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弦看一眼,没吭声,转身就走。
刘小庆眯着眼缝儿,瞥见江弦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心里登时得意,自觉得逞,又往床铺里侧蹭了蹭。
刚闭上眼,耳边便传来江弦的声音。
“乘务员同志,有位女同志占了我的床铺。”
“是么?我去看看,你是哪个床?”
“那个。”
“.你他妈。”
刘小庆气急败坏坐起,羞红着脸,赶紧穿鞋,落荒而逃。
“哎?小庆老师,怎么是你啊?”江弦明知故问一句。
“.”
刘小庆说不出话,捂着脸怕被认出,心里郁闷的想吐血。
她咬着后牙槽、踩着皮鞋往自己车厢里回,鞋帮子还耷拉着没提上去,露出一截的粉色皮肤的足跟。
江弦舒舒服服躺回去,眯了大概三个小时,天色渐晚,终于听到乘务员喊:“上海站到了!”
主创人员乱七八糟下了车。
刘小庆还跟姜文闹着脾气,隔了老远,也不看他,不过目光频频朝着江弦这边儿看过来。
在月台嚷嚷着凑齐,点了个名,外面有上影厂的车来接。
制片人汤丽绚给他们安排住处,先过一晚。
和平饭店这座外滩与南京路交界口的建筑,是上海的城市名片。
鲁迅、司徒雷灯、杜月生、father、钱雪森、印度诗人泰戈尔、美国喜剧大师查理.卓别林、《摩登时代》女主角宝莲.高黛、大球转动小球的美国乒乓球代表团《繁花》的宝总。
都在这里留下过一段历史。
这饭店以前叫中央饭店,也叫帝国饭店,西侨开的。
后来几番辗转,成了华懋饭店,到了著名的犹太人跛脚沙逊手里。
解放以后,终于被收归于SH市政府,改名“和平饭店”,主要是接待访沪的苏俄海军官兵。
“好地方啊!富丽堂皇,难怪那会儿不让开。”
姜文打量着门口,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惹得正跟他冷战的刘小庆一阵白眼。
相比之下,江弦就游刃有余了许多,跟谢晋还有上影厂的厂长徐桑楚,以及几名文化厅的同志侃侃而谈,边说边上楼。
上影厂相当重视《芙蓉镇》这部影片,这次首映式也摆出了相当之高的规格。
市文化厅、上海日报原文体B主任高级记者姚震发、黄埔晚报副总来鹤祥等等都来了。
“你们是不知道,为了保护内外景统一,胡记客栈、秦书田家、五爪辣家几处所用木料,那都是专门从外景地的旧房子上拆下来,又专程运到上海。”
时年60多岁的谢导,激情、潇洒、和蔼慈祥,滔滔不绝的介绍《芙蓉镇》拍摄过程中遇到的困难。
“我们为了让胡记客栈天井里的一块石板具有自然光滑的质感,让雨水打在上面能发出特殊的音韵,请置景工人打磨了足足十几天!”
大伙巴拉巴拉聊着。
刘小庆时不时往江弦那边儿看过去。
这一看就觉得这厮有种独特的魅力。
往那儿一坐,完全绅士模样。
举止言谈恰到好处,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又安静又有参与感。
不过实际上江弦只是比较关注和平饭店的菜单。
别人说话的时候他敷衍两句,说完就看看菜品价格。
和平饭店算是真活化石了。
在后世,普通人一般舍不得去消费,这饭店靠着百年老店名头狠狠地收割顾客,想吃饱,没大几千走不出来。
江弦听说过,这饭店10层的沙逊套房,住一晚就得10万块。
5-7层的九国套房一晚消费也上万了。
不过现在价格倒是不高。
仅从菜单上看的话:
蚝油牛肉一份五块六,肉片汤一份两块八毛,黄酒一块一毛八分,桔汁儿两毛五一瓶.
吃,工薪阶层还是完全能吃得起的。
当然了,今天是上影厂请客,价钱不用江弦操心,他尽管敞开了吃。
等酒足饭饱出来。
上影厂又安排车子,送一位位主创回到住处。
姜文喝个烂醉,竟然冲过去当众一把扒拉住刘小庆,“小庆,我喜欢你,但是我还不想结婚,你不要再逼我了。”
刘小庆恶感横生。
“.放手。”
“你听我说,除了娶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你放开我!”
众人纷纷侧目观看,不少人瞠目结舌,大跌眼镜。
“你不要和我闹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受”
“我不知道,你别发神经。”
姜文借着酒劲儿,可劲儿纠缠,刘小庆努力挣扎,难以脱身。
周遭人都是吃瓜群众,没一个插手,心中震惊,没想到这俩人从电影里爱到了现实中。
“啪。”
就在众人吃瓜之际,更让人傻眼的一幕来了。
只见江弦大踏步过去,二话不说,劈头盖脸甩姜文一个巴掌。
“喝点儿B酒。”
“你说什么胡话?”
第441章 “江老师,你就从了我吧”
这一巴掌下去,姜文直接被扇的翻到在地上,脑瓜子嗡嗡的。
人在被打懵了的情况下真的会眼冒金星。
这主要是大脑受到重击后,负责传递视觉信号的神经细胞发生震颤,大脑就会错误地翻译出“满天星光”的图像。
姜文此刻眼前就是这么一幅景象。
今夜星光闪闪
“小姜今天喝多了,你们赶紧扶他回去吧。”江弦揉了揉手,一脸平静的指挥两名上影厂的同志。
俩人愣愣的对视一眼,又看向厂长徐桑楚,见徐桑楚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赶忙架着姜文往车上拖。
“放开我。”
“你们放开我。”
姜文使劲儿挣扎,一屁股坐在地上。
两个上影厂的男同志赶紧拖起来,又过去俩人,四个人一块儿结结实实给他抬进车里。
另一边,刘小庆整理着被扯得有些凌乱的衣衫,同时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这小子酒品不行。”江弦跟没事儿人似得,回过头冲谢晋、李俩人笑着说,“喝醉了怎么能调戏我们的女同志呢?”
“哈哈哈哈。”谢晋尬笑起来。
姜文和刘小庆那点儿事儿他当然知道。
刚才姜文闹起来的时候他眉头都皱紧了。
只是没想到,最后会被江弦以这样一种毫不拖泥带水的方式化解。
真是干脆利落。
其他人其实也看明白了,姜文和刘小庆,可能是有事儿。
但是江弦这么一解围,究竟有没有,那就不好下定论了。
可能有,也可能没。
如有。
总之,只要没办法实锤,那就是捕风捉影,没办法下定论。
“不早了,有的同志累了,有的同志喝多了,早点送大家回去休息吧。”上影厂的厂长徐桑楚招呼说。
一场闹剧化解,江弦坐回车子里,很快回到住处。
主创团队几十号人,一人一屋当然住不下,男女同志都是仨人一间,包括演员。
但江弦作为原著作者,给他一个人单独分了一间房,江弦也没拒绝这份好意,他可不适应和别的男同志一块儿睡。
上海的住宿条件比京城洋气的多,房间里设盥洗室,有马桶、有浴缸。
江弦脱光衣服,举起淋浴头,习惯性的拧开检查里面有没有屎。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这里是上海不是成都,而且这是80年代不是后世。
冲了个凉,躺在床上,回想了下今天的事情,主要是《芙蓉镇》的首映礼,至于姜文的事儿他没太在意。
姜文嘛,打就打了。
这小子应该是个有眼力见的人,不至于反应不过来,他这一巴掌虽然扇的够狠,但其实是在帮他。
想着想着,从床头翻出一册1985年2月的《人民文学》。
这一期办的很不一般,也是王和江弦构想的“主编术”首次实行。
所谓的“主编术”,就是将每一期内容看作一个“作品群”的“有机体”,刊发的篇目和排列顺序很有讲究,其中突出的一点是制造一种反差。
也就是说,每期的头条风格上都形成一种反差,这样就能调度各种不同类型创作的可能性,风格变化越大,越能体现文学表现可能性的差异。
简单的讲,就是在同一期内设计反差。
拿这期1985年2月刊来举例,首先是刘鑫武的纪实小说《长镜头》、理由的报告文学《倾斜的足球场》打头,紧接着则是徐星的现代派小说《无主题变奏》。
纪实小说和现代主义色彩的小说并置在同期显要位置上。
给读者造成的阅读冲击极大,也能强化、突出办刊理念上的多样性、包容性,以及不同文学类型、风格之间的张力。
这样的《人民文学》,一改之前的死板,刊物水平肉眼可见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