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儿那大风吹得人那叫一个凉爽。
尤其太阳一落山,北风卷雪,噼里啪啦往脸上打不说,那手更是跟针扎了似得,连自行车把手都攥不稳吗,一会儿就得换一只到嘴前面呼呼两下。
李景峰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可又知道约稿事儿大。
就这么坚持着,一路蹬着“二八”锰钢车,和何启治一块儿到了团结湖,此前他来这里给江弦暖过房子,知道他们家门儿。
坐电梯上去。
何启治看了眼李景峰,抢在前面,“我来敲门吧。”
“行。”
“咚咚咚。”
门很快被推开,随着门被推开,迎面袭来的温暖让李景峰和何启治怀疑这到底还是不是冬天。
“同志,你找谁?”开门儿的是位仪貌动人的女人,这人何启治认识,朱琳嘛,电影演员儿,演过《车水马龙》,演过《少林寺》。
但要说最让何启治印象深刻的,还得是前几个月刚播出的《西游记》里面的女儿国王。
哎呦。
骂《西游记》的人不少,有说拍的烂的,有说导演、编剧水平次的。
就是没人对演员儿有啥非议。
尤其是朱琳,那真跟仙女儿似得。
“朱琳同志。”李景峰在何启治身后打声招呼。
“是景峰啊。”朱琳脸上闪过惊喜,“这位是。”
“这位啊”
“朱琳同志,你好,我叫何启治,《当代》的编辑。”何启治自报家门。
“你好,《当代》的编辑?我知道了,你是找我爱人的吧。”
“没错。”
“你们先请进。”
朱琳转身招呼一声江弦,然后把何启治请进家里。
何启治一进门儿,浑身的僵冷劲儿消散了个大半,浑身就跟被阳光包裹住似得,感觉不到一丝儿的凉风往身体里钻,特暖和,暖和的跟清华大学的宿舍似得。
清华的暖气在京城是很有名的。
据说,清华大学的校舍请专门的设计师设计过,各国的设计师都有,加上校园位于西郊,周边人烟稀少,学生们又绝大多数住校,因此清华的宿舍很早就供上了暖气,说是烧得比京城饭店还热,冬天非常舒服。
“景峰?”
江弦很快抱着自家闺女出现在何启治的视野,“景峰,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江弦如今执掌《人民文学》,算是国内文学刊物里的头号人物,李景峰见着他也是颇有压力,赶忙起身弓腰握手。
此情此景,江弦也只好哀叹一声。
“终究是我叫你一声闰土,你叫了我一声老爷。”
“说啥呢?”
李景峰看他一眼,给他介绍起来,“这是《当代》的”
“何启治,我听我爱人说过了,你俩这天气大晚上的特地过来,是有什么事情?”江弦示意俩人坐下来说话。
“那我就直说吧。”
何启治生怕打扰江弦太久会让他不耐烦,赶忙道:“今天也是机缘巧合,看到了江弦同志您的一篇新稿子。”
“新稿子?”
江弦试探性的问,“是《顽主》吧。”
“对。”
江弦笑起来,“你们《当代》的鼻子真够灵的,我这篇小说才刚写完,不过是拿给朋友看看,你们就给发现了。”
“要么说是机缘巧合呢。”
何启治笑了笑,又着急忙慌的问,“您说是刚写完,那这篇稿子还没约出去是吧?”
“你们《当代》要约?”
“当然约,这篇稿子要是没有人要,那我们《当代》可约定了!”
“《当代》.”
江弦这会儿听着这部刊物,脑海中还有当年被刘茵抢稿的阴影存在。
编辑之间抢稿是常事儿。
就说莫言写《红高粱》的时候,稿子就被《十月》给抢去了,气的提前就约了稿子的《人民文学》的编辑找上门去,最后才要回《红高粱》。
这事儿和他当年十足的相像。
他是一篇《芙蓉镇》被《当代》的刘茵截走,最后《人民文学》的王扶带着他杀到《当代》编辑部,十足强硬的从《当代》要回了《芙蓉镇》这篇稿子。
也是因为这件事儿,后来江弦听到《当代》都有些阴影,有意无意的回避了将稿子投递给这部刊物。
当然,这并不是说《当代》这部刊物就不好。
这部刊物本身相当的优秀。
不仅在国内顶尖的文学期刊中占据着一席之地,更是中国文学的一面旗帜。
“江弦同志,您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何启治见江弦犹豫,赶忙又加重自己的砝码。
全文一期发表、头条位置、大号字体.这些要求何启治觉得自己都能代表《当代》答应。
哪怕是“全文一字不改”这种无理的要求,何启治也觉得不是不能商量。
毕竟这可是江弦的小说!
不过这要让路遥知道,心里估计又会很不是滋味儿。
当时他把《平凡的世界》递给《当代》以后,也提出了全文一期发表、头条位置、大号字体这些要求。
但这些要求更多是给杂志社退稿的台阶,这样一来,即使退稿,也能给路遥留面子,同时也避免了大家的尴尬。
“这些要求可以先不谈。”
江弦十指交叉,“就是《顽主》这篇小说的风格好像不适合你们《当代》。”
“不适合我们《当代》?”
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打算应对江弦无理要求的何启治差点儿笑出声来。
“没有什么不适合。”
“要是我们《当代》的办刊风格和这篇小说不适合。”
“那我们《当代》就把办刊风格改到适合!”
一旁的李景峰人都傻了。
他怔怔的看向何启治。
心里困惑更浓。
因为何启治居然是以昂首挺胸的姿态说出了这么一句特别窝囊的话。
第521章 林蓓是谁?
“启治同志,这.”江弦也懵了。
为啥说《当代》不适合呢?
众所周知,文学期刊四大名旦是《收获》、《花城》、《当代》、《十月》。
这其中,《收获》以老成持重被称为老旦,因为他们注重中长篇小说的文学深度。
《花城》以婀娜多姿被称作花旦,因为他们最支持创新和实验性写作。
《十月》则以清新潇洒被称为青衣,因为他们是综合性大刊,涵盖了多种文学体裁。
至于《当代》,他们以理直气壮被称作正旦,因为他们的文章重点聚焦于现实主义文学。
因此,江弦才提出了不合适。
《顽主》这部小说明显最适合发表在《花城》或者《收获》上,哪怕是《十月》也没什么问题。
但就是不应该发表在《当代》上。
你们《当代》这所现实主义文学“重镇”,发表的都是厚重的、沉重的、发人深省的现实主义文学,也因此,《当代》成了茅盾文学奖最偏爱的一部刊物。
后世曾经统计过,茅盾文学奖的获奖作品中,有近三分之一数量的作品都出自《当代》。
《顽主》.
你说《顽主》这部小说能去拿去竞选茅盾文学奖么?
这不是开玩笑!
“江弦同志,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
“老何,你这海口夸得太大了,改变刊物风格可不是一件小事儿。”李景峰也在一旁开口。
“是,我知道不是小事儿。”
何启治一脸认真的样子,“我虽然只是个小责编,但我相信,我回去写个条子,给编辑室打个申请过去,一定会得到社里面的大力支持。”
“别介。”
江弦赶紧给何启治拦住,“《当代》为了我一篇小说连办刊风格都改了,这传出去,我江弦岂不是成了别人眼里的大文阀?不好不好,太不像话。”
“那给你发一期专号还是能做到的。”何启治说。
“专号?”
李景峰更傻了。
《当代》可是双月刊。
发一期专号,这成本可比普通月刊高出了不止一倍。
就这么想要江弦的稿子?
“总之,你这篇《顽主》我们《当代》是要定了。”
何启治说,“您也别觉得别扭,我们《当代》虽然又‘正’又‘红’,但我们也发表过《空中小姐》这样的小说嘛,不也在读者群体里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这倒也是。”
当时王硕的《空中小姐》,先是在《人民文摘》上首发了一个片段,等到次月立马在《当代》上发表。
这篇《空中小姐》江弦可是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