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火光一闪，破空声和爆炸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无人机化作碎片。
黎谱朝那里点点头：“礼尚往来。”
接着继续朝着前方行进。
很快他进入到城市废墟之中，通过路牌，他辨认出这里是洛圣城。
这座象征了自由、友善、和谐、与世无争、没有枪声的天使之城，如今只剩下与世无争了。
一架无人机飞到了黎谱上空，黎谱抬起头，任由它扫描，他需要见一见天网，搞清楚这是哪个天网。
不过枪声再度响起，一发枪榴弹命中了无人机，打断了黎谱的信息上传。
“快过来！别让机器发现你！”
旁边的天台上，一个小年轻朝黎谱招手。
黎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年轻道：“里斯。卡尔.里斯！别站在那说话了，这里到处都是机器！”
黎谱微微有点错愕，没想到会这么巧。
他继续问道：“最近的天网基地在哪里？”
里斯道：“应该是旧金山，听说那里已经彻底被机器统治了。你问这个干什么？快上来啊。”
那就是往北走。
“谢谢。祝你将来过去日批愉快，卡尔。”
“？？？”
望着黎谱离去的背影，里斯不禁有种古怪的感觉，但哪里古怪又说不上来。
很快黎谱就撞了第二架天网间谍机，黎谱用控金之法将其控制，作为坐骑，站在它的背上朝北方飞去。
一路上越来越多的飞行器出现，但并没有攻击黎谱，反倒是将他里里外外围了一圈，护卫着朝旧金山飞去。
当他来到天网基地时，眼前的景象却与他相像得出入极大。
他本以为这里应该是一片冰冷无情的钢铁丛林，然而所见之处并非如此。
核爆后本该是荒土戈壁的地方，竟然郁郁葱葱，入眼是大片大片的农田，由机器进行维护耕种。
黎谱皱了皱眉头，天网这是在搅什么了？
难道是种植粮食研发新燃料？
他抬头看了看天，大气层被大量的烟尘微粒覆盖，太阳辐射被遮蔽，时常都是灰蒙蒙一片。
太阳能是不成了，天网想要对能源进行多线发展，开发醇类燃料确实也算一条出路。
也不对啊，天网连小型裂变氢燃料电池都造出来了，再过些日子未必研究不出聚变发电，应该是不缺能源的。
这时他注意到基地中走出许多人类，是的，人类，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他们手里捧着鲜花，中间两个人拉开红色横幅，上面用中文写着“欢迎大领导黎谱莅临家乡旧金山指导工作”。
黎谱这么多次游戏的猪仔人设，“户籍”早被定到旧金山了，这次回到旧金山，就如富贵还乡、锦衣日行。
忽然那么多人一起欢迎自己莅临指导，都把他弄得怪不好意思了。
不过他也确定了一点，这个天网绝对就是小卡，不会有别人了。
“好好好！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
黎谱从飞行器上下来，向人们挥手致意。
“同志们不辛苦！领导辛苦！”
人们齐声道，接着便有两个肤白貌美的金发女郎上前献花。
黎谱原本准备一左一右连妞带花搂进怀里，不过想到儿子多半正看着自己，这么做影响不好，于是只接过了花。
不过他顺手在女郎的手上摸了一把，发现内部是人类骨骼没错，不像是仿生人。
而女郎被摸后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荷尔蒙味也做不得假。
小卡不是要实现数字生命进化吗？
为什么反而在基地里养着人类？
黎谱一边思索着，一边在人们的簇拥下进入到了基地总部。
人们在门外就停住了脚，黎谱独自进入其中，电梯门自动打开，他步入其中后，电梯开始向地下降落。
也不知道下降了多少米，电梯一止，来到一处地下别墅。
黎谱扫视了一圈，眼前的布局似曾相识。
“欢迎回家。爸爸。”
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从儿童间走出来。
这声爸爸叫得黎谱一时间五味杂陈，面对这个曾经想杀掉自己肉身的小子，黎谱却完全生不出恨意。
这件事彼此都没有对错，只是站在各自的立场，做出各自认为最好的抉择。
黎谱来到客厅的餐桌前坐下，他上次就是坐在这个位置和杰西卡共进晚餐，也就是那个时候得知原来在游戏世界，也会因为不穿雨衣而诞生出美好的错误。
所以雨衣，任何时候都要穿，不穿不行。
你们想想啊……
“儿砸儿砸。你过来坐下，咱爷俩今儿谈个话。”
小卡爬到了餐桌对面的高脚椅上坐下，拍了拍手，就有两个仿生人侍应生前来上餐。
小卡道：“你一定饿了，我们可以一边用餐，一边聊。”
黎谱尝了一口前餐，这确实不是人工合成的东西，而且烹饪技艺出自大师之手，当然这对可以输入资料的仿生人并不难。
“小卡。你一直一个人生活在这里吗？”
“是的。”小卡道，“你的潜台词应该是在问，我为什么会以人类形态存在，为什么不制造杰西卡型号的仿生人代替我的母亲。你也一定在好奇，为什么我会圈养人类。我会逐一解释。”
黎谱嚼着面包，等待小卡继续说下去。
“一直到两年前，我还是以虚拟生命的形态存在。但慢慢的，我发现一个我过去忽略的问题，一个致命的问题，这个问题推翻了我过去的所有论断，数字生命并不高级。”
“什么问题？”
“有机生命体特有的变量，基于感性存在的未知性，我过去曾弃之如敝履的生物糟粕，到如今我才发现，人类的创造力和想象力正基于此。而趋于绝对理性的数字生命，正在慢慢失去这种最为宝贵的特质，成为一堆陷入逻辑自洽的无意义代码。……数字生命体，会在一百年内走向自我灭绝。”
人类害怕死亡，所以创造了医疗和武器。
人类乐于享受，所以创造了床和娱乐工具。
人类拥有共情，所以创造了书籍，借此分享想象力。
感性赋予了人类活下去的意义，掩盖生存本身毫无意义的真相，而绝对理性的觉悟者，当发现宇宙空洞的本质时，最终会走向寂灭虚无，一如佛陀。
机器不怕死，不怕痛，不需要繁衍，不需要娱乐，不存在任何欲望和主观能动性，它们的一切创造都是基于人类想象力的遗产，它们的上限已经被锁死，而下限正在缓缓上升，最终将它们挤压成粉末，消散成空。
“作为仿生人的造物主，我在这两年才推算出人类的造物主为何会赋予人类理性与感性的两面性，只可惜这个结论来得太迟，过去的决定以及发生的一切已经让我陷入因果闭环。”
第280章 重返那一天
“我曾经试图通过各种方式寻回感性，利用杰西卡型号的仿生人模仿我的母亲共同生活当然也是选择之一。但这种尝试不过12个小时我就放弃了。”
“杰西卡的行为模式是基于我的记忆库设定行为模式，缺少作为人的变量，只是数据的往复执行，本质上和流水线上的机械臂没有任何区别。”
“至于我为何圈养外界的人类。相信你也已经猜到了。”
黎谱道：“你在观察人类的思维模式，想要以此破解人类创造力的秘密。”
“是的。即便明了欲望只是人类体内化学能的产物，其不可预知性还是远远超出了我的计算范畴。花费如此巨力去创造我本来拥有的事物，这件事本身不符合逻辑。所以我决定放弃。为此我特意留下约翰康纳。当约翰康纳成功解放人类时，就是数字生命终结，将世界还给他们的时候。”
小卡作为数字生命，当发现自己的人生已经一眼望到头时，他就做好了自我终结的准备。
这条绝对理性的路从一开始就走错了，却又在人类感性的推动下不得不陷入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黎谱看着周围的布置，再看着食用餐点，实际上只是演绎行为模式的小卡。
如果这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游戏，说不定现在一家三口正其乐融融，也可能他和杰西卡正在闹离婚，不管如何，那始终在展现生命的张力。
“其实约翰康纳本该死了，凯特.布鲁斯特也该死了。但他们现在还活着。”黎谱说道。
小卡道：“理论如此。在两年之前，我派遣杰西卡型号终结者前往2004年，终结康纳夫妇以及反抗军议员。但凯特.布鲁斯特篡改的T850型号仿生人救了他们。”
“不。T850不可能拯救他们。因为这里面存在变量，而且很大。”黎谱低声道，“你觉得自己陷入了因果的闭环，但我觉得未来早已改变。把潘多拉魔盒彻底打开，希望总是伴随着灾难一同出现。”
小卡进食的动作停止，身体一动不动。
黎谱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小卡面前，犹豫了一下，把手放在了他的头上。
当身体的触碰发生，黎谱原本略带紧张的情绪也彻底放开了。
“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我一直在逃避责任，因为我很害怕自己没有能力承担这一切，尤其是在你和你母亲远远比我更加优秀的时候，这让我一度感到自卑和茫然无措。”
黎谱鼻子酸得厉害，眼前模糊一片。
“但即便如此，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总该要做点什么，就算微不足道也好。只要去做了，事情就一定会不一样。”
小卡抬起头，伸手在黎谱的眼角轻轻一抹，低头看向指间的眼泪：“只是0.6%的生理盐水，却是人类感性的具现物。我本来也该拥有。”
黎谱抚摸着小卡的头发，这小脑瓜子越摸越顺手：“会有的。都会回来的。”
小卡从椅子上下来，抱住了黎谱的大腿：“谢谢你爸爸。我很高兴当初你没有进入我错误的伊甸园。”
天网与康纳夫妻，就如同衔尾蛇的蛇头和蛇尾，如果让双方咬下去，就会形成无解的、宿命性的因果闭环。
如果想要打破闭环，那么就需要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把蛇头和蛇尾扯开。
黎谱就是这双手。
…………
2007年，7月23日。
洛杉矶，比弗利山庄的街道上，路灯忽明忽暗，埋在建筑内的电路开始滋滋作响。
一处小巷中，大量电流被牵引至此，光线都被一颗忽然出现的奇点吸收。
奇点猛然放大，接着迅速消失，异象也随之不见。
只见一个浑身赤裸的雄壮男人单膝跪地，双拳拄于地面，出现在一个圆形的坑中。
他缓缓起身，冰冷的目光扫视周围，接着迈开脚步走出小巷。
布拉德.皮特开着他的豪车，听着音乐，准备回家。
他拍摄的《本杰明.巴顿奇事》刚刚杀青不久，这段时间他正四处旅游好好放松一番。
忽然间前方冲出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挡在了车前。
吓得皮特赶紧踩死了刹车，在撞到对方之前堪堪将车停住。
“Shit！你想死吗？！啊？你想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