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78 第118节

  随后马老五又进了屋,等谢启丰,谢启茂都进了屋,马老五开口对两对夫妻说道:

  “桃子不是说了嘛,小杨书记那还能撒谎?肯定这事冤枉虎三儿那小子了,虎三儿人虽然操蛋调皮,但他干不出这么缺德的事。”

  看到谢启茂脸上还是气咻咻的表情,马老五对他说道:

  “大茂,别生气,大不了把轧钢厂卖了赔钱,最差最差无非是大队接着种地,不搞副业,你怕个啥?”

  “你不懂,犯了国法,不是光赔钱的事。”谢启茂抱着脑袋,声音闷闷的说道。

  桃子在堂屋听着大爷的话,手里揉着面团,一语不发,她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大爷实话,看大爷的反应,都快要气死了。

  谢启茂语气发堵的在屋里开口:

  “我明天去县里问问小……焦部长,看看要是能赔上钱,人是不是能……唉……”

  一听这话,桃子马上又坚定起来,看起来不能把实话告诉大爷。

  继续做饭。

  ……

  “夏天,还是大米水饭吃得痛快,比凉面解暑。”

  谢虎山坐在县局审讯室的专属座位上,没有被安排手铐脚镣。

  此时他正端着一大碗冰凉爽口的大米水饭,用筷子朝嘴里划拉,就着县局食堂腌的咸菜丝送下肚子,这才一脸满足的开口说道:“这顿饭不能让我自己花钱吧?”

  对面,冯春来左脸红肿,磨着牙站在审讯桌旁边,眼睛瞧着两名同事整理口供,嘴里对谢虎山回应道:

  “我媳妇替你出了,她这一巴掌可太疼了,说实话,自从我离开部队之后,就没挨过这么毒的打。”

  “老冯,你真不如我冯婶,成条的牡丹我给你送,都暖不了你的心?六亲不认,把我账都抄了?”谢虎山打了个嗝,对冯春来似笑非笑的说道:

  “冯婶可是我安排的,没有我,你俩还牛郎织女呢,我不求你手下留情,你好歹提前给我个信儿让我准备准备也行啊?”

  “饭够不够吃?不够吃我再去食堂给你打一份,别的事就算了,公事公办,你以为这是在中坪大队呢,这是县局,少攀交情。”冯春来板着脸瞧着谢虎山,嘴里说道:

  “而且就因为我媳妇在轧钢厂工作,所以我避嫌,没有参加对你的审问。”

  “饭够吃了,天热吃不多,倒是你们抓人太快,烟和打火机都没装。”谢虎山把最后一口饭吃完,推了推碗筷对冯春来说道。

  冯春来取出牡丹香烟,走过去塞谢虎山嘴里一支,帮他点燃,犹豫一下,把打火机和烟全都拍在他面前:

  “揣着吧,反正也是你送的。”

  “我说,能说的我都交代了,你们不至于再给我上上手段吧?”谢虎山喷吐了一口香烟,笑呵呵看向板着脸整理口供的两名公安同志问道。

  两名公安对视一眼,又看看旁边的冯春来,心说还上什么手段?

  驻中坪的老冯虽然全程没有参与审问,可是一直在旁边盯着,充当这小子的保镖,上厕所都是跟这个谢虎山一起去,不就是防着县局有人突然给这个叫谢虎山的小伙子上手段吗?

  俩人说话听起来好像公事公办,狗屁,都是假的,老冯就差把他跟谢虎山铐在一块了。

  “你态度放端正点!”冯春来踢了谢虎山的裤腿一下,训斥道,随后回到审讯桌前,拿起口供一个字一个字的确认,嘴里说道:

  “谢虎山,你小子的问题很严重啊,反正现在暂时掌握的情况来看,如果属实,你挨枪子是肯定的,还有没有什么话想说?看家里人那边有没有什么话需要我帮忙转达一下?”

  “老冯,口供整理完了,我看不行就走程序,暂时羁押吧。”一名老警察把冯春来手里的口供纸拿回来,开口说道。

  这案子不小,难说老冯是不是真的和姓谢的有什么人情往来。

  冯春来看对方把口供纸拿回去,尴尬的点点头:“按程序办,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起来,看在老冯面上给你解开让你吃点东西,你还得瑟起来了?我跟你说,就你厂子的工人这事,就够办你的!”另一名警察则开口呵斥谢虎山,取出手铐准备走羁押程序。

  难怪县局领导一直说各公社特派员必须得是精挑细选的人物才能担任,这次他们下去抓人总算见识了,普通人真吃不开啊。

  得亏老冯提前交代,把车悄悄停在不远处,千万别熄火,装上谢虎山赶紧跑,剩下交给他。

  农村真是无法无天,据后来回来的老冯说,大队书记眼都红了,差点翻脸把他扣下准备跟县局交换人质,还是公社武装部长亲自求情把他放了出来。

  谢虎山举起双手,正准备由着对方帮自己戴手铐,审讯室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不等里面人回应,门直接被推开,两个穿着公安制服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为首那个人高马大的青年公安把自己的工作证和一张协查申请报告拍在审讯桌上:

  “同志,你们好,我们是津门铁路公安局尧山警务段阳警务处治安科的,我姓宋,治安科干事,这是我工作证和尧山警务段阳警务处的协查申请报告,阳县局的大领导已经签过字了。”

  老警察拿起工作证看了一眼,的确是铁路公安系统的证件:“宋铁生?怎么回事,地方的案件怎么铁路系统还来人了?”

  他又拿起报告看了眼,果然上面有局长的签字和盖章。

  宋铁生一脸正气的看向大马金刀举起双手的谢虎山:

  “谢虎山,我们怀疑他组织人手多次在阳铁路货场从事不法勾当,造成数额巨大的物资损失,我们铁路早就盯上他了,这次得知你们把人抓了,连忙打申请,把人带过去,准备突击一下,给他上上手段,让他把在铁路上犯的事儿也都抓紧朝外撂一撂。”

  老警察一听对方要提人,下意识问道:“你们把人带走协查,那我们这边的案件要是需要对他再次审讯怎么办?”

  “老同志,一把年纪分不出轻重缓急?”宋铁生听到老警察话语对他们铁路把人带走有些不满,盯着对方的眼睛开口:

  “铁路货场的货,大部分都是国家调拨的重要物资,我不把人带走迅速审问,要是耽误了追回进度,给国家造成损失,你们阳县局负责包赔吗,你要能说负责包赔,我转身就走,等你们结案我再带着损失清单来提人提钱,要不然你就等着我们审问完,把人再送回来,怎么选,你说了算。”

  老警察顿时语塞。

  耽误了追回货物,给国家造成损失,县局哪赔得起。

  自己也是嘴欠,上面局长签字都有了,瞎插什么嘴。

  “这不我大外甥嘛,跟你三姨父面前得瑟拿乔呢?”冯春来此时过来打哈哈,缓解老警察和宋铁生之间的尴尬局面,对老警察介绍道:

  “嗨,铁路老宋他家的小子,老宋地震没了,我媳妇她姐和老宋她媳妇当年是同学,论起来是外甥,怎么着,铁生,不认识我了,进门看见我都不跟我打招呼,胆肥了?”

  “我妈说了,工作的时候称呼职务,三姨父。”宋铁生不耐烦的说道。

  冯春来指着老警察对宋铁生说道:“称什么职务,这是你大爷,跟你爸也有交情,说话一点礼貌没有。”

  “大爷。”宋铁生瓮声瓮气对老警察说了个亲切的称呼,老警察就坡下驴一笑:

  “行,人就交给你们了。”

  宋铁生歪了下头,带来的同伴取出自己手铐给谢虎山戴上,随后推着谢虎山朝外面走去。

  宋铁生客气了两句,这才转身告辞,等走到县局大院里,宋铁生动手拉开开来的吉普车后座车门,让谢虎山坐上去,自己陪着他坐在后座,朝送出来的冯春来等人挥挥手。

  吉普车一阵咆哮,驶出了县局。

  后轮还没出大院,谢虎山手上的手铐就已经被解开,他活动着手腕,宋铁生在旁边说道:

  “除了东子,没别人知道这事,治安科那边也都打过招呼了,走十天半月没问题。”

  “啥理由能让你们领导舍得放你和东子十天半月的假?”谢虎山听到宋铁生的话笑道。

  开车的宋铁生小弟东子笑着说道:

  “我们领导说,得给敌人点儿喘息的机会,现在咱们阳段偷铁轨,扒火车的贼一个也瞧不见了,都让宋哥带着我们抓绝根了,得好好养一养了,所以放我们几天假,让贼也能喘口气。”

  “去哪,三哥,介绍信都预备好了。”宋铁生问道。

  谢虎山靠坐在后座上:“我让你帮我准备的特产预备了吗?”

  “预备了。”宋铁生说道:“在后面呢,我下车拿过来你看看?”

  谢虎山看向窗外:

  “不用,换身衣服,去燕京,我带你们去见见世面。”

第179章 :这是不惹事?

  谢虎山三人从早上八点钟就上了绿皮火车,路上走走停停四个小时才到燕京。

  下车时,宋铁生一边走一边骂自己身后拎着包的兄弟东子:

  “现眼不现眼?啊?拿三哥当冤大头呢?满打满算二百多里地的路,你他妈吃八顿饭,非得让车上的人跟看猴那么看你?”

  之前谢虎山说要去燕京,宋铁生早早就弄到了两张相邻的下铺票和一张中铺票,想的是三人能坐在小桌前吃东西聊天,不至于和硬座车厢那么挤。

  结果上了车之后没一会,这趟车隶属津门铁路公安局尧山警务区玉水警务段的老乘警经过时认出了宋铁生,宋铁生抓贼跟对方打过几次交道,老警察看到宋铁生挺激动,让他跟着自己去硬座车厢帮忙解决点儿纠纷,说是有个贼偷东西。

  乘警怕贼是团伙,让在治安科隔三岔五就跟铁路盗窃团伙打交道的宋铁生跟着一起去,主要是给自己壮壮胆。

  不然他这种乘警也怕成群结队的贼,人家真要是不买账,仗人多把乘警打一顿,乘警一点办法也没有。

  都是一个系统的,还是岁数大的长辈,一身便衣的宋铁生推辞不掉,就让东子陪谢虎山坐车,自己跟着乘警去了硬座车厢。

  没想到一去就忙了小半天,等他累够呛挤回卧铺车厢时,距离终点站燕京下车还剩二十多分钟。

  而且回来刚坐下喘口气,就发现半拉卧铺车厢的人都跟看怪兽一样看着他们三人。

  宋铁生问了东子之后才得知,自己这个拜把子兄弟是真现眼,卖吃食的小车过来一趟就停一趟,啥好吃买啥,差点给人家那小车都包圆。

  搞到最后推小车的女乘务员都不走了,主动提出给东子和谢虎山拆扒鸡,看那态度,就差给东子提供陪吃服务,下车一块跟着他回家过日子生孩子了。

  到底买了多少东西?

  据饭桶当事人东子回忆,三哥谢虎山就啃了鸡爪,剥了几颗花生,喝了瓶凉啤酒。

  剩下三只扒鸡和一堆零碎吃食,怕宋铁生回不来,浪费,所以努努力,让他自己都吃完了。

  所以这才引得半个车厢的人都看着他吃。

  “我让他吃的,天天抓贼累一身臭汗,还吃不好,难得火车上买点不用饭票的荤腥解解馋,这让你骂的。”谢虎山听宋铁生训斥东子,开口说道:

  “再说,哪回我请吃饭你吃的少了?有脸说别人?”

  听到谢虎山帮自己出头,训斥宋铁生,东子拎着包嘿嘿的乐。

  东子姓魏,大号叫魏东明,是宋铁生打完流氓开始瞎混后,立棍起家的兄弟。

  最初宋铁生的队伍就他们俩,如今宋铁生身边的其他兄弟,那都是后来打出点儿名头才聚起来的。

  所以有点儿什么事,宋铁生也愿意关照东子这个更亲近的兄弟。

  东子也是铁路子弟,父亲是开火车的,母亲是跟车的乘务员,两口子常年在火车上的时间比在家里多。

  宋铁生家里钱紧时,东子没少偷自己家里钱帮宋铁生,属于真正的家贼,到现在他爸还没破案呢,之前是在工务段扳道衩,后来谢虎山花钱委托张明找人帮宋铁生调工作,连他一块调去了警务段,从家贼混成了天天跟宋铁生一起在治安科抓贼的铁路警察,哪说理去。

  宋铁生和东子俩人正经磕过头拜过把子,不像谢虎山,韩红兵他们这些农村人,啥程序都没有,招揽兄弟都是土匪那套,靠拳头说话。

  如果用宋铁生开公司来比喻的话,东子属于联合创始人或者公司第一号员工。

  性格好,人爽利,实在,用宋铁生的话说,除了打架和吃饭,剩下干啥啥不行。

  “三哥,你要再总惯着他们这几个货,我回头把人全都送你轧钢厂去,我管不了,我管他们的时候你老向着他们,以后都不听我的。”宋铁生听到谢虎山的话,笑着说道。

  谢虎山侧过脸看看宋铁生,难得认真的嘱咐道:

  “什么叫现眼?吃饭给钱,你管吃多少呢?吃饭给不起钱,那才叫现眼!”

  “还有,别在外面这么多人咋咋呼呼骂手底下兄弟,亲哥们也得留面子,骂完不往心里去,挨骂多了,拜把子兄弟心里会不舒服,兄弟跟你混,哥长哥短是为了挨你训的,我怎么不天天训你跟韩老二呢?”

  “是是是,不骂了,我嘴笨,说不过你,反正你是三哥,你说了算。”宋铁生认错:

  “连我妈都说了,外面遇到啥事让我找你问问,准没错,虎三儿有脑子,你缺心眼儿。”

  三个人说说笑笑没有出站,谢虎山按照上次程云飞带他和韩红兵走过的路线直接去了燕京火车站的装卸队休憩区。

  五六个可能刚卸完车皮的中年汉子,光着膀子,古铜色的壮硕身躯上覆着一层汗津津的油光,正在房檐下的阴凉处躲着日头,坐成一排歇腿侃大山。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起来应该是个队长或者组长,穿着件两股筋背心,胳膊上套个红箍儿,手里端着把搪瓷缸子,一边吹着茶叶沫一边跟手下人聊怎么玩鸟:

  “老话说:文遛红子,武遛画眉。老贾你打根儿上就养错鸟了,红子那都是过去满清八旗遗老遗少玩的,遛的时候讲究穿着长袍马褂,拎着鸟笼一步三摇。”

  “脚步必须得慢,稳当,从家里走到半里地外的茶楼喝茶会鸟都恨不得走仨钟头才行,也不怕太阳升起来晒化这帮老丫挺的,那他妈不是遛鸟,那是遛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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