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78 第35节

  旁边杨利民“噗”的一声,把茄子都从嘴里喷了出来,连连咳嗽:

  “你说话注意点影响!参加劳动就是参加劳动,什么搞破鞋,参加县里的重大农业工程,那跟犯了错误被强制劳改是一个性质吗?”

  “当然不是一个性质,人家那种犯错误被强制劳改,属于是真上了炕,和人睡一块儿了,参加强制劳动一点都不冤,毕竟吃上肉了。”谢虎山理直气壮的对杨利民说道:

  “我是属于没跟老娘们儿上炕,没吃到肉,还天天积极表现,努力工作,晚上还得陪你这种县里领导一个炕上睡觉,最后也被咱大队安排去参加劳动了,多冤呐?”

  杨利民无语的叹口气,谢虎山这狗日的怪话那叫一个多,明明人挺好,就是嘴欠,他开口叮嘱道:

  “这种话你小子以后少说,虽然现在环境宽松了,但是外人面前说话也要注意,什么强制劳动,那是大队考察你,胡说八道!”

  看到谢虎山根本不理会自己的话,杨利民也不着急,慢条斯理从兜里掏出一盒牡丹,谢虎山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此时杨利民举着手里的牡丹烟盒,对谢虎山说道:

  “听见没有,以后别在外人面前乱说话,真要有人总拿你说怪话这事做文章,你以后还怎么追求积极进步?韩书记他们想要提拔你,都得考虑影响。”

  “是是是,领导,我一定注意!您批评的对!大队是给我机会。”谢虎山眼睛看着杨利民手里的香烟,连连点头:

  “我等会就回屋反省去,领导那牡丹烟我给你留一根够吗?”

  杨利民把手在烟盒上的角度调整了一下,谢虎山马上就看清楚了,这狗日的小白脸用牡丹烟盒装的都是劳动牌。

  “不用留,你都拿走也问题,主要是抓紧回去反省,认识自己错误。”杨利民看到这犊子上当,违心的承认要去反省之后,哈哈笑了起来。

  谢虎山靠着墙壁,扭头盯着他,磨着牙发狠:“行,姓杨的,等我反省完,过两天找你小子做检讨,你等着。”

  “你小子没机会了,通知上午就到公社了,这事就五叔知道,我明天悄悄的走,回家休整一天,后天回单位报道。”夕阳下的农家小院里,杨利民坐在窗下墙根,对身边的谢虎山微笑着说道。

  谢虎山怔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我喊哥几个,今晚帮你践个行。”

第76章 践行

  秋风已经渐凉的夜晚,小院内支起了饭桌,谢虎山,杨利民,韩红兵,陈大喜,马孟起这几个大小伙子围坐在饭桌前,菜色比较简单,就是一大盆切碎的卤煮下水和一些嫩葱,萝卜充数的蘸酱菜。

  旁边放着两大桶散白酒。

  除了这些人,还有大秀和老猛两个人,此时正抱着海碗坐在堂屋门槛上闷头吃着加量的超大份卤煮火烧。

  “谢司令,是准备吃完这顿喊我们上山落草啊?”陈大喜看看桌子中间那一盆炖下水,又看看正拎着桶帮众人倒酒的谢虎山开口问道:

  “我不管他们,要是天天都给我这一盆肉吃,我肯定跟你干,还有,我说,这回我第一个表态,也该给我个副司令干了吧?我从六岁开始当运输大队长,当到现在也该升升官了!”

  韩红兵,马三则趁这货问话的空隙,落筷如风,迅速下手先把对着陈大喜那面的盆里下水夹了不少放自己和杨利民的碗里,等陈大喜说完,那盆下水对着他那面,也就只剩下零零碎碎几块了。

  杨利民看着两人帮自己抢肉,如今已经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了,习惯了。

  这段时间跟他们成天一起混,知道韩老二和马三儿这么干是有原因的,他们几要不在大喜这货没开吃之前赶紧能抢点是点,待会别指望能吃过他。

  就拿今天全体社员听到开河工,还管饭这件事来说,尤其听到陈大喜同志也要去参加之后,大喜他爸那简直可以用热泪盈眶,喜形于色来形容。

  就差敲锣打鼓送儿子连夜出发了。

  一到农闲期,大喜他爸他妈就跟防备下来扫荡抢粮食的日本鬼子一样防备自己儿子,稍微不注意,你就不知道大喜又把什么能吃的给塞嘴里了。

  本来坐在门槛上正埋头吃饭的老猛,听到大喜的话,端着饭碗很严肃的走过来,拍拍陈大喜肩膀:“哎,你当副司令,我当啥?”

  “你当我爹!”陈大喜被老猛那副较真的模样给气乐了,没好气的说道。

  老猛盯着陈大喜,可能脑子里在不断通过看过的老电影寻找可以匹配上的形象,老半天才说道:“我不干,当副司令的爹没枪。”

  “吃饭去吧,你愿意,大喜他爸也不愿意。”谢虎山把酒倒完,对老猛笑着说道。

  老猛端着饭碗又坐了回去,谢虎山看向都瞧着自己的几个人:

  “老杨明天回县里,今晚我操持给他夸夸官,践个行。”

  一听杨利民要走,众人都看向杨利民,这让他有些不自在,勉强笑着说道:

  “不是说好了不告诉他们吗,就说是你相亲挺满意,大伙跟你一块乐呵一下。”

  “他们又不是大嘴巴的老娘们儿,不会对外说。”谢虎山说道:“一块地里滚了这么久,不告诉他们,回头他们得骂你一辈子。”

  “我现在就得骂,老杨,哥几个拿当兄弟,你要撤了还不告诉我们一声,这是拿我们当外人,站到我们无产阶级人民群众的对面去了?”马三儿端起从自家带来的酒碗:

  “来,先罚半碗!”

  杨利民吓了一跳:“这一碗路边倒得有三两,上来就喝一半?”

  “怕啥,谢司令给卤煮摊预备的酒,那都兑了水。”韩红兵在旁边体贴的提醒道。

  杨利民听完韩红兵的话,想想也是,之前他们喝过一次,谢虎山拿来的一桶酒比井水的度数可能高点有限。

  随后接过来咕咚一口,然后就剧烈咳嗽起来,哈着酒气表情痛苦:“这次没兑水……哈……”

  “让你走了都不告诉我们一声,我早知道没兑水,但就是不告诉你。”韩红兵坏笑着说道,随后也端起酒碗:

  “这次该我了,老杨。”

  一个多小时之后……

  大喜抱着老猛的肩膀坐在门槛上抹眼泪:

  “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我这次一走,不知道啥时候回来,老猛,等有空了一定看我去……”

  老猛一脸的茫然且嫌弃:“让你爸看你去,我都说了,我不当你爸,怎么还讹上我了。”

  至于马三儿,半个钟头前就已经去了茅房,一直保持双手撑墙低着头的姿势,专注把之前喝下去的酒再吐出来。

  韩红兵倒是还能坐在酒桌前,只是脸色酒红,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瞪着两只眼睛,一双筷子在只剩下些汤水的盆内搅和了十几分钟,也不知道想要夹什么。

  杨利民此时挨着谢虎山,两个人勾肩搭背搂在一起,杨利民满嘴酒气的说道:

  “你就告诉我,西山哪个大队合适开窑,能省成本,五叔说话不算话,我也肯定能帮你……哥们儿够意思吧?”

  谢虎山看起来像是醉醺醺,也满嘴酒气,但实际上,他大概也就喝了二两真正的路边倒。

  他自己负责给大伙提供酒水,有负责倒酒,自然是已经做足了准备工作,脚边两桶酒,一桶兑水,一桶没兑水。

  招待兄弟必须实在,给他们喝不兑水的酒。

  至于兑水的酒,家穷,只好委屈节俭生活的自己。

  所以一场酒下来,他属于越喝越清醒。

  “老杨!我就知道你讲义气!”谢虎山一副肝胆相照的模样,酒气冲天的搂着杨利民:

  “你今天帮我跟老五说话,能让马老五替我扛下来,我就知道你对我没话说……”

  杨利民垂着头不断打晃,嘴里嗯嗯出声:“那还用说……”

  “你说你到底跟马老五说了啥,能让他那么怂个人,肯说出有麻烦他来扛的话。”看杨利民酒劲差不多了,谢虎山装着醉意,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杨利民身体一顿,随后马上含含糊糊的说道:“跟我没啥关系,那是五叔……”

  “去你大爷的!你也是装的,是不是!”谢虎山一看这小白脸刚才身体一顿,就知道情况不对,当即松开对方,用力拍了一下对方后背:

  “我就说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吃个饭不是让我帮你摘个茄子就是拔根葱去,我让大秀帮你去摘还不行,还说啥必须我去帮你摘才显出哥们交情,你丫是不是发现之后,没有拆穿,反而鸡贼趁我去帮你摘菜时,偷摸把自己碗里的酒也换成我自己喝的那桶酒了?”

  杨利民看到谢虎山那副气急败坏的德行,也装不下去了,笑着说道:

  “给老子践行你都喝兑水的酒,满嘴哥们兄弟,实际上是想灌醉我套我话!”

  “行了,不问了。”谢虎山双手抱拳朝杨利民行礼:“我服了,你是中坪鸡贼王,我甘拜下风行不行,要不你他妈当领导呢!”

  “总之,我帮你把砖窑那事前期安排安排,够意思了吧?”杨利民身体也不晃了,脑袋也不沉了,坐在桌前笑着和同样没有醉的谢虎山说道。

  谢虎山看看杨利民:“真想好了?按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么搞,你小子可就真下基层了,上面没有人,再想回去,没有耀眼的政绩可就难了。”

  “我想过,老子要是连你这种最基层的刁民都收拾不服,连让队里大伙吃上饱饭的能耐都没有,那就是我没本事,我没本事回不去那不是应该的吗?国家真把没本事的我调回县城,对大伙来说,那不是更操蛋?”杨利民从桌上拿起烟点了一支,对谢虎山说道。

  谢虎山看着老杨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这次拎起没有兑水的酒桶,给两人倒满之后,举起酒碗:

  “这次咱俩交情不兑水,干!”

第77章 门儿也没有

  杨利民第二天悄悄的溜走了,等三队其他人知道时,人都已经回单位上班了。

  他的离开,让三队的老少爷们很是依依不舍的念叨了两天。

  可能是知道谢虎山他们这些年轻犊子们要去开河工,等着他们的活计不轻松,所以往年都是谢虎山他们一群小伙子排队去粮库运粮的活,今年韩老狗,马老五他们也都不约而同安排了其他人。

  家里,奶奶开始给谢虎山收拾开河工要带的衣服被褥。

  老人对谢虎山去开河工的态度倒是和韩老狗等人看法一致,正是农闲期没事干光费粮食的时候,一群大小伙子光是天天在家里吃的三顿饭都能让爹妈后心发凉,家里口粮能肉眼可见的减少。

  去开河工干点活儿挺好,又能挣工分,又管饭,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不怕累,正是当驴使的岁数,干一天活睡一觉就能歇过来。

  为啥大队和县里不让三四十岁的人去开河工,就是知道这些人当时干完,歇不过劲儿来,真要是趴窝,影响来年春耕。

  唯一让奶奶觉得不好的一点是,自己孙子短期内没办法和桃子多接触,毕竟一走就要三个月。

  “不用惦记我,你大妈每天傍晚都得跟大秀过来看看我,再说,桃子她妈之前走时不是说了嘛,等你孟二奶这两天帮忙放完小定,她和桃子他爸就送桃子趁农闲过来跟我住段时间,有她陪着我呢。”奶奶帮谢虎山收拾检查着几件衣服,又翻翻布鞋,嘴里对关心自己这段时间怎么办的孙子说道。

  修河工不比干农活,孙子穿得衣服得改,有些容易磨损的部位得提前加上厚补丁,鞋也得看看能不能帮孙子改一改,普通布鞋干上三天活就得烂掉。

  她在炕上翻找着自己攒的各种碎布头,谢虎山则帮奶奶认针:

  “奶,万一,我是说万一这两年内,我忽然有了钱,或者桃子姑娘有了钱,我俩身份门不当户不对了,是不是就不合适结婚了?”

  “你孟二奶明儿就替你亲自去崖口放小定,等过两年到岁数要结婚前,再放大定,放了小定,桃子再梳辫子,就得扎红辫根了,没看到桃子那天来的时候,两根辫子都没扎辫根吗。”奶奶翻找的动作不停,嘴里说道。

  谢虎山有些不解:“啥意思,奶,我是说我俩将来结婚合不合适的事儿,怎么又扯上梳头了?”

  “放了定,桃子就要扎起辫根,而且要用放小定时你孟二奶替你送过去的红头绳扎,这样再有媒人想要帮她说亲,不需要登门开口,只需要瞧见她辫根是红的,就知道她有主儿了,也就不用再提帮她找对象的事了。”奶奶看了一眼谢虎山:

  “戴了你的红头绳之后,她跟你就是一个门户的,都是谢家人,还怎么门不当户不对,她之后有钱也好,之后有钱也好,都是你俩的。”

  谢虎山叹口气:“她要挖出一箱子金元宝,有了钱,不愿意这门亲事呢?”

  奶奶手里的动作一停,看向谢虎山,谢虎山连忙开口:“我就是打个比方,我没挖出金元宝。”

  “为啥男女双方结婚之前,放小定之后,都会让女方以串亲戚的名义来跟男方母亲或者奶奶住那么一段时间,就是双方都要看看品行,是不是品行真有媒人说的那么好,桃子在咱家跟我住,要是我看她是个啥也不会的懒姑娘,不用你说,奶也会想办法把婚事推了,反过来,你如果是不务正业的二流子,家里也和介绍人说的不一样,那桃子就可以回家跟父母商量退定。”奶奶翻找出一块布头,在衣服上比划着大小说道:

  “但放了定,要是人家桃子没错,你想悔婚,那就是坏人家姑娘名声,等着人家家里跟你结仇呢。”

  要不是演个二流子,容易让奶奶气坏了身体,谢虎山真不介意再奉献一次演技把对方忽悠到退定。

  人小姑娘哪都挺好的,谢虎山没有任何瞧不起乡下姑娘的意思,只是他是真没想过结婚,他一个穿越者,对婚姻的态度是可有可无,他不需要用这玩意约束自己,也不想让别人替自己负责所谓的家庭生活。

  不然他从良心上没办法自由自在的去花天酒地。

  总不能家里有个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女人,天天任劳任怨替你收拾家务,照顾老人,洗衣做饭,而自己身为一个男人,名义上的丈夫,却瞒着她或者无视她,满世界去乱搞男女关系。

  是个人都得觉得他谢虎山脑子有毛病,家里有媳妇,媳妇也不缺零件,为啥天天满世界找各大知名破鞋切磋床技,有瘾呐?

  吃不了家里的精米白面,就喜欢外面的烂菜粗糠?

  而且但烦有点良心,都得考虑一下,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但至少别伤害人家姑娘的尊严。

  人家又没对不起他谢虎山,还辛辛苦苦帮忙照顾奶奶和家庭。

  这些问题谢虎山都明白,唯一让他不舒服的是,谢虎山没求她帮忙照顾,是自己奶奶替自己做主安排的。

  这种被人强行安排自己命运的感觉让他很不习惯,心里有股火却无处发作,所以才跑去和其他民兵摔跤打架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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