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迹在武侠世界的道士 第117节

  众人皆走,只留下柳莺莺和李志常还有花生。

  柳莺莺道:“道士这次谢谢你了。”

  李志常道:“你有胭脂马,天下能困住你的人不多,何必谢我。”

  柳莺莺道:“刚才那些人武功好手不少,若不是你,我要逃走不容易,何况还有小和尚这个累赘,我确实托大了。”

  李志常道:“把无常剑还我吧。”

  柳莺莺微微一笑道:“你就是凭借它才找到我的吧。”

  李志常道:“自然如此,此剑随我大半生,和我心有灵犀,我早知道有人追踪你,跟大和尚出去比斗,却留下无常剑,一是不愿意和大和尚生死相斗,二是你带着它,我也能找到你,承你情喝了酒,总不能让你遭难吧。”

  柳莺莺道:“道士确实很不错,虽滴水之恩也记着,可是说世上总有那么多背信弃义之人。”

  李志常道:“我平时可不受人恩惠的,不过知道你劫富济贫,虽然意气用事了点,至少在这乱世中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柳莺莺道:“也只是慷他人之慨罢了。”

  只见远处两个年轻人自道上迎面过来,两人见到李志常大喜,一个人声道:“李师。”

  另一人高呼‘大叔’。

  两人自然是云殊和梁萧二人,两人既然知道李志常没事,离开那处山坡,梁萧又慢慢察觉到了李志常的气机,他到底放心不下,匆匆赶过来,云殊也随之过来。

  李志常道:“云殊好久不见。”

  云殊道:“昔年得蒙李师教导,感激不尽。”

  李志常道:“我能教你什么,终究是个世外之人而已。”

  云殊惭愧道:“若非李师,云殊要练到今天这武功至少还得两三年光景,何况有了李师这层关系,梁兄才肯帮我。前次鞑子攻得甚急,若非梁兄率五千精兵大破鞑子二万铁骑,只怕襄阳城就保不住了。”

  梁萧道:“那是因为我和萧千绝有仇,伯颜是他徒弟,自然也是我的仇人,可不是在帮你,你别自作多情。”

  云殊道:“若不是因为梁萧震慑了鞑子,伯颜身为大将,也不会亲身入我大宋境内,前来查探虚实。”

  李志常道:“之前我在醉也不归楼倒是见过伯颜。”

  云殊道:“可惜我们来迟一步,既没有见到李师,也没见到伯颜。”

  李志常道:“你不怪我没出手抓住伯颜?”

  云殊道:“李师本无义务如此。”

  梁萧道:“杀了一个伯颜也无济于事,你瞧我大破元军之后,大宋是怎么对我们两的。兵权对我来说确实可有可无,不过你帮襄阳守城这么久,这次破元军功劳也不小,那什么贾似道居然不准让你再进入襄阳城一步,也亏你好脾气忍得住,你不拦着我,我早进京一剑把那奸相人头割下拿来下酒。”

  云殊微笑道:“我是为国效力,又不是为己谋身,难道云殊不在襄阳城,就能让襄阳城的守卫减弱许多么,只是国家有难,我等身为宋人,还得尽下绵薄之力。贾似道奸臣误国,自有律法公义教训他,若是人人都一气之下去杀朝堂主事之人,这天下也就打乱了。我等图一时之快,可是百姓何辜。”

  梁萧闷道:“算了我说不过你。”

  柳莺莺打量两人道:“原来是你们两个小贼,之前还跟本姑娘作对。”

  云殊面露愧色道:“之前不知道姑娘也人世李师,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梁萧道:“见谅什么,这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没听说她是个江洋大盗么。”

  云殊道:“李师认识的人定不会是穷凶极恶之辈,也许有什么误会吧。”

  柳莺莺淡淡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比起诸侯我算得上什么大盗。”

第二十六章 急急流年

  梁萧嘿嘿道:“天生万物用以供养凡人,正所谓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可报天,我等饱食五谷,于这茫茫天地,我们又何尝不是大盗。”

  花生道:“俺生来就想喝酒吃肉,若是不能填饱肚子,才不怕当什么大盗呢。”

  云殊道:“小禅师所言甚是,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填饱肚子自然是世间头等大事,天生我们要饿肚子,所以得吃饱,这跟公卿贵族吸食百姓血汗却是不同。”

  梁萧不屑道:“左右不过换个法子说而已。”

  李志常道:“其实观念无分对错,云殊能坚持心中的道义,终有一天能够脱出归藏剑创出自己的武功,梁萧我还是影响你过深了,让你有了些我这般无拘无束的性子,其实对自己难有好处。”李志常是真洒脱,而梁萧学李志常却只能假洒脱。

  梁萧默然道:“大叔我这一生都不想超过你。”

  李志常长叹一声道:“痴儿。”

  说罢他生出去意,踏足于太湖湖波之上,此时明月自东山升起,徘徊在斗牛之间,清风徐来。

  柳莺莺道:“道士,你的剑。”

  李志常落足湖面之上,荡起悠悠水波,不答柳莺莺的话,慢慢长吟道:“世情推物理,人生贵适意,

  想人间造物般兴废,吉藏凶,凶藏吉,

  富贵哪能长富贵,日勇昃,

  月满云蚀,地下东南。

  天高西北,天下尚无完体。

  展入愁眉,休争闲气。

  今日容颜,老于昨日。

  古往今来尽须如古往今来,恁须尽知,贤的愚的,贫的和富的。

  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

  受用了一朝,一朝便宜。

  百岁光阴,七十者稀。

  急急流年,滔滔逝水。”

  云殊喃喃道:“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飘飘入世,如水之不得不流,不知何故来,也不知来自何处;飘飘出世,如风之不得不吹,风过漠地又不知吹向何许。李师真是神仙般的人物啊。”

  柳莺莺对云殊问道:“书生你神叨什么,道士念的曲儿,听着不错?”

  这时候有人道:“道士所念,曲调乃是【双调】乔牌儿,可惜不全,让我来补上吧。”

  与李志常的悠长淡漠不同,这人的声音饱含深情,金声玉落,飘荡在太湖之上,但听得歌声阵阵‘落花满院春又归,晚景成何济’!

  车尘马足中,蚁穴蜂衙内,寻取个稳便处闲坐地。

  乌兔相催,日月走东西。

  人生别离,白发故人稀。

  不停闲岁月疾,光阴似驹过隙。

  君莫痴,休争名利。

  幸有几杯,且不如花前醉。

  梁萧听得‘幸有几杯,且不如花前醉’,想起自己这一生,也不知该当如何过,想要花前醉,却还未救出母亲,治好父亲,‘不停闲岁月疾,光阴似驹过隙’要战胜萧千绝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一时间双泪落颊,不知为何而流。

  不知何处另外有人道:“老色鬼大发,老穷酸也来凑凑趣,但听得来人声音清越,激石有声,正所谓:

  ‘恁则待闲熬煎、闲烦恼、闲萦系、闲追欢、闲落魄、闲游戏。

  金鸡触祸机,得时间早弃迷途。

  繁华重念箫韶歇,急流勇退寻归计。

  采蕨薇,洗是非;夷齐等,巢由辈。

  这两个谁人似得?

  松菊晋陶潜,江湖越范蠡。’”

  最后一段正收这‘乔牌儿’之尾,李志常兴起感慨,后一人赋予深情,最后老穷酸比拟前贤追思古人,三人首尾相连,呵成一气,却又道出了三人的性格。

  歌声一绝,一个青衣峨冠的老者挥袖而来,其面白如玉,长须似墨,凤眼长眉,清奇萧疏,背上露出一个斜斜的剑柄。柳莺莺瞧得芳心一动,忖道:“这人年少时,必是个极俊朗的人物。”

  那穷酸叹道:“老色鬼做惯了勾引良家女子的勾当,小妹妹可别着了他的道。”

  青衣峨冠的老者冷笑道:“可比不得公羊兄为寻真情,抛弃妻子。”

  梁萧一惊,花生一愣,云殊一喜,柳莺莺不知何故,四人同时回头望去,只见到一块光溜溜的大石上,坐着一个邋遢儒生,对着浩浩太湖把酒临风、意态潇洒。

  云殊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梁萧却对青衣峨冠的负剑老者,轻声道:“楚前辈后脚一来,我道长大叔前脚就走,看来你们是形成了默契,不到决斗时,绝不相见。”梁萧心思剔透,也猜出了李志常为何要离去的缘故。楚仙流嘴上说不管族人,不过血脉牵连下,哪里能真的割舍。他来了许久,李志常没有伤天香山庄的人,他也因此不露面。

  公羊羽嘿嘿笑道:“道士气度不小,把佩剑留在了这里,老色鬼你从这女娃娃手中抢走他的佩剑,至少能增加三成胜算,你若是舍不下面皮,老穷酸帮你如何。”

  楚仙流道:“我倒是觉得我若是能胜过公羊兄的青螭剑,对付李道长的把握,至少能增加四成。”

  公羊羽冷笑道:“青螭剑乃是天下第一剑,你当年胜不了,现在更胜不了。”

  这时候柳莺莺怀中的无常剑轻轻颤抖,似有剑鸣之声,公羊羽和楚仙流同时瞧向柳莺莺胸前。

  柳莺莺呸道:“两个老色鬼看什么?”

  楚仙流道:“神物有灵,看来对公羊兄的话并不满意啊。”

  公羊羽道:“道士据说是吕纯阳一脉,最爱装神弄鬼,老穷酸才不怕他。”

  楚仙流淡淡道:“道士刚才似乎发现了你,却没找你动手,看来道士不屑于跟你动手。”

  公羊羽悠然道:“这道士越殂代疱指点我徒弟,我没找他麻烦就算好的了,定然是被我吓走了。”

  柳莺莺道:“呸,不要脸。”

  公羊羽抚须道:“小女娃懂什么,人若是要了脸,往往什么都没有了,而且你前面这位乃是天下第一不要脸之辈,专爱勾引良家妇女。”

  楚仙流面色一沉道:“老穷酸我敬你剑法高明,可不佩服你的人品,当年输了你一招,不代表你就胜过了我。”

  公羊羽哈哈大笑道:“我胜不胜过你这个要打过才知道,不过你天香山庄那些不成器的东西,可有一个比得上我徒弟云殊。”

  楚仙流叹道:“令徒天资横溢确实让人羡慕。”他突然对着梁萧说道:“梁小友我知道李道长并未曾收你为徒,你若是肯拜我为师,我愿把这铁木剑和分香剑术传授给你,免得这一身本事终随我入土,造成遗憾。”

  公羊羽变色道:“老色鬼没想到你这么有魄力,分香剑术和铁木剑都是你家传的东西,都肯传给外人。”

  楚仙流道:“数百年前分香剑术也不是楚家独有,你当我这把年纪还会拘泥成规么。”梁萧确实天资罕见,楚仙流所言也多半是真心。

  梁萧道:“楚前辈承蒙你看得起,可是在下不能接受。”

  楚仙流道:“为什么,你若是怕我托你照顾天香山庄,大可不必担心,我愿意传你剑术,实在是因为见你天分很高,你又没拜师,这才有此念头。”

  公羊羽冷笑道:“老色鬼人品不堪,不过剑法也勉勉强强,当今世上能胜过他的也就一个半,可未必有萧千绝在里面,梁小子你可要想清楚。”

  梁萧道:“楚前辈的厉害,道长大叔多次提起,我也相信若是习得楚前辈剑术,梁萧武功定然大进,可是在我心中除了李志常,再没有其他任何人可以做我恩师。”他虽然叫出了李志常的名字,却也表明了他坚定不移的决心,非是对李志常不尊重,其中其实是大大的尊重。

  楚仙流叹息道:“似这等良才美质,却不能得而教之,实在可叹。”

  柳莺莺眼波一转,说道:“老前辈梁萧不肯学,你可以教我,本姑娘可不比这小子笨。”

  楚仙流微笑道:“姑娘也是良材,可惜老夫的剑术不适合女人学。”

  公羊羽道:“当然了,女人学了这个,也不能去勾引女人。”

  楚仙流淡淡道:“老穷酸一再激我,看来也是许久没遇到对手想和老夫过过招了。”

  公羊羽道:“老色鬼你可要想清楚,这次输再在我手上,你中秋和道士比剑的时候可是必败无疑了。”

  楚仙流摘下背上铁木剑,轻轻抚弄剑身,不由得叹息道:“三十年前因老穷酸而封剑,今夜素月分辉,明河共影,铁木剑却还是因为老穷酸而重新生辉,世事之奇妙,不外乎如斯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说到最后,楚仙流不住叹惋,面露愁色。

  柳莺莺不喜公羊羽的做派,出声道:“你用木剑太吃亏了,不如用道士的剑。”

  公羊羽道:“小姑娘这就不懂了,老色鬼的木剑乃是降龙木所制,入水即沉,尖利之处不下神兵利器,而且这些年来,人养剑,剑养人,人剑之间难分彼此,可远比用不趁手的兵器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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