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桦缩着脖子站在四合院门前,手指已经冻得发僵。
一阵北风呼啸着卷过胡同,裹挟着地上的积雪扑打在他单薄的西装上,冻得他直打颤。
“来了来了!”
伴随着薛玉莲的应答声,朱红色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薛玉莲探出头来,见张云桦冻得脸色发白,顿时心疼得直皱眉:“哎哟!你这孩子,怎么穿这么少?”一把将张云桦拽进院子,边朝着客厅走,边数落着:“大冬天的,连件厚棉袄都不穿,冻坏了可怎么办?”
“我也想穿啊,这不是没机会换嘛!”
张云桦委屈地搓着手,鼻尖冻得通红。
也不知道是今天的阳历不适宜出门,还是衰神附体。
港岛离开的时候,邓洁还拉着他的手叮嘱他京城冷,上飞机前把厚衣服换好。
张云桦想着穿得鼓鼓囊囊的坐在飞机上不舒服,反正飞机上有暖气冻不着,等下了飞机后再找地方换也不迟。
可他却不知道,他现在有多火。
倒不是因为国内媒体对《哈利波特》的追踪报道,也不是因为张云桦上了‘全国道德模范’候选名单。
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能引得众人追着自己,以至于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的‘罪魁祸首’居然是《渴望》!
这一次,因为有张云桦的加持,《渴望》的首播不再是FS区的京城燕山石油化工公司电视台,直接是京城电视台。
早在一个月前,京城电视就开始在各个时段滚动播放预告:“‘白桦林’力作,电视艺术中心倾情打造,五十集电视连续剧《渴望》,即将震撼播出!”
更夸张的是,以‘奋斗鞋厂’为主的几家赞助商也为了让自家赞助的电视剧有一个更好的宣传效果,不仅在各大报纸上刊登整版广告,还印刷了精美的宣传单页随商品附赠。
一时间,《渴望》还未开播,就已经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观众的期待值被吊得老高。
京城电视台也是沉得住气。
面对潮水般的咨询电话,非但没有透露一丁点剧情,转而精心策划了一场试看会,邀请了社会各界近百人提前观影。
作为试看中的一员,何晓晓在看完的当天晚上便写了一篇文章:“看完电视剧《渴望》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采访了同样作为试看员的女工、学生,她们为慧芳流泪,却又愤愤不平为什么好女人总要被生活撕扯?王沪生的背叛、宋大成的隐忍、亚茹的偏执,都在叩问改革开放浪潮下的女性命运。慧芳的‘善’是否成了另一种枷锁?或许,新时代的女性既需要她的坚韧,更该有说‘不’的勇气。”
何晓晓的这篇文章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花,引得其他试看员也纷纷投稿。
工人老张:“这《渴望》演得真叫一个实在!刘慧芳这样的好闺女,现在上哪儿找去?咱厂子里不少女工都抹眼泪,说她太委屈了。宋大成那老实劲儿跟我车间徒弟一个样!就是王沪生那小子欠收拾,他要是我儿子,打断他的腿都不解气!”
文艺青年小周的评论更犀利:“看完《渴望》,我彻夜难眠刘慧芳的善良,不该成为王沪生之流肆意伤害的借口!他自私、懦弱、虚伪,新时代的知识分子竟还满脑子封建大男子主义!慧芳为他付出一切,换来的却是背叛和指责。她的悲剧不是命运使然,而是社会对‘好女人’的规训:你必须忍,必须让,必须燃烧自己成全别人。可这样的‘美德’,究竟是谁的枷锁?”
紧接着又冒出几篇,全是文艺界、新闻界的文章。
除了一如既往的哀叹刘慧茹、批判王沪生,剩下的便是对电视剧的溢美之词。
报道的越多,老百姓越好奇,越好奇,京台越不播。
媒体连篇累牍的报道吊足了观众胃口,而京台偏偏按兵不动,直到十二月初才公布具体播出时间:“《渴望》将于十二月二十日播出,每天一集。”
这一招饥饿营销效果惊人首播当晚,京城大半的电视机都传出了那首熟悉的旋律:“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
命运的齿轮总是出人意料地转动。
虽然张云桦的出现改变了很多事,但有些轨迹依然如故张俪还是去了深大深造。
《渴望》虽然提前两年问世,但片尾曲仍是那首由易茗作词、雷蕾作曲、阿毛演唱的《渴望》。
老百姓不懂什么是代入感、啥叫生活化,但是他们就感觉这部剧看得特舒服,一如王福霖之前拍摄,改编自张云桦的《请回答1983》一般,他们真切地感受到这部剧就像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故事。
第一集仅仅是介绍王沪生、刘慧芳和宋大成之间的关系,以及王沪生姐姐的为人,这样在小孩子看来极为无聊的内容,却牢牢的吸引了家里掌管‘看哪个台大权’的目光。
第一天倒还好,街坊邻居的讨论并不是太多。
可等到第二集播放‘刘慧芳捡了一个女婴,王沪生却一直想把她处理掉。’的情节播出。
不得了了,街坊邻居们炸窝了!
有说王沪生生性凉薄,纯纯是个坏种。
有说刘慧芳自己傻,有车间主任不选,偏偏往火坑里跳。
有的则说这部剧看得太憋屈,今晚不看的...
口口相传中,本来没打算看这部电视剧的观众坐不住了。
以至于到了第三集,基本横扫了京城所有电视机。
除了王沪生这个让人憋气的角色,观众们还记住了另一个人‘白桦林’!
甭管是电影还是电视剧,片头通常只标注导演和主演的名字。
可鲁小威偏偏不走寻常路!
《渴望》片头曲一结束,第一个画面不是导演,不是主演,而是‘白桦林’编剧作品!
黑底白字,明晃晃地挂在屏幕上,编剧的名号打得比主演还响亮。
而张云桦之所以这么惨,便是被邻座的乘客认了出来,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能不能把王沪生这个人物去掉,太气人!’
好家伙,他这一嗓子顿时让飞机上看过《渴望》的观众都吸引了过来。
不是跟他吐槽为什么要写王沪生这个坏种,就是问他为啥要把刘慧芳写的这么惨...
起初,只是一小撮看过的观众跟他吐槽。
待那些没看过的乘客在这群观众的讲述下明白了《渴望》的内容后,也纷纷加入了进来。
一路上,张云桦别说睡回笼觉了。
即便是落了地,身后都跟着一群人以至于想找个地儿换换衣服都没机会,只能穿着单薄的西装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逃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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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着薛玉莲找出来的军大衣,张云桦坐在火炉旁,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炸酱面,‘嘘溜嘘溜~’的往嘴巴里狂扒。
“慢点吃,别噎着。”
薛玉莲倒了一杯开水放在他面前:“你说你,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找人去接你。”
张云桦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回道:“我哪知道会这样...”
一连扒了两碗,张云桦摸着圆咕隆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这才注意到自己回家都这么久了,怎么没看到其他人:“妈,小旭和姨呢?”
“这个月初,他们就回去了。”
“这么久的火车,我叔那身体能撑得住?”
虽说当时医生交代了,术后一个月便可以进行轻微的体力活动。
但是一想到要坐那么久的火车,张云桦还是有些不放心。
“小旭和我都劝了,可是他俩不愿意。说是离家太久了,想得慌。实在没办法,小旭买了卧铺的票把你叔他们送了回去。”
听到是坐卧铺回去的,张云桦这才松了口气。
话没说完,院门突然‘咣当’一声被撞开。
陈小旭裹着红围巾风风火火冲进来,在门廊下边跺着脚边嘟囔道:“冻死我啦!”
“你...你不是送叔回鞍城了么?”
看着张云桦傻乎乎的样子,陈小旭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转身接过薛玉莲递来的红糖水,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还是我姨对我好~”
“你是我闺女肯定要疼你了。”
薛玉莲将陈小旭脖子上落了不少积雪的围巾摘了下来,甩干净后挂到了衣帽架上:“你早晨不是说想吃红烧排骨么,我去市场看看。”
说着,便跨上菜篮子出了门。
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张云桦转身将陈小旭抱在了怀里,重复着刚才的问题:“妈不是说你送叔和姨回鞍城了么?”
剜了张云桦一眼:“呆子,回去我就不能回来啦?”
不等张云桦回答,陈小旭问道:“怎么,不想我回来啊?”
“天地良心啊,我怎么会这么想呢。”
张云桦将脑袋搭在陈小旭的肩膀上,叫屈道:“我不是寻思着你在家能帮着照顾叔么,而且你那么久没回家,好不容易回去一次,不得找你的小伙伴们聚聚么。”
“这么说还差不多。”
得了满意的答案,陈小旭这才松开了放在张云桦大腿根儿的纤纤玉手,解释道:“我本来是打算在家里多待几天,等到小阳从黄山回京城,再回来接她回家的。才在家里待了三天,我爸就看到了《人民日报》上关于‘全国道德模范’颁奖时间,我妈就把我赶回来了~”
闻言,张云桦将陈小旭抱得更紧了:“媳妇,谢谢你~”
温情了一会儿,张云桦问道:“叔恢复的怎么样了?”
陈小旭嘘溜的喝了一口红糖水:“恢复的挺好,就是医生嘱咐短时间内不要干重活。”
“对了,小阳什么时候去的黄山?”
“你走了没多久剧组就说在黄山找到了一颗符合文中的山楂树。”
陈小旭言简意赅的把张云桦离京之后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正聊着,电视里重播了《渴望》昨晚的剧集。
扫了一眼电视,陈小旭突然笑道:“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评价这部电视剧不?”
张云桦也十分好奇:“怎么说?”
“一部《渴望》,万人空巷。刘慧芳之贤惠,万人为之动容;王沪生之薄幸,使观众愤懑难平;宋大成之忠厚,教世人唏嘘感叹。”
说着,陈小旭看着张云桦的眼睛,笑道:“这里还有说你的呢。”
不等张云桦说话,陈小旭继续道:“骗人眼泪,‘白桦林’~你现在比演员还火,这些天都不知道多少记者想采访你呢。”
听到自己居然获得了这份‘殊荣’,张云桦的脸一下就垮了,呜呼哀哉的把自己返程的经历说了一遍:“你说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剧本写的好也不行?”
“哈哈...”
陈小旭笑的那叫一个夸张,眼泪都笑出来了。
笑的肚子都痛了,这才停下。
“好啊,我都这么惨了,你还笑话我~看招~”
张云桦一把抱住陈小旭的脑袋,狠狠的吻了下去。
分开了一个多月,陈姑娘也思念的紧,热烈的回应着。
就在张云桦的大手开始不老实之时,陈小旭瞬间清醒了一些,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等会儿姨该回来了,晚上、晚上好不好。”
见张云桦停止了动作,陈小旭这才松了一口气。
为了转移张云桦这个坏家伙的注意力,陈小旭问道:“你去看俪俪了么?”
“去了,我去找她的时候,她正在排戏。我也将老婆大人的旨意,完完整整的转达了。”
这么久没收到张俪的消息,陈小旭还以为她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听到她在排戏,心中的巨石这才落了地儿。
“邓姐姐呢?”
“她?挺好的。对了,她还给你跟咱家所有人都请了一尊弥勒佛当做生日礼物。”
说着,张云桦起身从行李袋中拿出了礼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