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正德皇帝便大手一挥,说道:“欧卿有想法就去做,朕允了!”
有了皇帝这句话,欧藏华做起事来就能放开手脚了,他当即拱手行礼道:“微臣谢陛下。”
从乾清宫出来,欧藏华便回到了鸿胪寺,继续编撰《天下乐章》,上一回朝鲜使臣提供了他们的乐曲,隔了这么久,安南使臣终于也交了作业。
让欧藏华没想到的是,安南使臣郑惟僚所交上来的乐谱名称为《安南国宫廷雅乐》。
欧藏华看着曲谱,脑海中便浮现出了一段音乐,竟然于大明雅乐有八分相似。
他翻到后面查看一番才知道,雅乐就是本朝传入安南宫廷的。
六月正是烈日炎炎的盛夏之时,欧藏华所在的房间,是鸿胪寺之中最好的,不仅冬暖夏凉,还有徐徐清风穿堂而过。
可对于杭州姑娘程知柔来说,京城就像是笼罩在一片蝉鸣中,叶子蔫儿了,打着卷儿,连尘土都懒得动弹。
两辆马车停在了崇文门里大街的程宅外,王勤早早就站在了门口等待着。
当程姑娘从马车中下来时,他立刻迎了上去,拱手行礼道:“小人王勤,见过姑娘。”
“勤叔,多年未见了,上次见你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白发。”程知柔看着王勤,微笑着说道。
“姑娘还记得小人,是小人的福分。”王勤有些感动,接着便领着程知柔和两位嬷嬷进入程宅内。
“欧先生先前住的是哪间房?”程知柔环视一圈,见院子里的银杏树正是茂密的时候,每当风吹过时,便“哗哗”作响。
王勤指了指左边厢房,开口道:“当年欧大人就是住的那间。”
程知柔点了点头,走进了主房之中,然后微微皱眉。
李嬷嬷一看,就知道自家姑娘不满意,她悄悄打量了一下房间,这里很干净,布置得也跟杭州的闺房差不多,好像没什么不妥啊!
“换个房间吧!”程知柔叹了口气,看向有些手足无措的王勤,解释道:“不是勤叔的错,是我不喜欢窗户正对着银杏树。”
王勤呆了呆,这算啥子理由?
但他转念一想,谁让姑娘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呢?
有点小性子也正常。
程知柔转身走进了左边厢房,打量了一番后,说道:“就这个房间好了。”
李嬷嬷和王嬷嬷不是多嘴之人,立即开始将程姑娘的私人物品搬进房间里。
等她们布置好后,程知柔才在房间里洗漱了一番,又休息了一阵,将状态调整到最好,对着铜镜认真的画了个美美哒的妆容。
申时八刻,程知柔坐上马车,朝着南熏坊行驶而去。
程知柔打开一点点窗户,看着外面的人们匆匆忙忙地走在路上,脸上都带着疲倦。
这熟悉的一幕,仿佛穿越了空间,与杭州城重叠在了一起。
滚动的车轮从繁华的大街转入安静的道路,两边是青瓦高墙,往来除了马车以外,还有不少轿子。
王勤驾驶着马车,小心翼翼的走在自己的道上,生怕冲撞了这些贵人。
没多久,便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华安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他走上前来,站在马车边上拱手道:“可是杭州程姑娘?小的欧府外院管事,奉老爷之命前来迎接。”
“有劳了。”
在华安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欧府。
不过欧藏华还没回来,所以这一次由刘箐接待了程知柔。
其实在来之前,程知柔就很想见一见刘箐,她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欧先生那样的大雅君子都念念不忘。
“欧夫人。”
程知柔行了万福礼,抬头看了一眼刘箐。
发现对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漂亮,皮肤白皙、圆圆的眼睛,笑起来时,有种娇憨可喜的美感。
刘箐一双漂亮的眼眸笑成月牙,乐呵呵的说道:“之前就听夫君提起过程姑娘,说姑娘是一位人美心善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如夫君所说。”
“当不起欧夫人夸奖。”程知柔低下头,声音柔柔的,有种江南水乡的温婉。
刘箐神情中透露出几分欢喜,这个嗓音就很适合唱夫君所说的摇篮曲,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
还好刘箐在京城的这段时日里,偶尔跟贵妇们聚聚会,学到了不少东西。所以跟程知柔坐在一块儿聊天时,她从能找到一些话题,不至于陷入冷场的尴尬之中。
等到酉时六刻,欧藏华终于回来了。
程知柔站起身来,抬头就看到仰慕的男子穿着绯袍、带着乌纱帽,踏着端正的步伐走了进来。
“欧先生!”
“程姑娘,”欧藏华拱手回礼,微笑着说道:“多谢你千里迢迢从杭州赶来。”
程知柔抬头看着欧藏华,眼眸仿佛星空一般,闪烁着莹莹的光:“欧先生客气了,我也是.来做生意嘛!”
第268章 我要打造人类历史最强奢侈品牌!
明朝内府二十四衙门中,有一个衙门名为内织染局,职掌“染造御用及宫内应用缎匹绢帛之类”。
工厂设在朝阳门外的外厂,颜料基地蓝靛厂则设在城西北。
欧藏华领着程知柔等人一同来到了的蓝靛厂,参观这个时代的颜料工艺。
掌印太监刘英陪同,见欧藏华和程知柔对颜色感兴趣,便开口讲解道:“宫里常用的是植物染料,有九种,分别为红花、靛青、苏木、黄檗、橡碗子、五倍子、黄栌、栀子、槐米。”
“咱家这里的染匠都是老手艺人,能通过改变各种染料的套色比例,染出了四十余种颜色。”
植物染料虽然容易取材,染出的颜色也多种多样。但同时也有个问题,它不像后世的化学合成染料,可以把颜色牢牢锁住。
植物染料染的衣服,稍微洗一洗,就容易褪色。
那么古人哪些颜色艳丽的衣服如何清洗?
答案就是两个字:不洗!
以清朝为例,故宫里保留到后世的许多龙袍,很多都是全新的,没有穿过。
这也就是为啥严嵩抄个家,光衣服就能整出了一万七千多套,这还没包括已经卖掉或者销毁的。
所以人类奢侈这一块,还真是从未改变过。
程知柔听后微微点头,看来京城的染料方子跟杭州相差无几。
至于颜色上略微有些不同,大概与手艺人有关。
欧藏华则注意到,这里使用最多的是大红色和青色,其次是草绿色。
我大明皇室特别喜欢大红色,在视觉感官上来说,红色的空间穿透能力强,较为醒目,颜色似鲜血,会形成视觉上的迫近感。
所以自明朝以后,大红色便成为了高贵、喜庆的象征,后世被称为中国红,真正渗透到了中华文化的脉络之中。
绿色是寻常百姓常用的颜色,只不过随着纺纱和染色技术的发展,到明朝时,绿色饱和度和明度更高,显得清新亮丽,也就有了草绿。
谢过刘英,众人从蓝靛厂出来后,选了一家酒楼休息。
包厢内,欧藏华开始询问程知柔的意见。
由于是在私人空间,程知柔便摘下了面纱,语气轻柔的说道:“小女子在来京城之前,发现在南直隶、浙江等地方的举人老爷们,近来喜欢上了宝石蓝,不过目前只有杭州织染局能够调配出这种颜色来。”
说着,程知柔便拿出了一块手帕递给了欧藏华,正是宝石蓝,一角还绣着两只打闹的猫咪。
蓝色是传统色系中的五正色之一,也是传统染色中最早的颜色之一。
除了目前熟悉的湖蓝、天蓝、翠蓝、石青以外,还有一些不常见的月亮蓝、佛蓝、浦蓝等等。
宝石蓝晶莹剔透,比深蓝色更深一点,甚至有点偏紫色的感觉。
欧藏华思索了一阵,开口道:“我可以刘公公借几个染匠出来,在未央宫皇庄之中,尝试调配这种颜色。”
“若是欧先生能调配出来,销量不必担心,小女子全权负责。”程知柔微微一笑,很是自信。
“程姑娘莫要大意,我们未央宫出品的东西,都要比市面上同类产品贵上好几倍。”
欧藏华倒了杯茶,平和的说道:“毕竟是贡品,能让乡绅土豪们穿用,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
“欧先生请放心,小女子心里有数。”程知柔当然明白这一点,如果说欧藏华的想法如空中楼阁,那么程知柔就是那个能帮助他把想象化作现实的人。
就像后世的兔子和鹰酱,鹰酱只管提供理论和数据,剩下的交给兔子。
两人又讨论了一阵,欧藏华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说道:“若只是单纯的颜色,还是与杭州织染局一致,这样不能提前出独一无二的价值感,我想在布上印花”
“这个倒也不难,”程知柔说道:“绞缬(xié)、夹缬(xié)、蜡染都可以做到。”
“我要的不是这种”欧藏华比划着说道:“而是像哥窑一般的冰裂纹,想想看,一批布料,是宝石蓝的冰裂纹,做出来的衣服就是与众不同!”
“这个.”程知柔想象了一下,讪笑着提醒道:“欧先生的想法的确天马行空,但是这种布料做成衣服的话能品味其中奥妙的可能是少数吧!”
“而且从染色的手法上来说.是属于前无古人。”
欧藏华这种聪明人,立马就听到了程知柔这话的含义。
他笑了笑,从容的说道:“那就我们来做好了,重要的不是做成衣服喜欢的人有多少,而是要树立我们的格调。”
两人在酒楼边吃边聊,分开后,程知柔去未央宫皇庄,查看皇庄内的织染坊。
欧藏华写了一封委托书给程知柔,若是皇庄织染坊缺少什么,或者哪里需要改进,她尽管吩咐下去就是。
他本人则回到礼部办公,工作之余,还写了一封信给内织染局掌印太监刘英,言词诚恳的向他借几位染匠。
刘英知道欧藏华是陛下的红人,跟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永关系也不错,所以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当天下午,六名年过三旬的染匠就来到了欧府大门外。
欧藏华安排他们在欧府外院暂住,并让华安听从染匠的意见,准备调色需要的各种器具和材料。
旁晚下朝回到家,华安便向自家老爷汇报了工作进展,调色坊预计还要两天才能投入使用。
欧藏华点了点头,倒也知道这事着急不了。
他走进厢房换衣服时,程知柔送他的手帕掉了出来,便顺手操起就塞进怀里,直径走向后院,去看看自己的宝贝媳妇在做什么。
走到后院时,就看到刘箐和岳灵珊正在一排箱子前挑选着。
欧藏华走了过去,一名中年妇人立即行万福礼道:“草民刘曹氏,见过欧侍郎。”
“免礼。”
欧藏华拱手回礼后,有些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刘箐看了过来,微笑着说道:“夫君,这是咸宁侯张夫人推荐的刘家上色沉檀拣香铺子,他们家的香料在京城都是首屈一指的呢!”
“原来如此。”欧藏华点了点头,有些好奇的凑过来看了看,然后注意到旁边的箱子上,挂着两排各种造型的香囊,有银制的四方盒子,也有布料缝制的荷叶袋。
欧藏华拿起一个香囊,突然灵光一闪,他怎么把这东西给忘了?
对于女人而言,没有什么是一个包子解决不了的事,一个不行那就两个吧!
在古代,女人的购买力同样彪悍。
明清时期人常提到的所谓“三姑六婆”,其中的牙婆与卖婆,就是在城市中往来于贵宅豪第与市井街巷之间,以贩卖胭脂、花粉等妇人用品维生的职业。
刘曹氏这种就属于高端卖婆,可以带着她们店的商品进入后宅。
这个职业在一些传统士大夫的眼中,是引诱闺秀妇女的危险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