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合成系文豪 第474节

  “看见故宫屋檐上的杂草,便痛心疾首这是要拆了紫禁城。”

  “殊不知真正的勇士,从来都秉持刮骨疗毒的勇气!”

  “朱大可同志自诩学识渊博,竟连《在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都未曾读过。

  ‘文艺作品中反映出来的生活却可以而且应该比普通的实际生活更高,更强烈,更有集中性,更典型,更理想,因此就更带普遍性。’

  只要明白他老人家的意思,就能明白《芙蓉镇》从不是扫把星。”

  “连故宫的铜缸都需要定期刮锈,一个健康的社会又怎会害怕艺术的除锈剂?”

  “《芙蓉镇》的真意,绝不是扫除‘左’,而是蒙在历史上的尘埃。”

  “我们实事求是,朱大可同志,不曾为电影事业做一丝一毫一文一字之贡献,没写过一个剧本,未做过一部电影,却对《芙蓉镇》怀揣着这么大的恶意,此人究竟是何居心?”

  “文章张口便批评《芙蓉镇》是抹黑我们的电影作品。”

  “你朱大可究竟是哪路毛神?有何资格代表我们被抹黑?征得了谁的同意?”

  “《芙蓉镇》这部电影再不济,原著小说也是全国文艺工作者共同推荐的茅盾文学奖获奖佳作。导演谢晋则是代表中国电影站在过国外领奖台上的人。”

  “你朱大可又算是老几?”

  “坐议立谈,自以为无人可及。”

  “汝何不以溺自照?”

  “《芙蓉镇》自播出以来,就深受人民群众喜爱,电影院一票难求,上座率爆满,群众们交口称赞,听说拷贝量也破了记录。”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难道群众们会追捧一个抹黑我d的电影?”

  “《芙蓉镇》是否抹黑我d?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如此看来,这朱大可真是‘谎狗’一只!”

  “竟还好意思以学者自称?”

  “当真是玷辱士林之衣冠败类,二十四史儒林传所无之奸恶小人!”

  “只有一点让我佩服,就是这种水平的文章他居然也会发表的勇气!”

  “评论界的权威尚未发声,此人书没读多少,电影没看多少,就觉自己理论高度和现实批判力,已超越电影界内权威。”

  “你那么牛?”

  “你咋不上天呢?”

  文人骂架,自五四以来,就是咱们文化界的优良传统。

  这个传统一直继承下来,并顺利发展到电影产业,每当一部新片出来,总会有这样那样的评价,观点相斥,便在报纸上互相攻讦,这已经是一种文化习惯了。

  且和电影审核相似,这会儿的纸媒环境宽松,报纸更注重的是意识形态,只要不违反上面的精神就能发表,编辑们还乐得发些找事儿的文章,往往都能促进刊物近期的发行量。

  当然,就算攻讦,也不能骂的太过粗鄙,要用词考究,同时又要表达出侮辱性、攻击性。

  像是著名的梁鲁之战,梁实秋批鲁迅的翻译:“先生的硬译已经和死译没啥区别了,他还指望我们硬着头皮看下去,我硬着头皮看下去了,结果一无所得。”

  鲁迅先生当即回喷:“梁先生说自己硬了,那么是真的硬了吗?在我看来,其实还是软趴趴的,这不就是新月社的特色嘛!”

  完事儿还非常不讲武德的又补一刀,不客气的称梁实秋为“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

  文坛泰斗都如此骂战,现在的这些小辈们也算是有了凭靠。

  现在这个许非,一跳出来就是“东厂公公”“汝何不以溺自照?”“谎狗一只”“你咋不上天呢?”这种词儿。

  朱大可只觉得胸中有火在烧,七窍生烟,暴跳如雷,眼都红了:

  “肆言詈辱!肆言詈辱!欺人太甚!”

  是的,他破防了。

  这篇《何罪之有》写的,不仅引经据典,又该直抒胸臆就直抒胸臆,该阴阳怪气就阴阳怪气,总之这个许非真是骂人功力十足,将他骂得那叫一个体无完肤。

  朱大可想了几句还嘴的话,却都觉得没有这个许非骂的漂亮。

  用词要么不够文雅、要么不够巧妙。

  尤其是他最后骂的那句:

  “你咋不上天呢?”

  其杀伤力虽不显眼,但侮辱性却极强。

  真能叫朱大可活活气死。

  “你给我等着!”

  “啪啪啪!”

  朱大可气愤的把桌子拍的啪啪响,惹得同教研室的其他语文老师侧目。

  “他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

  “哼。”

  窗边坐着的老师冷笑一声。

  “恐是旧病复发也!”

  “你咋不上天呢?”这句话,短短几天之内就火遍了京城。

  因为《何罪之有》这篇评论文章,写的是人气颇高的电影《芙蓉镇》,再加上文中辛辣的语言,很快就成了评论文章中的爆款。

  另外就是,许非这个作者,在读者们心目中已经算是个老喷子了。

  此人极其神秘,最擅口诛笔伐,每过几年才会有一篇文章问世,每次发文都是骂人,骂人的手法也都千变万化,令人捧腹大笑的同时,又无法反驳。

  “你们说这个许非究竟是谁啊?”

  “这么犀利的文笔,又对电影有着这么深刻的见的,不可能是无名之辈啊。”

  “会不会是全国电影评论学会的会长钟惦斐啊?”

  “疯了吧,人家什么身份?”

  “身份高才不方便用本名吧。”

  “我看不像。”

  “我倒是在想,上次这个许非帮《红高粱》骂仗,这次是帮《芙蓉镇》骂仗,会不会就是这两篇文章的作者江弦啊?”

  “不可能吧,江弦可是文明人儿。”

  《中国电影时报》,报社。

  “什么?加印了多少份?”

  “加印80万份!”编辑老徐激动的另一名编辑说道。

  “哟,是不是因为那篇《何罪之有》火了?”

  “肯定是啊!这回咱们发行量可破纪录了!”

  “太好了、太好了!”

  编辑们听说发行量破了记录,倍感振奋的同时,一些个同志又有些担忧:

  “老徐,这文章写的粗俗不堪,咱们就这么发表出去,不会造成什么不良影响吧?”

  “是啊,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们可担待不起。”

  “怕什么?”

  老徐一脸镇定,“骂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词儿,就让他们骂呗,越骂关注度越高,咱们的报纸越有人看。”

  “哎哎哎,那个‘谎狗’回击了!”

  “‘谎狗’?谁是‘谎狗’?”

  “那个朱大可呗。”

  一名编辑扯过一份《东方早报》,那名朱大可刚刚发表一篇新文,痛斥许非毫无操守,侮辱人格,用语已经超出了艺术讨论应有的范畴。

  结果又没几天,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许非又祭出一篇喷文。

  “诸位看官且看,近日文坛忽现奇观:某位以独到见解自诩的评论家,竟在月旦场上演起鬣狗逐腐的滑稽戏码。”

  “其行文如饥不择食的蚊蚋,但凡见些微热度便俯冲而下,倒叫人想起《庄子》中‘鸱得腐鼠’的寓言,只不过这厮连鸱枭的锐目都无,倒似那盲龟撞木。”

  “这只‘文化鬣犬’的看家本领,莫过于将‘及时’二字修炼成登峰造极的厚颜术。”

  “某片正红,必见其连夜炮制五千字檄文;某人遭谤,定能瞧他临阵倒戈的矫健身姿。”

  “其文字如夜市廉价脂粉,专拣最艳俗的色调涂抹,倒也应了张岱那句:‘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

  “只是这位的‘真气’,怕是从茅房里借来的沼气。”

  “此厮实乃文化界的附骨之疽,深谙‘骂名亦是名’的厚黑学,修炼成不要脸皮的护体神功。”

  “这般作派,倒叫人想起《金瓶梅》里应伯爵的嘴脸,只是西门大官人尚知遮掩,这位倒是将谄媚之术练得青出于蓝。”

  “事情已经和你说明白了,如果阁下听不懂道理,那么我也略懂一些拳脚。”

  朱大可才在社会上待了几年,哪见过这个。

  你回一句。

  对方骂十句。

  你好不容易回了十句。

  对方又骂了一百句。

  如此反复,朱大可被杀的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全无还手之力,气的只想吐血。

  因为许非那些骂他的话,很快就能被人学去,成为流行用语。

  这可绝对是件恐怖的事儿了。

  你能听到的街头巷尾的流行词儿,什么“你要上天啊”“我也略懂一些拳脚”都是用来骂你的。

  每听着一次,就相当于是被骂一次。

  详情请见“太美”“太酷了”“豹子闭嘴”.

  谁能不火大?

  朱大可被骂的抬不起头,偃旗息鼓,不过许非却战的越发来劲。

  他还真不是针对朱大可,而是针对所有人。

  不到两个星期,骂《芙蓉镇》最狠的那些个评论被他通通杀个一遍,舌战群儒,不亦乐乎。

  这些骂架也基本没有人管,文人相轻嘛,有点儿争论那不叫骂架,那叫学术争鸣。

  毕竟上面也知道,这是我国知识分子的优良传统。

  千万不要对我国的知识分子带有温文儒雅的刻板形象,咱们的知识分子不光热爱骂架,还时常打架斗殴。

  以前康有为就派梁启超带着一群人去拳击章太炎,章太炎也撸起袖子奋起反击,一帮文化界大拿们打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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