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老.”
“你”
光未然缓缓的叹一口气,声音低落地,缓慢地,无限感伤地道:
“我还是要说,你办副刊这件事,我是不赞成的,极其不赞成的,当然了,我现在和《人民文学》脱离了关系,但我还是要说,你在《人民文学》能做更多的事情,形势也没有逼迫到你那个地步,你应该留下来,而不是去办什么副刊。”
光未然语重心长,江弦也明白这是他对自己以及对《人民文学》这本刊物的关怀。
他依旧一脸正色道:
“光老,我相信《人民文摘》会是一部受到广大人民群众喜欢的刊物。”
“你唉.”
光未然口气微微有些愠怒,“执迷不悟、执迷不悟啊,唉,我怕是真的老了。”
见到光未然这样,江弦还想再说两句,王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激化和光未然的矛盾。
两个人又去和其他一些老前辈交谈几句,在大部分人散场以后默默告辞离开。
见到江弦和王俩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光未然心里那叫一个难受。
他嘴上说不想管了,心里却完全放心不下这件事情,马上一个电话打给崔道怡,在电话里把事情给崔道怡说了一遍。
总之就俩字:
阻挠!
必须阻挠江弦办成《人民文摘》这个杂刊,让他把这明哲保身的心思收回来。
“丢掉幻想,准备斗争!”
“放心吧光老。”
崔道怡笑了笑,“现在社里哪有办副刊的这个条件,一没地方二没人手的,您就放心吧,江弦这个刊物,别想办的起来。”
中作协和《人民文学》就是同一间院子。
《人民文摘》办刊的事儿还没宣布,就在杂志社里传开。
“办副刊?”
“对!王主编和江弦副主编俩人已经在作协那边汇报上去了。”
“那咱们社里是不是又要招人?”
“招什么人?”
“你傻啊,现在社里人手那么紧张,办个副刊可不得再招点编辑进来。”
“得了吧,现在都搞承包,咱们社里能养活起现在这些人就不容易了,哪有钱再招人进来。”
“不会要划一拨人去副刊吧?”
“我看有可能。”
“可别让我去,我可不想去。”
一名编辑非常抗拒:“现在咱是《人民文学》的,到时候万一这个副刊没办起来,那算怎么回事啊。”
“待遇肯定也不如社里头。”
“是啊,是啊。”
“瞧瞧你们,一点为文学献身的精神都没有。”一名老编辑笑着说道。
说罢,老编辑的目光又瞄上角落里坐着的年轻编辑朱伟。
“小朱啊,你还年轻,可别和这些老油条学习,觉悟可得高一点,到时候社里要是分配给你副刊的任务”
“啊?”
朱伟听这些老家伙说了这么多副刊的坏处,再听这话,立马把头摇成了筛子。
“不行、不行,我可不去。”
“哈哈哈哈。”
接下来几天,《人民文学》内部都在关注和讨论着副刊的事儿。
终于在端午前的一天,王和江弦在《人民文学》的内部会议上提出了副刊的事情。
“刊名暂定为《人民文摘》,作为《人民文学》的副刊进行发行,由江弦同志负责”王宣读了一遍工作安排。
崔道怡突然发话,“主编,这时候办个副刊,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江弦马上拍一下桌子。
“不合时宜?老崔,怎么就不合时宜了?”
“咳咳。”
崔道怡没说话,重重的咳了几声。
王笑着出来打圆场,“江弦,你先不要着急,让道怡同志把话讲完嘛。”
有了王的话,崔道怡这才缓解了几分尴尬。
“首先第一个问题,没有办公的地方,咱们社里如今好些个编辑的房子都没解决掉,新来的编辑,只能挤在办公室里。
地方这么紧张,要是办一个副刊,你怎么办?难道在咱们社里面再划出一片区域,写上《人民文摘》?”
“是啊、是啊。”
又有几名老编辑开口。
“我觉得不妥,办刊物连一间独立的办公室都没有,这不是儿戏吗?到时候寄来的稿子,万一和咱们《人民文学》的掺和到一块儿,那不是耽误事儿么?”
“对呀,不是说这个副刊不能办,照我看,再等几年,农展馆那边建好了,咱们作协的地盘也能稍微宽松宽松。”
一场嗡嗡嗡,闹得文联和作协都丢了自己的办公场所,如今只能挤在沙滩北街2号这间大院里搭几排木板房办公。
两个这么大的机构挤在抗震棚里开展工作自然不是长久之计。
因此,兴建中国文联大楼的事情成了重中之重。
大楼的事情如今也有了眉目,上面决定,在农展馆南里10号落成一栋大楼,作为中国文联大楼来使用。
江弦回忆了下,正式落成,已经是86年的事情了。
“道怡同志的话,不是没道理的。”
王念剧本似得,一板一眼看向江弦,“江弦同志,要是跟上面批地方,保准是批不下来的,你也看到了,咱们沙滩北街2号的院子都快住满了。
照我看,办这个副刊如果没有办公场所,恐怕工作很难展开”
“谁说没有办公场所的?”江弦忽然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他看去。
只见江弦昂首挺胸,一个字一个字道:“主编,我在翠花胡同里还有一间院子,可以暂时作为副刊的办公场所使用。”
“啥?”
崔道怡一众编辑傻眼了。
有间院子?
没人能想到江弦会突然出这么个主意,因为这事儿的确有点超出他们的认知。
这年头,国内九成以上的人口都是等待国家分配住房,能和媳妇有个睡觉的地方,都得感谢自家祖坟冒了青烟。
这会儿听江弦的意思,他除了自家有住处,还在别处有间撂荒的院子?
妈的。
壕气人啊!
“我那间院子够大,文化气息也浓厚,嗯,季羡林大师就在那胡同里住过,这些年一直撂荒,《人民文摘》在那儿办公,我没什么意见,全当为国家做贡献嘛,地理位置也好,离咱们社里近,离天安门更近。”江弦缓缓道。
其他人一想还真是。
江弦这院子,地理位置那真没的说,翠花胡同可比沙滩北街2号这块儿更直达天听。
“江弦同志,你真愿意把院子拿出来给社里用?”王机器人一样问道。
江弦点点头,“愿意,保准愿意。”
王露出一抹笑,看向崔道怡。
“道怡同志,那你也看到了,江弦同志把房子的问题解决掉了,那我看这事儿也就没什么麻烦了”
崔道怡看看王,又看看江弦,眼神在他俩之间扫了几遍。
虽然不确定,但他猜测江弦和王这俩人肯定是狼狈为奸,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有捧有逗的。
“那人手呢?”崔道怡又问。
“社里面现在自己人手都紧张,你要是还想从社里调人,那我绝不同意。”
“是啊,人手怎么办呢?”崔道怡又满面微笑看向江弦。
江弦顿了顿,“老崔,我只跟社里要一个人,一个人你总不至于舍不得给我吧。”
“谁啊?”
“没听着。”
趴在门外偷听的编辑们小声的窃窃私语。
“就要一个人啊,总不会是我吧。”
“可别是我。”
“小刘,你完蛋了,估计是找个最年轻的。”
“怎么可能啊,我一个人过去能办好杂志?”
朱伟尿尿回来,感觉裆部裤子夹得有点紧,他刚掏了两下,就被人狠狠的拍了一把肩膀。
“老朱,恭喜啊!”
“恭喜?”
朱伟懵了,“恭喜啥啊?”
那人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江副主编和崔道怡副主编说,只从社里调一个人去副刊那边,你猜调谁了?”
朱伟一下子木在原地,猜到什么,又不死心,试探性的问道:
“总不能是我吧。”
“真聪明!”
对方又重重的拍一把他的肩膀,“江主编和社里要的那个人就是你!”
“啊?”
朱伟两眼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怎么会是我呢?我和江弦也不熟啊,就是那天打了个招呼,但是怎么能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