。”
严三星冷哼一声,说道:“那些乞儿自甘堕落收几个馒头就跪谢记恩,我同样瞧不上,他们既然不肯跟我一同来讨公道,我就把他们都杀了。”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怒气直升,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强词夺理还心狠手辣之辈。
几名出处江湖的新手更是直接拔出刀剑来,指着严三星怒骂不已。
然而严三星毫不示弱,论起骂街,就算这些小年轻的数量再乘以十,都不是他这种混迹于恶贯祸盈之辈当中的人的对手。
几个回合下来,少侠们气得七窍生烟,纷纷操起武器下场,准备干掉这种满嘴喷粪的家伙。
虽然严三星的毒蛇都死了,可他的手脚功夫同样不弱,以一人之力赤手空拳独占七名少侠,还能略占上风。
就在这时,严三星突然虚晃一招,于臂适届,拳心在里,以蛇形钉拳将正面的少侠击退之后,突地隔空打出一招蛇形钻拳,三支银针飞出,直取欧藏华面门。
他现在可恨透了这个半路杀出来打扰自己的人,只有杀了对方,才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欧藏华拔出长剑,使出一招回风落雁剑法二尽清风挡下银针。
曲洋还想上前,突然眼前一道身影闪过,欧藏华瞬间掠过众人出现在严三星面前,长剑如灵蛇吐信一般刺出。
“来得好!”严三星大吼一声,身形虚晃脚步贴近,一招蛇信指点向欧藏华的玉堂穴。
然而欧藏华丝毫不乱,诡异的身动剑不动,避开严三星的攻击后,长剑挡开严三星另一只手,直接穿透他的胸膛。
“唔!.回风落雁剑法一碎秋叶?你是衡山派.”严三星嘴角流出一道暗红色的血迹,欧藏华直接松开了剑柄,整个人潇洒的退回原来的位置不去看他。
曲洋一脸震惊的看着回来的公子,他很想询问欧藏华是什么时候练成轻身御风飞马踏燕的。
严三星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长剑,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退出老远的少年郎,那表情仿佛在问:你们五岳剑派不是常说剑在人在么?怎么说松就松了?
那一口充满剧毒的鲜血还没喷出,严三星就倒地气绝而亡。
欧藏华转身对着那个借他长剑的青年拱了拱手,问道:“不好意思,弄脏了兄台的佩剑,要不我赔你一把?”
“哈哈哈,剑本来就是用来斩奸除恶的,阁下用在下的剑杀了这魔教妖人,是在下的荣幸。”那青年爽朗一笑,毫不在意的走过去,拔出长剑,甩掉血迹后插回剑鞘之中。
这时,项旬在儿子项城的搀扶下走了过来,朝着欧藏华抱拳行礼道:“老朽项旬,却不知今日有贵客到访,怠慢了客人,还请原谅。请问贵客是衡山派的哪位英雄?”
“衡山欧藏华,我们只是路过此地,前来讨一杯喜酒吃,项老伯不必太客气。”欧藏华拱了拱手,温和的回应道。
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质问道:“既然是衡山派高人,为何与魔教长老混在一起?难道五岳剑派除魔卫道的口号只是喊喊么?”
欧藏华笑了笑,看向那人说道:“因为我用爱感化了曲伯啊!现在曲伯已经弃暗投明,成为我们正道武林的一员,既削弱了魔教士气,又涨了我正道威风,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那人纠结了半天,强词夺理道:“你怎么知道他是真情实意弃暗投明,而不是诡计多端想潜入衡山派呢?”
“那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欧藏华指了指严三星,说道:“他刚刚都没想杀你,反而想杀被曲伯保护的我。这就说明在他心里,你的命比我的命重要。他死之后,你立刻跳出来指责我,你.莫非是魔教派来的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