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因为张森的一时冲动和错误决定，自己也不至于冒险上山。
不过话说回来，张森只是做错事，不是做错人。
站在职业角度来看，他的行为鲁莽偏激，完全不符合一名合格刑警应有的素质与表现。
但从情感角度看，他为了救人敢孤身入虎穴，又有几个男人能够比得上。
人与人之间本就存在着差异，百家饭养育百种人。
有冷静的，就有冲动的，任何职业都没法让每个人保持绝对理智。
“森哥，你这腿怎么还吊起来了？”
于大章坐在床边，眼里满是关切：
“土枪威力这么大吗，腿都给干折了？”
说着，他伸出手指，在张森吊着的那条腿上轻轻捅了两下。
“哎哎哎，你别……”张森赶紧出声阻止，本想坐起来，却被于大章按住了肩膀。
他重新躺好，眼神躲闪，不敢直视于大章的双眼。
“下次别这么冲动了。”
于大章直起腰，看着张森苍白的脸：
“不是每次都有这样的运气。”
病房内安静下来，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空气中流转着令人窒息的沉闷感。
过了好一会儿，张森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脸庞，盯着于大章问道：
“我师父怎么样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情绪，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救过来了。”于大章脸上带着笑意，轻声回答道：
“他很幸运，医生说，如果再晚来两个小时，恐怕就保不住命了。”
没进病房前，他就打听了另外两名警员的情况。
同时也知道了其中重伤垂死的那位才是张森的师父。
听到师父没事，张森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谢谢。”
他的脸上有了点血色，但随即就感觉心里像堵着块石头似地。
“还有……对不起。”
.
来到一大队，于大章发现同事们大部分都回来了。
就连吕忠鑫也在队里。
于大章凑了过去，问道：
“师父，什么情况？”
“市局接手了。”吕忠鑫回答道：
“咱们局的技术科也过去了，从今天起，整个松海市的法医都要忙碌起来了！”
要这么多法医干什么……于大章一时没听懂。
自己确实杀人了，貌似杀的还不少，但他对此并不担心。
这次不但人和枪找到了，被自己杀的那些人还有自制火器，就连那个小男孩儿都有一把匕首。
所以，于大章击毙罪犯是执行公务的必要行为。
多多少少沾点残暴，但也是合法和必要的。
以他的经验来看，现场勘查昨天就应该结束了，还要这么多技术人员过去干嘛？
“山上有新情况了？”于大章看着师父问道。
目前他也只能想到这种可能了。
吕忠鑫压低声音说道：
“听魏队说，昨天市局连夜组织挖掘，目前已挖出十七具骸骨。”
“这还只是一个坑的，坑里的骸骨一层叠着一层。”
“最下面的那一层死亡时间最长，据现场法医初步检测，最少也要二十年以上。”
于大章在心里算了算时间。
九零年那群人上山定居，距今是二十四年。
也就是说，当初他们上山就是为了以后的犯罪。
二十四年啊，他们居然杀了这么多人。
卖出去的呢？
那得是多么骇人的一个数字……于大章都不敢细想。
他咬了咬牙，一拳打在旁边的办公桌上。
“这群畜生！”
第88章 润色很重要
这一拳把桌上的笔都给震得弹了起来。
桌前一名正在办公的警员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于大章，又立刻将头低了下去。
“啊，不好意思。”于大章赶忙道歉：
“刚才激动了。”
那名警员摆摆手：
“没事没事，都理解。”
理解什么……于大章看向师父。
吕忠鑫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来说。
到了外面，于大章终于憋不住问道：
“我怎么感觉队里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是不是有人背后说我坏话了？”
“那倒没有。”吕忠鑫叹了口气：
“你的事现在都传开了，七死三重伤，女人小孩你都没放过，几乎全是致命伤。”
“虽然是执行公务，但也难免让人多想。”
于大章一听就不乐意了，反驳道：
“不都是我干的啊，我说过了，其中一个是支队警员开枪射中的。”
他最怕这种背后传谣言的。
这不是毁人嘛，说得好像他多凶残似得。
当时的情况，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更何况自己被一群人包围，不来点雷霆手段，还能有命在？
吕忠鑫拍了拍徒弟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要不说师徒两人有默契呢。
于大章瞬间就明白了师父的意思：别纠结，不差那一个。
完了，说不清了……于大章现在终于理解什么叫人言可畏了。
看得出来，这次连师父都不站自己这边。
森哥，都怪你！
他已经在考虑，下班后要不要去医院捅张森的残腿。
同时他心里也清楚，后续的事还没完。
现在领导们都很忙，没时间搭理自己，等一有时间就会立刻来找自己了解情况。
于大章昨晚就将报告写好了。
而且还是以两个人的视角写的。
当时在场的，除了那七死三重伤，还有支队的那个警员。
于大章必须要将他的视角也代入进这份报告里。
比如，报告中有这么一句……
【当时我被包围，那个小男孩儿向我冲了过来，在离我大约三米远时，突然从背后拔出匕首，我条件反射下开枪射击】
其实于大章当时只是看到了那个小男孩有拔刀的动作，开枪时根本就没看到刀。
但他不敢赌。
如果让小男孩儿近身，围住自己的那群疯子会立刻找机会扑上来。
可报告里不能这么写啊。
【我见小男孩儿冲了过来，估计会对我进行伤害，我直接开枪了】
这倒是实话，可这么写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所以说润色是非常重要的！
同样是描述一件事，润色前和润色后，所呈现出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
开枪时，那名警员站在自建房门口。
三点一线，自己在中间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小男孩儿是否拔刀他根本就看不到，所以这一段于大章可以随意润色。
而且张森的师父就是被小男儿捅伤的，这点已经被证实了。
别说没打死，就算真将小男孩儿当场击毙，于大章也毫无责任。
接下来的一个上午他都在一大队转悠。
魏谦打电话通知他：就在队里待着，哪也不许去。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队里的警员谁也不让他碰工作上的事。
搞得于大章好像被软禁了似的，浑身不自在。
不过他也出去过两趟，透气的同时也想看看有没有人限制自己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