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然道：“I，就是IBM，是IBM的服务器。O，就是Oracle，是甲骨文的数据库。E，就是EMC的存储设备。”
“还真是，你怎么知道？”
程院长有些吃惊，看向了窦局长。
窦局长也有一些惊慌，就好像遭遇了泄密似的，“你听谁说的？”
周浩然好笑道：“常识！金融系统，就一定要用最好的设备。算力设备，最好的是IBM；数据库产品，最强的是甲骨文；存储设备，那是EMC的天下。金融系统的稳定性大于天，全世界都是这么搞！”
对于这一套，互联网出身的周浩然，真是太了解了！
因为电商涉及交易。
有了交易，就有资金的往来。
不容有失！
所以后来国内的电商平台，采用的基本都是IOE的架构，钱都被美国人给赚走了……直到马老板痛定思痛，快刀斩乱麻决定搞自研，破釜沉舟似的强推“去IOE”战略。
阿里云就诞生了。
国内互联网产业的格局就此改写，为美国打工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程院长沉声道：“还是有些不同的，前些年，我们国家外汇有限，加上美国的技术限制。在中日蜜月期间，我们是依靠日本同行的帮忙，采购了一批日立M-150中型机和L-320小型机，让我国的银行系统走出了电子化运作的第一步。”
周浩然淡然道：“那些都是边角料，乱花渐欲迷人眼……程院长，欧洲、韩日的破烂货很多，咱们可不能什么都往怀里踹。你是高性能计算机专家，盯着美国就够了。”
“嗯。”
程院长点了点头。
“不过……”周浩然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要想实现真正的大国战略，背靠着IOE这三家，容易被当成冤大头。我猜，这三家一定是浪费了我国的海量外汇。”
“过去这一年，花了这些。”
窦局长伸出了三个手指。
周浩然道：“300亿美元？”
“30亿美元！”窦局长差点被噎死，“这是我知道的数据，一台大型机3000万美元，订购了100台！”
“哦，还行。估计这是刚开始，他们不好意思要价太高，等咱们的金融工程依靠着他们的设备开发出来，想离也离不开他们了，狮子大开口的时候就该到了。”
周浩然早就预料到了，因为类似的事，互联网行业都经历过。
在IOE作为互联网的基础设施无限抽血，让许许多多的互联网公司都苦不堪言。直到马老板站出来，振臂高呼，号召去IOE化，推出了阿里云，产业格局才就此改写。
只可惜，这只是民间的互联网公司。
国家队还是老样子。
重中之重的金融系统，几十年来一直都是IBM的附庸，每年光是服务费就要向他们支付几十亿。
搞个火车购票网，首先也是去找IBM帮忙。
结果一团糟。
天天崩溃，引起了网友的无尽骂声。后来投靠了阿里云，才真正的把在线购票的便捷优势体现了出来。
周浩然作为一个过来的互联网人。
他真是有一肚子话想说。
程院长却果断的拉住了他，笑着说：“走，我去给你介绍几位国内计算机行业的前辈。你还年轻，别乱说话，多听多看多学。”
在程院长的引荐下，周浩然见到了多位行业专家。
光是院士就有四个。
他毫无疑问是最年轻的。
也是最没有话语权的。
自古文人相轻。
技术也是。
即便如此，周浩然还是顺利的加入了专家组，负责为一个重量级的国家金融项目CNAPS支付系统提供技术支持。
不是开发组，不负责开发。
是开发组那边遇到了疑难杂症，总结出来，请专家组提意见。
这就意味着专家组都是兼职的。
任务量很轻。
每周过来开一次会，提供一些解决方案的思路，几个小时足矣。
其余时间忙自己的。
周浩然多少有些泄气。
他是惫懒。
可他也有雄心壮志，既然加入进来了，总归要做出一些成绩。
却感觉没什么用武之地。
程院长跟他一起走，似乎看出了什么，笑着问：“你有想法？”
周浩然道：“现在开发的这些金融系统，都是基于IBM的大型机、操作系统和软件服务，这就等于命脉在别人手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国产主机不管是性能还是稳定性，都远远不够。”
程院长的主攻方向就是这个。
周浩然叹道：“开放性的X86架构的服务器，才是未来。IBM的主机（服务器），就只能搭配IBM的操作系统服务，这种软硬一体的封闭性设计，就必然会滋生强垄断。未来的隐患太大。”
“咦？”程院长不禁失笑，“你对高性能主机也了解？”
周浩然淡然道：“老院长，其实根本不需要高性能。现在的行业方向，都被IBM给带歪了！人多力量大，才是我们的指导思想！”
“你行了。”
程院长感觉这小子又在大放厥词了。
周浩然举了例子，“一个大力士，一次能搬一吨石头，大力士的工资是1万。一个小矮人，一次能搬1斤石头，小矮人的工资是1块。到底该雇佣大力士，还是雇佣小矮人？”
“人越多，管理越复杂。”程院长以为他不懂呢，“管理一个大力士很容易，管理几千上万个小矮人，那就太复杂了。”
周浩然道：“所以，现在缺的是一套把小矮人并联组织起来的系统！这才是最核心，最关键的。我们国家起步晚、技术弱，几十年内都不可能做出来IBM那种高性能主机。可是，国产主机差了点，就真的不行吗？小矮人其实比大力士更划算。”
程院长已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把无数台劣质的国产服务器并联起来，单台提供的算力比不上IBM。可加上来算总算力、总成本，就比IBM强。”
“对。”
“缺乏可执行性。”
“我有一套大数据的理论。”
周浩然说的这个思路，其实就是基于大数据的云计算，把一些性能差的很便宜的小矮人都连起来，爆发出远超大力士的惊人力量！
这对程院长来说，着实有些超纲，语重心长的说：“浩然，你是天才，这我们都看在眼里。刚才老周、老乔还说呢，你对计算机有很深邃的理解。但是，你要明白，那不是你的项目，那里也不是你的公司。”
“嗯？”
“那里说话的不是技术，而是权力。你不要以为那是一个技术性的工程。”
“这专家当的，没什么意思。”
周浩然觉得没劲。
程院长笑道：“怎么会呢？你现在已经出名了，你不知道？”
“嗯？”
周浩然眉梢一挑。
程院长道：“不需要你在这个金融工程里做多大贡献……相反，你贡献太多，把其他大专家都比下去了，反而不好。你低调点，虚心学习多请教，留下交情。等你编写的计算机教材以后在教育部评审的时候，谁还能争得过你？”
周浩然失笑道：“在这等着呢！”
程院长作为教育家，淡然道：“教育才是百年大计，这次是真正的国家战略。一个金融系统而已，算不了什么，你别听窦局长胡说。写好教材，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261章 全国第一人
周浩然这也算是看明白了。
窦局长拉拢他。
是想给他荣誉、给他光环、给他地位，让他跟国家队挂上关系，把他留在国内。
这样一个技术天才流失去了国外，那就太可惜了。
可是，要在这么重要的金融大工程里对他委以重任，这是不可能的。
这也能够理解。
他太年轻了。
重用他，把那些德高望重的专家教授们放在什么位置？
还有最核心的一点，就是这种公家项目的问责机制。
你用最有名望的大院士、大教授，失败了，有帅锅的理由，是院士、专家教授们水平差。你用一个十八岁的小孩儿，失败了，这是用人失误的责任。
这就是国家队科研和民间科研的核心区别。
民间是个体的。
企业家可以承担全部责任，说干就干！
只要有魄力，就敢打敢冲。
大不了就创业失败，从零开始。
所以民营企业里搞研发，都愿意用年轻人，年纪过了35岁甚至就面临淘汰了，“经验”在创新研发的领域里，更多的时候都是副作用。
人体智力爆发最好的年纪，也就是25岁-35岁之间，最适合搞研发。
国家队就不一样了。
得有资历有经验……说白了，就是要有能力自己承担责任的人。
出事了，谁做事谁承担。
而不是谁用人谁承担。
周浩然这么年轻，他要是做国家项目失败了，他肯定承担不起责任，没人愿意为他来承担责任。
这就很唏嘘。
因为在他看来，现在银行体系的支付系统存在的一些问题，那真是太简单了！
他是见过支付宝、微信支付这种超级平台的人。
每天承受几亿次的黑客攻击，每天几亿次的小额交易……处理起来那真是稳如泰山，放眼全世界都是一等一的产品。
国内的金融系统，不是互联网。
属于金融内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