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翻译稿每千字8元,提三倍,那就是每千字24元了。
这个数目甚至超过了很多作家小说出版以后的基础稿酬加上印数稿酬。
毕竟也不是谁的印数都能像江弦那样多。
“《花城》办得好,不是没有道理的。”江弦感叹道。
就这一个稿费能继续往上提的自由,不知道能刺激到多少作家的创作激情。
江弦又和苏晨聊了会这篇稿子的内容。
苏晨听得很是专注,时不时给出一些意见和想法。
江弦也将这些建议尽数收入囊中,毕竟他脑海中那篇“先锋文学”小说,还是原作家年轻时的青涩之作,免不了有些缺陷要补足。
苏晨和冯小双是下午的火车,临别前江弦叮嘱道:“回去的时候把稿子带好,可别弄丢了。”
文学界里弄丢稿子的事情不算少见。
就说江弦之前抄过的《最后一个匈奴》,这小说的手稿就丢过。
当时都写了30万字了,原作者高建群把稿子拿给朋友让提些意见,结果过几天朋友告诉他,稿子弄丢了。
这差点逼疯了高建群。
据说还是个小偷偷得,小偷被抓了以后,说自己看着黑色皮包,以为里面装的是钱,偷来才发现是一摞摞的稿子,干脆丢进了厕所里。
后来高建群每天什么也不干,就在街上堵拉粪车,看见拉粪车就要上去问问有没有见过他的稿子。
和苏晨告辞以后,江弦没有急着开始写作这篇小说,毕竟还有一篇《战马》没有写完。
当然了,眼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在家里休整这么长的时间,他这名《人民文学》“预备役干部”,也是时候该去杂志社里报个到了。
戴上口罩,骑着自行车,顶着漫天黄沙跑了好几个胡同,轻车熟路的来到沙滩北街2号,《人民文学》所在的地盘。
在车棚下面停好车子,往里面走时,江弦一阵奇异。
以往来这里,要么是投稿,要么是改稿。
这一次再来,竟然已经是《人民文学》自己人的身份。
心境全然不同。
拐进垂花门,迎面撞上个头发蓬乱的男人,两人对视一眼,对方露出笑容。
“是江弦同志吧?”
“你是?”
“我叫朱伟。”
对方很自然的伸出手,“《人民文学》的责任编辑。”
“你好。”
“您今天是过来.”
“过来报道。”
江弦笑了笑,“我现在也被调来了《人民文学》,只是之前半年一直在国外学习。”
“嗷,想起来了。”
朱伟一拍大腿,“哎呀,您瞧我这记性,主要一见着您,光记着您是作家了,忘了您还有这重身份呢。”
“没事没事。”
江弦也不至于生气,“王主编在社里么?”
“在呢,王主编天天都在,特负责。”朱伟道。
在他的带领下,江弦来到王的办公室门口,敲敲门进去。
王正伏在案前写着什么东西,听着有人进来,便从一堆书中间抬起眼,瞧见是江弦,脸上立刻露出一丝笑容。
“回来了?”
“嗯。”
江弦答应一句,抽出把椅子坐下。
“美国那边怎么样?”王起身给他倒一杯水。
“挺好的,一切都很繁华,看得我有时候有点恨自己为什么是个作家而不是科学家,不能给祖国的发展建设出一份力,百无一用是书生。”
“哈哈,精神文明建设不也是建设么?”王笑笑,又和江弦聊了几句美国的事情。
找了个间歇,江弦关心道:
“《人民文学》这边怎么样?一切还顺利?”
王愣了下,随即苦笑一声。
“任重而道远呐。”
第395章 商业版图
“你看看这几篇稿子,是准备用在下一期上的。”王抽出一沓稿子递给江弦。
都是短篇小说,江弦花了十几分钟看了几篇。
王又给江弦添一杯水,见他抬起头来,笑着问道:
“感觉如何?”
“这”
江弦想了想,以四个字来作总结:
“土的掉渣。”
这一沓稿子,大多是些“土得掉渣”的作品。
“土得掉渣”啥意思呢?
这个“土”倒不是贬义。
约莫是接地气的意思。
小说内容就是唱赞歌,主旋律味道非常浓厚。
不是说这些文章不好,有几篇在江弦看来写的确实有些水准。
不过一抹水看下来,全是这种文章,千篇一律,这便让江弦觉得很是枯燥乏味。
而且这是往一部文学期刊里面塞。
一部文学期刊若是通篇看下来,都是同一类小说,那对江弦来说,绝对是很难让他产生太多阅读欲望的。
江弦记得以前光未然常说,《人民文学》的办刊水准下降了,有点跟不上时代。
如今他才有了最直观的体会。
虽然《人民文学》在文学界内是公认的“皇家刊物”,但要论办刊水准,文化界现如今最推崇的旗帜和标杆却是《上海文学》以及《收获》这两本刊物。
说起备受读者们喜爱的刊物,《人民文学》恐怕排不上号,甚至读者们对这部刊物的期待都在下降。
这与这样的办刊风格怕是脱不开关系。
若是一部刊物里找不到什么太亮眼的文章,枯燥死板,那谁会愿意一直去阅读这部刊物?
“唉,一本刊物到底是用来完成任务还是拿给读者看?”江弦感叹一句。
“阻力重重啊。”
王也跟着感叹一声,“自从我来到《人民文学》,我是极力希望这本刊物能够兼收并蓄,天地宽阔,可惜刊物办到现在,就连咱们内部的同志意见都很难达成一致,刊物没产生实际上的变化,这是我工作上的失败。”
“慢慢来吧。”江弦安慰道。
王在艺术趣味、艺术判断上绝对有自己的一套。
不过在《人民文学》很难施展出来。
从体制上来说,《人民文学》就是老一套嘛,管理方式是计划经济时代的管理体制。
思维僵化,管理各方面也十分讲话,没什么弹性的激励体制,可以说内部是一潭死水,编辑部完全一套固有的文学目光,而且这固有的文学目光还有局限性。
文学目光有局限性,这倒是无法避免的。
就说王,他也有自己的局限性。
在后世,刚才和江弦打过招呼的朱伟就讲过个事儿,说《人民文学》曾经把如今正崭露头角的马原请去,出钱让他专门为《人民文学》写一篇小说。
马原写出了自己的代表作《虚构》,这算是他最重要的作品之一,但是最后《人民文学》没用,让他转投其他刊物,这小说最后在《收获》上发了,风靡全国。
朱伟解释过,其实是王对马原的《虚构》写法上的叙述拆解、“叙述圈套”手法并不认可,还有其中的麻风病、麻风村这些灰色阴暗的内容描写王也不能接受,最后《人民文学》才没有用。
“先不聊这个了,其他我都可以暂时让步,目前我全力推动的是,人事上的变动。”
王正色道:“社里已经决定过,今后就不设正副社长了,只设副主编职位,名单里有你一个,你的副主编的聘任,等到今年年底作协的会议上再讨论,先在社里挂职。”
“好。”
江弦点点头,又和王聊了一会。
再推门出去。
他长呼一口气。
“妥了。”
老实说,江弦是不愿意踏进《人民文学》的浑水里的。
这里头,太乱,太容易得罪人。
不过如今说啥都没用了。
既然已经被卷了进来,那赶紧捞点好处才是最要紧的。
这个副主编的位子。
虽然王说是等年底作协讨论,不过多半也就是再走个形式。
王这边既然已经开了口,那他这个《人民文学》的副主编算是板上钉钉,只等王开会宣布。
《人民文学》这本“皇家刊物”的副主编,以后在文学界也是举足轻重的一号人了。
“哎呦小情郎你莫愁,此生只为你挽红袖”
哼着小曲儿,江弦在《人民文学》的编辑部里转了一圈,那姿态,雄赳赳气昂昂,就像是一头雄狮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王扶老师!”
“江弦同志!”
江弦看着王扶,跟她打声招呼。
“哟,从美国回来了?”王扶看着江弦,心里也是一阵唏嘘。
曾几何时,她还领着江弦上《当代》去跟刘茵抢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