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纸醉金迷,交的大多数都是酒肉朋友,能真正说上话的没几个,你陆小凤确实是其中之一。”
楚阳低着头摩挲着酒杯脸上带着些怀念。
花满楼微微一笑道:“楚兄能不能把我也算上?今日之后,咱们应该也算朋友了吧?”
楚阳点头道:“当然,虽然我们对事情的看法不一致,但不妨碍我欣赏你的为人,这个世界需要你这样的人存在。”
花满楼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陆小凤好奇的问道:“接下来你们打算去哪儿?”
楚阳说道:“这段旅途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特别的终点,随心而为罢了,只是此时我的兴致已然不多。”
陆小凤似乎明白楚阳的想法,开口道:“本来是一场心情愉悦的郊游,结果一出家门就看见满大街的乞丐,虽然他们的贫穷和自己无关,但听着他们的乞讨声,心里却不是滋味,于是郊游也没心情。”
楚阳嘴角上扬,“你这比喻倒是有意思。”
陆小凤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我得劝你一句,人力有穷时,咱们平日里能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已经很好了,你别想着把全天下人的平安喜乐都和自己联系上。”
“你没那个能力,就算有,这么做也只会把自己活活累死,还不如像我这样,逍遥自在一些。”
离歌笑拍着桌子大笑道:“全天下最爱管闲事的陆小凤居然教别人不管闲事,还说你逍遥自在,我可没见你有多逍遥,你那张嘴可真爱胡扯。”
花满楼也跟着笑了起来。
陆小凤老脸一红,怒道:“酒鬼,朋友多年,你就这么拆我场子?”
离歌笑摇头失笑道:“主要是你说的话太离谱,再有一点,你的经验之谈不适合公子,有的人可以像你一样选择逍遥自在,而有人的天生就没得选。”
“他们从生下来就背负了人族的命运,逃也逃不掉,终究是要面对的。”
说到这里,离歌笑神情肃穆的凝视着楚阳,郑重道:“一路走来,人间百态您看了不少,我知道您不愿再入樊笼,想像陆小凤说的那样自在逍遥。”
“但如果您真的舍弃了一切,天下就再也没有机会摆脱如今的局面。”
“躲在温柔乡里做梦的那位是不会管外面黎民百姓死活的。”
楚阳没有回答,放下酒杯。
默默走到窗边,望向酒楼外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他是真的对皇位毫无兴趣,困在京城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到真正的自由,让他再回去是一种莫大的残忍。
一旁的陆小凤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加上之前的一些事情,他的脑子里开始冒出奇怪的想法。
正当他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大喊声。
“急报!”
“戚家军在东海望龙城中伏!”
“倭寇与大妖联手摆下阵法围困戚家军!”
“海族大妖即将率军攻打金陵城!”
“戚将军有令,组织一切力量死守金陵城!”
“金陵城不可破!”
“一旦金陵城失守,我人族在沿海一带再无城池阻止大妖入中原腹地!”
一名混身浴血的将士,骑着一匹同样浑身是血的军马,扯着嗓子沿街大喊,径直冲向衙门所在。
只是还没到达目的地,那将士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量,从马背上栽倒,重重砸在地上,呼吸变得衰弱。
百姓和街边的商家自发的从屋子里拿出药物,想要为受伤的将士治疗,没人嫌弃他身上的污秽。
所有人都明白,将士身上的伤是为他们承受的。
可惜……
伤势太重,将士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要不行了。
有人低声哭了起来,而哭声就像是会传染,越来越多的人围在濒死的将士身旁。
“死守金陵城……”
就在将士眼中色彩逐渐变得苍白的时候,有人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一股暖流趟进了他的身体。
楚阳握着满是鲜血的手,回头望了一眼酒楼上的离歌笑。
就像在说……
好!
这个天下我要了!
…………
刚刚喝醉躺下的许知县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带着人急急忙忙从衙门里冲了出来。
“快快叫县丞关闭城门!”
“快啊!”
“立刻让人快马加鞭把消息送去京城,我们需要大量的援军!”
“杀千刀的!这妖族怎么就攻过来了!”
“姓戚的真是个废……”
许知县的话没说完,突然一只手伸出,狠狠抽在他的脸上,把他整个人抽的眼前一黑,差点就昏死过去。
师爷从身后抱住许知县,视线全被遮住,急道:“谁人竟敢殴打朝廷命官!不怕被杀头吗?!”
缓过神来的许知县捂着嘴定睛一看,打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酒楼里宴请的锦衣卫。
“姓楚的,你竟敢打我?喝多了对着本县令撒酒疯呢!”
“就算你是锦衣卫,本官今日也要将你拿下,殴打朝廷命官可是大罪!身为锦衣卫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楚阳冷冷的看着他,“戚将军在前方浴血奋战,你身为县令非但不安抚百姓情绪,还对戚家军出言不逊,难道不该打吗?”
威严受损还被教训一通的许知县气的七窍生烟,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他拿下!”
手持水火棍的衙役们将楚阳围住。
因为南方常年受到妖族和妖魔的侵扰,所以每个城镇衙役数量要比北方多很多,像金陵城这样重要的枢纽,不算军队,光是衙役数量都有数千之众。
衙役都是武者,数千武者结阵围攻,试问。江湖哪位一流高手能赢?
更别说一个锦衣卫。
这也是为什么许知县如此嚣张的原因。
在金陵城这一亩三分地,戚家军不在,他就是实打实的土皇帝!
离歌笑、陆小凤、花满楼三人想都没想就从酒楼上飞了下来,落在楚阳身前,将他护住。
“这里不是京城,可没人卖你楚大少爷的面子,你这巴掌抽的也太狠了。”陆小凤抱怨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畅快笑道:“不过抽得好,抽的真是大快人心,我来金陵城多日,早就看不惯这知县所作所为。”
“这厮趁着戚将军不在城中,居然胆敢松懈守备,包括县丞在内,一干人等把持城门暗自收受贿赂,来往行人价高者可不经排查便能入城,真是岂有此理!”
许知县一听陆小凤当众说穿他的事情,顿时就急了,叫骂道:“陆小凤别以为你解决了一桩案子就可以在这里大放厥词诬赖本县!”
陆小凤呵呵一笑,“是不是诬赖,你自己心里还没数吗?”
向来和颜悦色的花满楼也不禁冷脸道:“许知县,我花家虽然富庶,但也知道生财有道,有的钱能挣,有点钱沾不得半点,金陵城是南方门户,为中原抵挡海族大妖,你怎可如此行事?”
“朝廷要是知道此事,定要诛你九族!”
诛九族这三个字对许知县形成了巨大的刺激,他估计也知道自己的事情暴露没有好下场,顿时脸色涨红,又惊又怒的指着花满楼大骂。
“你是江南花家的公子又如何,就算是得罪花家,我今日也不能让你走出金陵城!”
数量庞大的衙役已经把楚阳几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那些一开始就在看热闹的百姓被挤到了外面,根本听不见几人的谈话,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了许知县的叫骂声。
眼见衙役越来越多,百姓们知道可能要出大事,逐渐退到远处,生怕自己被牵连在内。
“第一眼看见你这狗官就觉得不舒服,没想到老子这么多年不当锦衣卫,眼光居然没退步。”
离歌笑抽出绣春刀指着许知县骂道。
“你们不是锦衣卫?”许知县愣了一下,整个人兴奋的颤抖起来,猖獗笑道:“冒充锦衣卫是重罪,今日格杀你们,本官非但无罪,反而有功,真是天助我也!”
陆小凤没好气的瞪着离歌笑说道:“你有病啊?跟他聊这玩意儿干嘛?现在好了,你看看他那副得意的样子!”
离歌笑毫不在意,淡淡说道:“总得让他当个明白鬼。”
花满楼微微一笑道:“离兄不妨在多说点,话说一半,他还是个糊涂鬼。”
离歌笑有些意外的看向花满楼,对方明明是个盲人,离歌笑却觉得他眼神无比明亮,像是洞彻了世事。
楚阳笑道:“你现在搬出我的名头可不管用,他已经是狗急跳墙,只会逼的他坚定决心杀我们。”
离歌笑咂咂嘴,“试试又不要钱,情况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下一刻,只见他大喊道:“姓许的,有件事我的提醒你,算是爷爷我大发慈悲给你一次机会,免得你到时候株连九族,在黄泉底下还记恨爷爷。”
正打算让衙役们群起攻之的许知县,示意让手下稍微等一等!
许知县嘴角勾起,拥有绝对优势的他,心中充满了傲慢的情绪,笑道:“死到临头还有什么想说的一并说来,就当本官大发慈悲。”
“对了,本官没有你这种不肖子孙!”
陆小凤玩味的说道:“他这嘴倒是半点便宜都不让你占啊。”
离歌笑干咳一声。
“孙子好好听着!”
“刚才抽你耳光的是先帝御封的王爷,当今圣上的皇弟,贤王殿下!”
贤王二字就像是一枚重磅炸弹落在一群衙役里!
下一刻,人声鼎沸!
哗然声四起!
许知县也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脸上浮现出惊慌的表情。
贤王!
那不是一直待在京城里的废物王爷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许知县脑中精光一闪,开口呵斥道:“你个该死的贼子先是冒充锦衣卫,然后又在这里妖言惑众!”
“天下谁人不知贤王足不出京,根本不可能大老远跑到金陵城来!”
“就算来,他也不可能只带两三人前来,贤王穷奢极欲谁人不知,出行在外,定然声势浩大,属于王爷的仪仗不会少半分。”
“骑马进城的王爷,你糊弄谁呢!”
这话说完,原本慌乱的衙役们逐渐安定下来。
楚阳无奈道:“你说你打就打,非得扯上我,凭白挨顿骂。”
离歌笑双手一摊。
陆小凤低声道:“真是?”
楚阳点头,“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