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卫东和王勇都习惯了。
许进山在保卫处是个吃得开的人物,经常凑到厂领导的饭局上,在普通工人眼里,算是个‘红人儿’。
宁卫东脑子里寻思事儿,有些心不在焉。
王勇似乎也有心事,一边抠手指甲一边看桌上的杂志,看了半天却没翻动一页。
屋里死气沉沉的,俩人都没说话。
直至十二点半多,许进山才披著大衣进来,拉长著脸跟谁欠了他钱似得。
宁卫东和王勇见了,叫了一声“班长”也没去触霉头。
许进山应了一声,也没搭理二人,直接进了里间,盖上军大衣睡觉。
宁卫东和王勇则互相看了一眼,继续各想各的事。
本以为这一夜就这么过去,岂料许进山刚到不久就来个不速之客。
还是上次那名二车间的,名叫刘新文的技术员,推门从外边进来。
倒是没像上次那么气势汹汹的,进门推了推眼镜,脸上没什么表情。
坐在外边的王勇愣了一下,起身冲里间喊道:“班长,刘技术员来了。”
完事从兜里摸出烟,冲宁卫东使个眼色。
俩人来到外头,王勇递过来一支烟,嘴里碎碎念的嘟囔著,含混听不大清,大抵不是好话。
宁卫东有些好奇,这个刘新文究竟跟许进山什么关系,三番两次找过来。
思忖著要不要把这个情况告诉李沛航。
这次刘新文呆的时间不长,大概几分钟就走了。
看他样子是有所收获,走的时候嘴角噙著一抹笑。
宁卫东和王勇回到屋里,却见许进山阴沉站在里间门旁,腮帮子的肌肉一跳一跳的,眯著一双三角眼,不知在想什么。
见二人进来,转身回到里间。
……
第二天一早,八点钟交班。
宁卫东坐早班公交车回家。
昨晚上刘新文走后,没多久许进山就走了,剩宁卫东和王勇轮流睡了两个多小时。
有这两小时睡眠,宁卫东也不觉著困乏。
早上车多人多,公交车晃晃悠悠,快九点了才到站。
回到家,宁卫国夫妇都上班了,宁磊那熊孩子不知道跑哪疯去了。
上屋桌上给他留了饭,两合面的大窝头,半盆鸡蛋白菜汤。
宁卫东正吃著,宁伟就来了。
在他住的防震棚门前叫了两声,宁卫东到门口探出头喊了声“这呢”。
宁伟忙跑过来进屋。
宁卫东回到桌上,一边继续啃窝头一边道:“吃了吗?没吃自个上厨房拿筷子去。”
宁伟应了声“吃了”,宁卫东也没客气,转而问道:“那边啥情况?”
宁伟道:“今儿一早起来,王京生带俩人过去了,正搁那屋里刨地呢~”
宁卫东挑挑眉,紧著几口吃完了窝头,端起菜盆把汤喝干了,站起身,一抹嘴:“走,咱瞧瞧去。”
第32章 挖地三尺
宁伟紧跟上去,不一会儿就到了工地。
拆迁的工程队有工作计划,按部就班干活。
大白天,不用鬼鬼祟祟。
宁卫东顺著阜成门内大街走过去,心里盘算著,按工作进度,最多三天就能拆到齐佳最那间耳房所在的院子。
那时候,再有什么动作就瞒不住人了。
两天内必须找到齐佳最藏东西的地方。
想到这里,宁卫东不由得紧抿住唇角,旋即拐进胡同径直来到昨晚去过那座院子。
刚到院门口就见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斜倚著门口抽烟。
发现宁卫东二人立即警觉起来。
昨天跟宁伟一起的王学文、赵春明在暗中,并没露面。
宁伟安排的,防备王京生耍横,这俩人可以作为生力军突然杀出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到跟前,宁卫东不等那青年说话,直接道:“王京生搁里头呢?”
青年一愣,他不认识宁卫东,本来还想盘盘道儿,没想到宁卫东直接点了王京生的名号。
青年是王京生手下的,有些摸不清状况。
心里稍微犹豫,宁卫东已经跨进了院门。
他才反应过来,还想伸手去拦,却被宁伟一扒拉,狠狠瞪了一眼,登时一个趔趄。
宁卫东大步流星,进了二道的垂花门。
一眼就看见王京生正蹲在北房前边的台阶上抽烟。
在他斜身后,那间耳房里乌烟瘴气的,传出工具敲击的动静。
好在本就是工地,这些动静倒也不太突兀。
“宁卫东?”王京生眨巴眨巴眼睛,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却旋即消失不见。
不等宁卫东说话,立即站起来,把烟丢地上,迎上前道:“卫东我正要去找你。”
宁卫东一笑,并没跟他掰扯,找到这里为什么没告诉自己。
大家都是成年人,纠结那些没有意义。
王京生有所隐瞒在预料之中,宁卫东能找到这里来,也是防了一手。
现在的关键是双方还要不要继续合作。
王京生这句话就是一个台阶,既然找来了,就继续合作。
宁卫东则拿出烟,散给王京生一支,冲耳房里努努嘴:“还没找著?”
仿佛根本没有互相不信任的龃龉。
王京生暗暗松一口气,如果东西已经到他手里,他还真不介意跟宁卫东翻脸。
可现在啥好处都没捞著,再因为这个反目成仇就不值当了。
“没有~”王京生摇头,拿出火柴先给宁卫东点上,自个也点燃了烟,狠狠抽了一口。
宁卫东道:“确定没弄错地方?”
王京生抿了抿唇,笃定道:“肯定没错!”
至于他凭什么这么笃定,宁卫东没有追问,眼下只剩两天,否定这个地方,也很难再找到新线索。
还不如盯准这里,博一个概率。
宁卫东点点头,没再言语。
宁伟则凑到那间耳房的门口往里看。
两个青年,一个拿铁锹,一个拿镐头,正跟里边刨地。
屋里的火炕已经没了,俩人正在从地面往下刨,颇有挖地三尺的架势。
宁卫东和王京生没再说话,心里都抱著一线希望,能从屋里挖出什么。
然而眼瞅著快中午了,也没任何惊喜。
那间耳房拢共那么大地方,本身没有房顶,从墙上,到地下,都找遍了。
地面也挖开了,就算真藏著密室,这么挖也该发现入口了。
里边干活的俩人累的够呛,灰头土脸的拎著工具出来,跟王京生道:“二哥,差不多了吧?”
王京生在家行二,他手底下的比较亲近的都跟著叫二哥。
王京生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看向宁卫东。
宁卫东到门口看了看,啧了一声道:“就先这样吧~”
王京生深吸一口气,心里十分失望。
不是这里,还能是哪里?
根据他掌握的情况,这一片儿就这间房符合条件。
要是一无所获,给宁卫东那一百块钱还没什么,反正总是要还的。
但找居委会的关系,张金发那边的人情。
还有干活这俩人,可都是卖了力气,怎么也得带著吃一顿肉。
王京生至少净赔二三十块钱。
最后看一眼一片狼藉的耳房,挖到这种程度,心里再不甘心,也只能作罢。
一帮人从院里出去,都没什么兴致,直接分道扬镳。
宁卫东让宁伟带王学文、赵春明去吃一顿好的,跟著忙活著两天,没有功劳,还有苦劳。
宁卫东没去掺和,径直回到家。
点燃了煤球炉子,脱鞋斜靠在床上,思忖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虽然刚才的情况令人失望,但他并没放弃。
宁卫东总觉著漏掉了重要细节。
如果那间耳房真是齐佳最的秘密基地,如果他当初真有东西留下来……除了那间屋里,还能藏什么地方?
宁卫东思绪电转,猛地一拍大腿,想到一个地方!
……
另外一边,王京生垂头丧气回到家。
安宁一如既往,坐在窗边捧著一本《人民文学》在看,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脸颊上,显得格外娴静。
听到王京生的进门声,抬起头把杂志扣著放下,一看王京生的状态就猜到结果:“没找到?”
王京生一屁股坐到人造革的沙发上,里边的弹簧发出“嘎吱”一声,一脸无奈道:“地都刨开了,墙皮也铲了,毛儿都没有。”
安宁抿了抿唇也有些失望,却很快收敛情绪,坐到旁边沙发上:“既然啥都没有,也没必要瞒著了,你赶紧告诉宁卫东那边,别让他觉著咱们吃了独食,羊肉没吃著,反惹一身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