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虎山面不改色,大义凛然的说道:
“姐这话说的,我媳妇这也算是爱国的,身在曹营心在汉,迫不得已,被人拐过去的不是?”
陈玉梅也不知道他大义凛然个什么劲,看弱智一样看着谢虎山:
“我就纳闷一件事,你对象人家都在港岛结婚了,用你操心?别一口一个你媳妇,那是人家港岛男同胞的媳妇。”
这不纯纯傻子吗?媳妇跑了,跟人家结婚了,他还在这跟着忙前忙后,牵线搭桥,要帮对方想办法挣点钱……
小伙是好小伙儿,人品没得说,就是脑子缺点啥……
“你把耳朵堵上。”谢虎山看向祝幼君,示意她把耳朵堵起来。
祝幼君假装把耳朵堵起来,实则根本没有用力,不影响她偷听谢虎山接下来说的话。
谢虎山靠近陈玉梅,压低声音:
“我能便宜资本主义社会那王八蛋?这事也多亏了大姐你帮忙,当初给我俩安排一屋,那天晚上我……我没忍住,我俩就……那啥了,所以我不是冲她,是她肚子。”
说到这还看向祝幼君,祝幼君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不被发现,继续堵着耳朵。
谢虎山这才继续说道:
“现在她肚子里的那个。”
“啊~~我说呢。”大姐恍然大悟。
难怪谢虎山说啥要帮对方呢,大的虽然跟了别的男人,但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
“我不在,她一个乡下娘们能干啥,她那个丈夫又是资本主义的货,天天搞破鞋,哎呀,相好的可多了,那边法律都不管。”
“所以我求姐你帮帮她,让她从丈夫工厂拿点洋货批发给洋货贩子,您放心,您和火车站全体领导,在港岛有啥要买的,都跟她说,你一句话,她肯定照办,需要打点,她也肯定安排到位。”
“再说,你都算我俩半个媒人,要没姐你安排我俩一块住,我也不能有这个孩子,你看在孩子面上,也得帮一把。”
“不过您放心,千万别有压力,甭管办成办不成,彩电都是您的,那是你弟弟我给我姐姐买的,不是她买的,您放心看,甭到时候跟她过意不去。”
“彩电那是我买的,因为我急着走,她替我第一次登门看我姐,不能空着手。”
“除了替我看你和姐夫,为啥还要去家里呢,主要还是她现在脸皮还嫩,人多了她说不出话来,好多话不好意思在这种场合跟您说,所以才想等姐你方便的时候,去你家里说去。”
大姐看向祝幼君,祝幼君保持着堵着耳朵的姿势,但脸上已经淌下了两串泪珠,表情似哭似笑,静静看着谢虎山。
看到对方的模样,陈玉梅心里也有些难受,她不是心疼这姑娘,她是心疼这个小谢同志,都快回家了,还替这女人操心呢。
谢虎山顺着大姐的目光看去,被祝幼君的模样吓一跳:
“我不让你堵好了吗?”
“唉……”陈玉梅犹豫一下,用纸写了一串地址,这次没有递给谢虎山,而是递给了祝幼君,本想沉默,可最终没有忍住,对着擦眼泪的祝幼君说道:
“小谢多好的人,你瞧瞧,你都跟人跑去港岛了,还追过去找你,看你受气还替你想主意……”
“我管这事儿,也不是冲你,你配不上这么好的小伙子。”
祝幼君被陈玉梅批评教育了两句,明明冤枉可还不敢解释,只能不断点头。
“得嘞,姐,我肯定这一年半载还得再过来,不为她也为看看孩子,到时候我去家里看你和姐夫去。”谢虎山对陈玉梅不断作揖,欠身说道:
“我先走了,带她出去嘱咐几句,她丈夫还在外面等着呢,呆太久容易挨打。”
陈玉梅伸手抓住谢虎山的手腕,等祝幼君先走开几步,才对谢虎山小声说道:
“听姐的话,别因为这事着急上火,也别因为她有了你孩子,就自己打光棍,那没养在身边的,不知道将来长成什么样,能不能给你养老谁也说不准,你回去该娶媳妇娶媳妇,可不能为这么个女人,把自己耽误了。”
谢虎山感动的点点头:
“我出来一趟,就认识姐你这么一个好人,就冲这一点,我就没白来。”
“去吧,以后再来鹏城,到这看你姐来。”陈玉梅对谢虎山说道。
刚好外面也有人进来,谢虎山顺势和陈玉梅告别,带着祝幼君走出了招待所。
直到站在广场空地上,谢虎山才停步看向祝幼君,瞧瞧对方那副绷不住,准备以身相许的死出儿。
祝幼君被连捏带吓,当即倒吸一口冷气,把已经流出来的感动泪水给吸了回去。
“行了,不用整以身相许,做牛做马那套了,捏下闷儿,占占便宜,也不算我白帮你,扯平了。”谢虎山大大咧咧的说道。
祝幼君被谢虎山一句话气的满腔感动消散了大半:“你……”
谢虎山示意祝幼君闭嘴,自己说道:
“这你以后也能理直气壮,不欠我,我也能跟韩老二回去路上吹牛逼,我也是开过荤的人,他摸过韩翻译,我摸过你。”
随后他掏出香烟点燃,找了个块石头坐下,叼着香烟观察着四周,嘴里叮嘱着祝幼君:
“我第一次来就看出来,这大姐心眼儿不坏,但喜欢贪小便宜,她从这个火车站成立招待所那天,就开始干这活,干了小二十年,她是求安稳,不求上进。”
“这种没威胁的老好人,火车站大小领导肯定都喜欢,关系应该也都不错,她要开口跟领导说想走个后门跑跑关系,比那些有上进心的同事好使。”
说到这里,他看向祝幼君,反问道:“你该干啥?”
祝幼君放下捂着胸部的手,想了一会儿:
“你走之后,回港岛二手电器行买台二手彩电送她家里去,让她帮我做件事,这个火车站的洋货贩子如果都从我手里进货,我把利润拿出三四成,这位大姐爱怎么分配就怎么分配,她分给别人多少,你不管,但有洋货贩子不买我的货,她得能安排人办了他们。”
“才三成?”谢虎山不满意的摇摇头:
“打发要饭的呢?你怎么知道那些洋货贩子在火车站有没有关系呢?”
“那……多少?”祝幼君一愣。
谢虎山吐出口烟雾:“领导们肯定知道洋货贩子大概能挣多少钱,别把大家都当傻子,既然抢生意,抢关系,就得舍得下本钱,我的意思是,留够了花销之后,挣一百块,九十块都给他们。”
“这么多?”祝幼君有些想不明白,九成的利润分给那些人,这哪是自己挣钱分给他们,这是人家吃肉自己连碎肉都吃不到。
谢虎山点点头:“这样才能让他们尝到甜头,也能让他们狠下心,为了好处替你赶绝那些洋货贩子,换上你的人进场,说句难听的话,这里的洋货贩子都是你的人之后,你可以让领导根本发现不了,你到底挣了多少钱。”
“那……”
谢虎山示意她听自己说:
“而且这个洋货生意是为了让你有口饭吃,在这块站稳,维系人脉,钱不急着挣,关系很重要,如果你舍不得钱,最后也就是洋货贩子中的一个,成不了气候。”
“等你站稳,各方面关系扎实之后,有的是门路可以挣钱,我随便举个例子,比如你可以靠二手电器赚钱嘛,卖洋货也是卖,二手电器也是卖,无非是怎么卖而已。”
“运电器零件进来,攒好成品卖出去,或者拿出一批印着广告的港衫雨伞之类,免费送给那些来自全国各地的押运员,让他们拿着港衫回去替你宣传,他们所在的县城或者公社万一正需要购买些进口物资或者机器,没有门路,刚好给你打个电话发封电报,差价都足够你赚一大笔,只要动脑,挣钱很容易。”
“嗯。”
“到什么时候,别忘了学习,你有胆子,但脑子差点儿,得多学。”
“嗯。”
“自己不用事事都抛头露面,可以把轩仔跟阿宝我那两位大哥喊来帮你,让他俩负责替你跟洋货贩子打交道,你就保持港商的形象,跟领导们打交道。”
“嗯。”
“林翻译有点儿小资,这种姑娘总觉得自己聪明,其实最好骗,为啥叫小资,因为那脑子只配被大资本家利用,你要是想明白啥叫资本家,让她给你干活挣钱,还不用给她发工钱。”
“嗯。”
“薅了港岛黑社会五十几万,寄回去五十万,买洋货七七八八花掉了不少,没想到昨天晚上,我大哥从流氓头子的车上意外收获了两万多块,刚好我帮你凑个整,三万块,收好,拿去当本钱。”
谢虎山说完,把烟蒂甩掉,站起身,取出一沓钞票拍在祝幼君的手里,笑着看向祝幼君:
“看在你妈救过尧山人,路我尽力帮你铺到这儿,以后怎么走,看你自己的本事。”
祝幼君眼泪再也绷不住,哭了出来。
这个男人总是对自己一副爱答不理的德行,可是临走之前,他在替自己做着安排,甚至给自己特意留出了一笔钱。
他就要走了,谢虎山一走,自己再想见他,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祝幼君办通行证时就已经知道,除了粤省的鹏城羊城等特定区域,其他地方根本不承认通行证,必须要目的城市主动邀请,或者提前联系申请,等待审批通过,才能接待她这种“港岛同胞”。
别说想去看谢虎山,她现在就是想回家看一眼自己亲人都做不到。
“别哭,再哭我还掐你。”谢虎山对祝幼君笑着说道。
这个年代的女人,就这点儿不好,办点啥事就一副以身相许的德行。
老整这么感性,多整点儿性感的不好?
要是不提以身相许,或者把以身相许的时间大幅缩短,不要相许一生,就相许一晚上,第二天互相不认识该多好。
不然这种女人,睡了之后就容易沾包赖上自己。
祝幼君听他说话,哭声愈发大了起来。
“你这属于典型的女流氓,我不能让你得逞,行了行了,我走了,还得回车上训狗呢。”谢虎山叮嘱完之后,朝着火车站内走去。
他有收据,按照规定,可以和韩老二蹭一段免费车。
走到闷罐车前时,谢虎山就看到林美洋站在站台上哭得梨花带雨,韩参谋长则搂着被箍住嘴的牛头梗蹲在车厢里冲她笑。
一看林翻译就没能得手,韩参谋长还是太淳朴,不被美色诱惑,宁可搂着狗都不搂姑娘。
“林翻译,你得给他下药啊,他这种人不下药,你够呛能得逞。”谢虎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旁边笑着说道:
“我昨天让你去帮忙买乙醚,你就把买来的全都给他了,没自己藏起来一瓶?要是你藏起来一瓶,刚才拿出来用他身上,这事说不定就成了!”
韩红兵在车上对谢虎山笑骂:“滚滚滚!你教人家女同志点儿好的!”
林美洋被谢虎山的话给说的忘了哭了,此时满脸是泪的看看韩红兵,又看看谢虎山,低下头悔恨交加的小声嘀咕道:
“我忘了……”
谢虎山哈哈一笑:
“别说谢佬不给你机会拉拢腐蚀我手下,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看到祝幼君还跟着自己,谢虎山站在车门口转身说道:
“给你家里写信时,拍几张好看的照片,别让家里惦记,钱我给你妈已经寄了点儿,所以,你也不用惦记他们,好好活着。”
看到祝幼君眼圈又一红,谢虎山撇撇嘴:
“你要哭去别的地方哭,一会再把狗给我哭死,我比较烦哭哭啼啼的女同志。”
“我不哭。”祝幼君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露出个笑脸,对跳上车的谢虎山大声说了一句让林翻译当即忘了悔恨的话:
“还三个小时发车,我肚子里还没孩子呢,要不你跟我回招待所崩一锅,给我那个喜欢搞破鞋的港岛丈夫戴一顶绿帽子?”
林美洋吓一跳,这女人什么话都敢说,崩……这个词还是在港岛时韩红兵骂那些流氓时她听来的,知道是什么意思。
“嚯~”韩红兵发出一声惊呼:“好家伙,果然是个人跟谢佬混久了,都得变得跟他一个德行,乡下土匪改造人呐。”
谢虎山转过身,笑着朝祝幼君朝外摆摆手:
“来时,你是祝幼君同志,现在,你是祝幼君女士,自己同志我都没下手,爱国同胞就更算了吧。”
他看向两个女人:
“都走吧,后会有期,让我跟两条狗清净会儿。”
第125章 谁光荣,谁反动
“坐下!”谢虎山坐在闷罐车里,看着面前的“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