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又忍不住打量了郭怀一阵,然后道:“你知道镖局是干什么的?”
“姑娘,找个三岁小孩儿来问问,他都不会不知道。”
“那么,你会什么?”
“我刚说过,涉猎了不少,多少都会一点儿。”
“会一点儿不行——”
“这个姑娘放心,虽然不多,但是保证样样可以派上用场。”
“呃···?我们这儿管吃住,可是给得却不多,我们是短人手,实际上我们却养不起
人手。”“伙计也告诉我了,我跟他说,自己有多少,自己清楚,所以并不敢多求,只要有
个管吃管住的地儿,我就很知足。”姑娘似乎有点儿不相信,她美目深注,又打量了郭怀一
阵,打量过后,不知道她相信了没有,但是她这么说:“你跟我进来,用不用你,我做不了
主,万———”
“姑娘放心,万一不用我,我会自己再走出来。”
这种谋事儿的,姑娘是生平头一回碰见,要是她做得了整个儿的主,她会用他,一点儿
都不犹豫。
姑娘把扫把、簸箕往门口一搁,带着郭怀进了镖局。
带,自然是走在别人的前头,可是不管跟在后头的是什么人,都会觉得她走路的姿态很
好看。镖局分前后院儿,后院儿许是住家,前院儿空空荡荡的,一间间屋子不少,可是都上
着锁,只有一间屋没锁,是间不大不小的客厅。
客厅里摆设很简单,但是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最显眼的,是墙壁上挂着一幅文文山的“正气歌”,一笔相当不错的行书,龙飞凤舞,
铁划银钩。姑娘让郭怀稍坐一下,还给他倒了杯茶,然后走了。
郭怀没去坐,他搁下了行囊走到那幅“正气歌”前,从头看到尾,这笔字真不错,功力
火候都够,没几十年的造诣.写不出这么一笔字。
最后,他目光落在署名上,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复姓,两个字“欧阳”。
正看着,传来了步履声,矫健轻盈。
郭怀回身看去,外头进来了两个人,一位是刚才那位姑娘,另一位,则是另一位姑娘。
这一位,看年纪,比刚才那位是大两岁,黑底红花裤褂儿,一般的刚健婀娜,但是,比
刚才那位不但多了股透人的灵气,还多了股凛人的冷意。
这位,进来先打量郭怀,脸上没一点表情,一双霜刃般冰冷目光,似乎能看透任何人,
然后道:“坐。”“谢谢姑娘。”
分宾主坐下,头一位姑娘,就站在后来那位身边。
后来那位凝眸冷望:“别的,我妹妹已经都告诉我了,我不再多问,但是我要知道你姓
什么,叫什么?”敢清两位姑娘是姐儿俩。
郭怀道:“我叫郭怀。”
“哪两个字儿?”
“郭子仪的郭,胸怀大志的怀。”
“要是你真胸怀大志,就不该上我们这家镖局来。”
“先人都望我怀有大志,我也不愿意妄自菲薄,但是目前我只求栖身糊口,不过,世间
事任何人难以预料,投身到这家镖局来,未必就不能施展抱负,达到志向。”
“可惜以我看,在这儿,你也只能谋个栖身糊口。”
“听姑娘的口气,对镖局,似乎已灰心了?”
“事实如此,我们比不上人家,永远也比不上。”
“既是这样,姑娘又何必强撑?”
姑娘脸色微一变:“要不是我们姐妹的强撑,恐怕你今天也就不会有这么一个栖身糊口
的地方。”这话厉害。
郭怀淡然一笑,没说话。
“从哪儿来?”
“东海。”
两位姑娘一怔:“东海?”
“是的。”
后一位姑娘道:“为什么跑这么远,到京里来谋栖身糊口?”
“京里机会多,想有所成,路也近一点。”
“你所谓的有所成,是指哪一方面”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那么你想过选错行没有,你可知道保镖是个什么样的生涯?”
“的确,人怕选错行。但是我要是怕,我也就不来了,并且我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勉
强能派上用场,镖局里的每个人,并不一定都要出外保镖,是不是?”
“我们是短人手,可却很难说短什么样的人手,所以我们要用的人,大小事都得派上用
场,什么杂事都得管。”“我觉得这个差事很适合我,我也很适合这个差事。”
后一个姑娘冷冷的看一着郭怀,道:“我们姐妹复姓欧阳,我叫欧阳霜,二姑娘单名一
个雪字。”这姐妹俩,真是如霜似雪。
郭怀道:“是的,大姑娘,二姑娘,那么两位就是——”
大姑娘欧阳霜道:“局主,老镖头是家父,他老人家现在卧病在床。”
原来还有位镖头,本来嘛!哪有两个年轻姑娘家开镖局的。
郭怀“呃”了一声道:“原来老镖头——不知道老镖头得的是什么病,如果两位姑娘允
准,我倒愿意略尽进镖局来的头一次绵薄。”
姑娘欧阳雪忙道:“你还会看病?”
郭怀道:“我刚说过,不管什么,多少都会一点,也都能派得上用场。”
欧阳雪转望乃姐。
不料,大姑娘欧阳霜冷然道:“不必了,我请得有大夫看病,你还是到门口去把地扫扫
吧!”“是。”
郭怀欣然答应,站起来走了出去。
欧阳雪忙转望乃姐:“姐姐,你怎么——”
欧阳霜站了起来,冷然道:“怎么不能,你以为咱们供吃供住,用的是什么人手?”
“可是我跟你说过,这个人不俗,难道你看不出来?”
“不过长得不错,读过几天书,会说话而已,俗不俗是要看他往后的表现,能做些什
么,会做些什么?”“他既然说会看病,为什么不让他看看爹的病?”
“懂歧黄的人不少,可是我不相信能强过悬壶济世的大夫。”
欧阳雪还待再说。
欧阳霜已然又道:“给他安排住处,告诉他不许擅进后院。”
第 四 章
后花厅里,韩振天正陪着个带发头陀坐着,头陀的年纪不见得比韩振天小,瘦小的身材
一袭灰衣,满脸病容,身边偎了位一身火红的姑娘,正是韩如兰,姑娘的艳丽姿容,穿着打
扮,跟头陀正成强烈对比。这当儿,忽听头陀一笑:“咱们的姑娘回来了!能让她显露奇绝
身法的不多,头陀我荣幸。”一声惊喜娇呼:“师叔!”
灯光一暗复明,醉人幽香满厅,灯光下,厅里多了位姑娘胡凤楼,她惊喜的望着头陀,
矮身就拜。头陀伸了手,他的座儿至少在五尺之外,但是姑娘没能拜下去,再看时姑娘已到
了他面前,他的手,正拉着姑娘的手肘。
姑娘韩如兰一下子瞪大了眼。
韩振天笑道:“不要看,这绝学你永远学不会。”
韩如兰像没听见乃父的话,脱口叫道:“头陀叔,您是怎么把凤楼姐拉过来的,根本就
够不着嘛!”头陀眨了眨眼:“姑娘,让我跟你凤楼姐说两句话再告诉你,行么?”
“行。”韩如兰点了头:“可是您得教我!”
韩振天轻叱:“丫头——”
头陀一抬手:“咱们各交各的,头陀跟姑娘的事,你别管。”
韩振天乐得不管,他巴不得爱女能从头陀那儿多磨出些神功绝学来。
头陀转眼又望韩如兰:“姑娘,咱们一句话。”
姑娘一跃老高,话声都上震屋瓦:“那我这就先拜师她就要拜。
头陀手微摆,姑娘硬是跪不下去,接着头陀指着她道:“再罗嗦我就不只跟你凤楼姐说
两句了,等我赖了帐,你可不许哭闹撒娇啊!”
这句话真灵,姑娘马上不动了,也不吭气儿了,站在那儿要多文静就有多文静。
这时候,韩克威、赵玉茹夫妇带着紫鹃、蓝玲进了花厅,后头跟进来的是红菱,她猛一
怔:“哟!是头陀爷!”她上前一步,跟紫鹃、蓝玲赶个并肩,三个人一起拜了下去。
“好了,好了,别多礼了!”
头陀摆着手受了这一礼,把姑娘凤楼拉坐到身边,凝目打量姑娘之后,咧嘴一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