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朝峰看着苏蓉蓉放弃一切的姿态，却是眉头紧锁，思索良久后，也是开口。
“好好活着，不好吗？”
苏蓉蓉微微愣了一下，语气却是戏谑。
“在龙王心中，我这样的弑主之奴，还能算一个人吗？”
厉朝峰心中怅然，随后举头望天，轻声吟道。
“爱之深，恨必切。”
“喜上心头，当有归路之悲。”
“思过愁肠，难忘离别之怨。”
“汨罗江中高歌起，马嵬坡头红颜落。”
“天地自古总蹉跎，却道有心不是人。”
低头看向苏蓉蓉，厉朝峰面若冰霜，语气却是越发温和。
“苏姑娘只是做错了事情，你当然还是一个人。”
第474章 龙中睚眦
“我居然也是人？”
听着厉朝峰说她是人，转头看到和玉剑结伴而去的楚留香，苏蓉蓉却是凄厉的笑了。
举头看天，苏蓉蓉又是激道。
“若是天下人全变成了我这种人，龙王怕是要寝食难安吧。”
“所以圣贤牧民，向来杀狐狼，养猪羊。”
“当然，也有些暴虐之君，也会放养狐狼，争吃猪羊。”
“但不管是圣贤是暴君，他们都清楚一件事”
苏蓉蓉直视厉朝峰的眼睛，语气嘲讽。
“人心难测，从来比豺狼虎豹更难以控制，也比猪羊牛马更难以理解。”
厉朝峰背手，面对苏蓉蓉的质疑，却是不闪不避。
“没关系，当人足够多，等多到漫山遍野，靠武力已经无法消灭，那些人自然能学会如何控制人心。”
“我需要做的，不过是让天下人可以称为人罢了。”
苏蓉蓉听到这话，思考良久，看着厉朝峰的眼神里越发荒谬，随后哈哈一笑，语气肯定。
“龙王在自寻死路。”
厉朝峰断言：“我不会死。”
苏蓉蓉冷笑：“没想到龙王不仅喜欢骗天下，还喜欢骗自己。”
目光看向厉朝峰，苏蓉蓉继续冷笑：“区区一把魔刀，可抵抗不了全天下的恶意。”
厉朝峰闭眼，没有继续争辩，只是说道。
“你想太多了。”
苏蓉蓉歪头：“真的吗？若是我把刚才的话说给楚留香听，你猜他会不会再来杀你？”
厉朝峰冷笑：“但你会吗？”
苏蓉蓉面色一冷，却是淡笑说道。
“谁知道呢，女人嘛，总是善变的。”
“人心本就多变，现在的我的确没有和龙王为敌的想法，也不想再帮楚留香这个负心人。”
“但未来的我，却是连现在的自己都无法猜测的存在。”
苏蓉蓉说着说着，也是感叹起来。
“若是我能如李红袖和宋甜儿那般，被人抛弃，转身就能去过自己的安生日子。”
“也许，我现在的日子会变成更好，心情也会更好，不是吗？”
厉朝峰看着苏蓉蓉放弃鼓动自己去杀她。
想了一下，也是落到她的身边，语气怅然说出了两个字。
“睚眦。”
“恩？”
苏蓉蓉不想活了，却也没有那么想死，借厉朝峰手自杀，也只是一种尝试。
她甚至无法确认，当厉朝峰真的要杀自己时，她是不是真的如自己所想，不会作出任何反抗。
可厉朝峰不杀她，甚至说出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词句。
厉朝峰曾号睚眦公子，但现在他的名号是狴犴龙王。
睚眦之心无法救世，也无法说服世人跟随。
厉朝峰迎着苏蓉蓉的惊讶目光，却是语气淡漠的解释一句。
“龙生九子，唯睚眦最凶，这便是你得罪神龙帮的代价，如何？”
苏蓉蓉眯眼思考一会儿，随后瞪大双眼，惊讶道。
“你要我当龙子睚眦.”
“你疯了吗？我害得你差点死在楚留香手里！”
厉朝峰提醒：“差点，也就是没有。”
苏蓉蓉警惕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厉朝峰，却是摇头问道。
“如果我不同意呢？”
厉朝峰点头，语气平静：“那就会死在这里。”
苏蓉蓉也不遮掩：“龙王是否说笑，我一旦成为龙子，自然有的是手段离开神龙帮。”
厉朝峰笑：“你难道不想亲手杀了楚留香吗？”
苏蓉蓉面色惊讶：“嗯？”
转头看向远处，苏蓉蓉摇头。
“我如果能够出手，又何必借龙王的手杀人。”
厉朝峰眯眼：“如果说楚留香来杀你这只睚眦呢？”
苏蓉蓉愣住了脑海里无数思考翻滚而过。
厉朝峰要做的事情会得罪天下高位者。
百姓可如猪羊，或如犬马，甚至豺狼虎豹。
但若是重新变成了人.那贪婪的人性，会吞噬一切权力。
苏蓉蓉隐隐感觉得到，一旦厉朝峰的心思被人看见，连楚留香这种浪子都无法容忍。
苏蓉蓉语气质疑：“可楚留香会来吗？”
厉朝峰背手：“只要他还是楚留香，自然会来。”
一个永远助人为乐的楚留香，而一已经想要改天换地的厉朝峰。
厉朝峰和楚留香，未来必然还会再见。
而那次，将会有真正的决斗。
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
厉朝峰不愿亲手杀死楚留香但苏蓉蓉愿意。
苏蓉蓉只是没有动手的理由。
负心薄幸？
楚留香从来没给她们三个侍女任何承诺。
而厉朝峰选择放过苏蓉蓉，不是因为她武功多强，以至于值得自己重视，只是她的眼光很独特。
她能看见那些如猪羊一般低头生活的百姓。
江湖上有很多“大侠”，但那些“大侠”眼里只有天下安危，从来没有百姓。
明明锦衣荣华和饿殍遍地同处一地，只要偏一偏眼神，便能看见。
“大侠”们却只羡慕锦衣，守护荣华。
至于满地饿殍，从来与他们无关。
苏蓉蓉能看见“猪羊”，一旦发现成为人的百姓也能生活幸福，自然会拒绝他们重新变成猪羊。
看见，便能懂得。
懂得，便会守护。
苏蓉蓉恨楚留香，却不算恶毒之辈。
苏蓉蓉明白了厉朝峰的意思，却也不明白厉朝峰的目的。
微微摇头：“蓉蓉可不觉得自己值得龙王信任，您就不怕蓉蓉再度背叛？”
厉朝峰微笑：“我只是狴犴，睚眦只有弱过我，才是龙子。”
龙生九子，地位本就相等。
厉朝峰自号狴犴，同时把狻猊、螭吻、嘲风称为龙子。
因为从一开始，这些龙子就是厉朝峰给神龙帮留下的各种后手。
甚至狴犴称号继承人，厉朝峰也已经定好了。
反而睚眦这个称号.厉朝峰一直留着。
他想神龙帮走上正轨，把狴犴责任一扔，转头去当一个睚眦必报的魔龙。
他喜欢当睚眦，因为睚眦不需要考虑在规则面前忍让，身心很自由。
可现在.他觉得苏蓉蓉比自己更需要睚眦这个名字。
睚眦从来不需要考虑外界想法，她只需要对敌意作出应对，然后全身心的造福世间就好。
厉朝峰是狴犴，她是睚眦。
龙子只是弱过龙王
也就是说，一旦龙子更强，龙王也不再是龙王。
苏蓉蓉瞪大双眼，语气惊讶：“神龙帮里好像有数个龙子。”
厉朝峰点头：“狴犴、狻猊、螭吻、嘲风、囚牛，加上你这只睚眦，已然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