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78 第46节

  他脸上那叫一个春风得意,能让这犊子吃瘪的机会不多,那必须抓住机会朝死里挤兑,想想当初这个小王八蛋是怎么挤兑自己的?

  谢虎山气得牙根痒痒,蹲地上看着站自己面前的马老五:“你搁这拿揪Der当过年请客呢?这玩意儿还有喊别人一块吃的?”

  “我乐意请客!你个小王八艹的,啊~队里修车从你那拿点钱,跟要你命一样,左一句老五又一句二面肥,不够你得瑟的,那把我挤兑的,现在老实了不?”马老五走动谢虎山面前,叉着腰居高临下看着谢虎山。

  谢虎山点点头,勉强露出个笑容:“行,二面肥你等着,这回算我倒霉,我认了,你等下回的。”

  “服软就行,五叔不欺负你。”马老五看到谢虎山被自己用话挤兑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服软模样,满意的点点头,从口袋摸出两包北戴河:

  “你率领的副业组今年给队里挣钱不少,你又带大队民兵去水库拿回了荣誉给咱队露脸,这是咱们三队奖励你小子的。”

  谢虎山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家惹这么大麻烦,差点就让生产队产生重大经济问题,马老五居然还能奖励给自己两盒烟,果然有钱就是财大气粗,这也不抠门了。

  “哎,二面肥,我们咋没有?”韩红兵他们在旁边看到,马上不满的给出质疑。

  马老五扭脸看向他们:

  “咋的,你们也研究土飞机啦?那是人家虎三儿研究的,跟你们有啥关系。”

  看到众人都郁闷的低下头运气,一时安静下来,马老五忽然一笑:

  “你们十四个,一人一盒,在赵会计包里呢,研究土飞机给两盒,坐土飞机给一盒,讲理吗?”

  众人连连点头,露出笑容:“讲理,五叔太讲理了。”

  “韩老二那盒扣着别发,刚才他喊我啥我没听清楚,我得再听听。”马老五看向正给小伙子们掏烟的赵会计,嘴里说道。

  “五叔!”韩红兵立马大声喊道。

  马老五一笑:“态度不错。”

  等到一群大小伙子开心的蹲在墙根拆烟盒点烟,马老五这才继续说道:

  “烟不能白抽,队里杀猪的时候都得跟着去帮忙,哪个敢到时候偷懒不去,我上你们家里把烟再要回来。”

  “五叔,杀几头啊?”听到自家队里杀猪分肉的问题,一群人目光热切的看向马老五。

  马老五一摆手,示意众人低调,然后自己朝着会堂大门走了几步,故意朝着会堂里面大声喊:

  “杀不了几头,咱们三队穷得都快要饭了,就意思意思,少杀点儿,杀四头!”

  马老五的一句话,为大队的庆功会定下了基调。

  整个庆功会,韩老狗和杨利民在台上先后发言,奈何台下坐着参加会议的社员们根本没人去听,甚至大队给民兵们颁发奖励,也无法吸引他们的目光。

  奖励主要是奖状,什么五好社员,五好民兵,劳动模范,青年积极分子之类,这玩意就是张糊弄傻小子们的纸,但除了谢虎山之外,民兵大队的小伙子们还都挺喜欢这些虚名奖状。

  真正有点价值的实物奖励还是公社出的,奖励参加水库任务的民兵每人一双绿胶鞋。

  韩老狗在台上对中坪民兵圆满完成支援河工任务做着讲话,大队社员们则在台下热烈讨论另外一件事,那就是马老五说的,生产三队今年要杀四头猪。

  双方各干各的,场面很和谐。

  在中坪大队的社员看来,虽说每个生产队的猪圈里都养着十几头重量接近或者超过100斤,够资格出栏的猪,但这些猪不是全都用来过年杀了分肉的。

  首先,有一部分猪和交公粮一样,是有指标的,养到够份量之后,必须要卖给国家,国家按照统一价给生产队付钱,属于国家摊派给生产队集体的经济任务。

  其次,还有一部分猪,无论是直接卖还是杀完卖肉,那是为了换钱用来给生产队购买种子,化肥等生产资料。

  中坪大队因为韩老狗一直控制各生产队养猪的数量,导致各个生产队把这两个大头扣除完,猪圈里的猪已经剩不下几头。

  所以往年各生产队杀猪分肉,最后算下来,也就平均每人到手一斤多,说多不多,最多就是让大伙解解馋,打几顿牙祭。

  生产三队总共一百三十九口人,二百五十多亩地,过年却要杀四头猪,已经有其他队的精明人算出来了,按一头猪一百斤算,那也是四百斤肉,三队平均每人能分到手将近三斤肉。

  要是一户正常的四五口之家,这个春节,家里能分到十斤肉,这岂不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生产三队今年到底是挣了多少钱?

  看着会堂内的社员们议论纷纷,谢虎山长叹一口气。

  马老五当然有底气,两个卖猪下水的卤煮摊,靠着兽医站小食堂源源不断的供应猪下水,少的时候一天能挣十几二十块,多的时候甚至能挣三四十块,这小半年下来,生产三队靠这两个摊就攒了三千多块钱,现在全在他手里。

  跟往年比起来,副业组多挣了两千多块,这是多大一笔钱,别说杀四头,再多杀两头马老五也不至于太心疼。

  没看他和赵会计都已经得瑟的要飞上天了?

  今年三队的大伙不仅能多吃些肉,甚至每个社员到手的分红也能多分一些。

  开完大队庆功会,回家睡了个踏实觉,第二天在家里休息了一天,和韩红兵说了去港岛的事,让对方有个准备。

  第三天,谢虎山就又要出一趟远门,因为今天是小年。

  他天不亮就从炕上爬了起来,今天他要骑着自行车驮着桃子,把桃子送回崖口大队的家里,顺便把自己准备的年礼给桃子父母送过去,提前给对方拜年。

  然后再根据路况研究是当天送桃子回去后马上蹬着自行车回来,还是在桃子家住一晚,第二天早上再出发赶回来。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本地民俗,按照规矩,没成亲之前,桃子还是金家的姑娘,姑娘就要在自己家过年。

  等结婚之后,桃子再想回家,就要等春节后的初二回娘家了,回去的身份,也从亲人变成了客人。

  谢虎山本来想跟桃子坐公共汽车,可崖口大队那边没有通车,最近的站点下车也要再走十几里路,走十几里路还不如骑七十里自行车,至少没那么冷。

  奶奶很舍不得桃子走,因为下次她再见桃子不知道啥时候,搞不好要等明年农闲。

  但她也不能硬留桃子陪自己过年,只能在亲自动手把桃子裹成个球,唯恐她路上冻着吹着的同时,嘴里唠唠叨叨的嘱咐着对方。

  桃子很会安慰奶奶,对奶奶说谢虎山年后就要去崖口大队找地方开砖窑,他在砖窑不会一直不回中坪村,到时候谢虎山得了空回家,她就跟着一起来看奶奶。

  而哭红眼的大秀昨晚为了阻止桃子走,睡觉前特意拿根绳子栓自己和桃子的手腕上,在她看来,这样桃子要是睡醒起床,绳子扯动,她就能第一时间也醒过来,继续看着桃子,不让对方走。

  只是大秀低估了自己的睡眠质量,不提桃子起床解开绳子时她一点反应没有,就是谢虎山和桃子都已经吃完早饭,准备出发,谢虎山拍拍她脸她都没啥反应。

  这异于常人的警觉性,真让她看守犯人,看十个犯人能丢十一个。

  就在谢虎山为这趟长途骑行之旅做着自行车最后的检查工作时,韩红贞急匆匆的赶过来送桃子,还给了桃子一个小包袱。

  这画面让谢虎山有些不解,按说桃子当初干的事,差点把韩红贞吓死,可为啥现在看起来这俩人关系这么和谐?

  好不容易等到桃子和奶奶,韩红贞都说完了告别的话。

  桃子背着小包袱坐上了自行车后座,一边朝两人挥手,一边催促谢虎山:“三哥快走,别让奶奶和四姐在门口冻着。”

  谢虎山蹬着自行车出了中坪村之后,总算只剩下了两人,这还是他和桃子第一次单独相处。

  桃子安静乖巧的坐在后座,谢虎山则玩命蹬着杨利民的自行车,只有自行车链条发出的哗啦声。

  谢虎山怕桃子无聊,想要开口讲个笑话,没想到桃子此时也刚好开口说话,两个人的话几乎是同时响起:

  “桃子,我给你讲一个笑话啊?”

  “三哥,你当初为啥要装拽子?”

  “啊!不是这个笑话,我给你换一个。”谢虎山马上接了一句。

  桃子姑娘真沉得住气啊,三个多月都没忘这件事……

  谢虎山心里腹诽道,人家姑娘就等着没有别人的时候才问自己这句话。

  这也不知道是奶奶教给这姑娘用来收拾自己的,还是这姑娘自己琢磨出来的。

  不好斗啊。

  换成一般人,肯定就被攥住把柄,然后慢慢调教,准备过上老子蜀道山的生活。

  谢虎山是什么人,当即开口把一个炕上睡过觉的杨利民卖了个一干二净,吸引桃子吸的注意力:

  “桃子,你趁我不在家干的那点儿事,老杨都告诉我了,他还让我回家好好教训教训你,但我没听他的话。”

第94章 穷山恶水来了刁民(月票三千加更)

  “说话呀?桃子?”谢虎山蹬着自行车,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嘴里还不断挑衅:

  “桃子你肿么了?为什么不说话,是不喜欢这个笑话吗?”

  桃子坐在后座上低着头把下巴埋在红围脖里不吭声,半天才憋出一句:“三哥,要不你换个笑话讲吧……”

  谢虎山猖狂的笑出了声,到底还是没长大的姑娘呢,一句话就让自己唬住了,这要是过几年,再想唬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一直朝着西北扎下去,路开始越来越不好走,有时候遇到坡还得让桃子下来,谢虎山推着车子爬坡,早上大概六点多太阳还没露天出的门,等到了桃子家所在的崖口大队时,太阳都快升到正中了。

  老实说,谢虎山穿越来就一直呆在中坪村附近,他一直以为中坪大队的人们挂在嘴边的西山这种穷地方只是一句负面形容词。

  比如大伙经常说的几句:

  “没钱没房子,又馋又懒,连西山的姑娘都娶不来!”

  “你再哭就把西山的狼招来了,把你叼走!”

  “给你送西山过俩月苦日子,你小子就明白啥叫享福了!”

  可他等真看到崖口大队时,才意识到中坪的长辈们不是在说形容词,而是在陈述基本事实。

  比起拥有十九个生产队两千八百多号人的中坪生产大队,崖口大队只有三个生产队四百多人。

  如今是1978年,可整崖口大队能看到的房子几乎还都是最原始的土房。

  墙是用土坯砌的,房顶用木头檩子搭架,用轧过的麦秸秆和着黄泥封顶,家家的院子都是树枝玉米秆编的篱笆墙,窗户框上大冬天糊得也只是一层窗户纸,连塑料布都没有。

  这些房子的房门非常低矮,恐怕桃子这样瘦小的身材恨不得都要低头才能走进去。

  别说整个大队看不见一根电线杆,这家家户户的院子里连压水井都没瞧见,得去村里的水井挑水。

  而这种土坯房在中坪大队已经绝迹,奶奶为什么担心谢虎山找不着媳妇,因为中坪大队的年轻人现在如果想要找本大队或者附近条件比较好的大队的姑娘相亲结婚,新房最少也要达到“满砖到顶,青石码磉,焦子上顶,洋灰地面”的标准。

  再算上零零碎碎的家具,院子内盖厢房之类的小工程,没有一千多块别想盖起来。

  总之就是,想要娶中坪附近的姑娘,结婚标准非常的卷。

  而谢虎山和奶奶此时住的房子在中坪村有个外号,叫做“四角硬”。

  典型的外强中干,表面看都是完整的砖块堆砌,整砖到顶,实际上都是半块的破砖,只不过把完好的那面露在外面,里面则用碎砖块儿之类添实,码磉用的都不是正经大块青石,而是那种鹅卵石。

  还别说是旧房,新房如果谢虎山还要再盖这种“四角硬”,照样在中坪大队一带说不上什么好媳妇。

  可谢虎山现在那套在中坪大队说不上媳妇的“四角硬”,如果搬来崖口大队,马上就能成为全大队排名第一的豪宅。

  可见两个大队之间巨大的生活水平差距。

  村里的路上能看到几个孩子在疯跑玩耍,穿着打扮不要说跟大秀,韩老三,操马那些孩子比,就跟父母不怎么关心照顾的老猛比起来都差了一截。

  脏兮兮的光着身体穿着补丁摞补丁的棉猴棉裤,两个袖口油光发亮,脚上的棉鞋都是比脚要大出几号,稍微跑快点儿,大裤裆的棉裤就往下掉,露出半拉屁股,脚上的棉鞋就直接飞出去,孩子们还得提着裤子光着脚再把棉鞋拣回来穿上。

  看见谢虎山骑着自行车驮着桃子,都恨不得追到桃子家门口,整整瞧了一路,可能是连自行车都没怎么看见过。

  谢虎山看到这些画面,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应该把之前走后门去中坪大队插队的那些知识青年都安排这种地方来劳动,上这种地方来作为,狠狠饿一下那些自觉高人一等的傻Der。

  “到了~三哥,那就是我家。”回到了家,桃子的声音里都多出了不少雀跃。

  谢虎山能理解桃子的雀跃和欣喜,她不是不喜欢奶奶和中坪的生活,只是对她而言,这地方再穷,也是从小长大的地方,能无拘无束。

  而在中坪,对桃子而言,每天哪怕吃的再好,恐怕也不自在,随时都担心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桃子的家也是一处篱笆墙土房,院子圈的很大,但里面只有三间低矮的土坯房。

  谢虎山还没停下自行车,桃子已经跳下车,朝着家门口跑去,拨开篱笆墙的木门朝院子里边跑边喊:“妈!我回来了!”

  下了自行车的谢虎山打量着四周,感慨道:“还真是穷山恶水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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