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满足这一数量庞大的“准作家”们的追梦需求,美国早早便陆续开设了“写作班”,这个以培养小说家、诗人、剧作家为目的的专门机构。
据统计,美国大概有350多所大学开设“写作班”,或者叫“作家工作坊”“作家工作室”。
像是著名的波士顿、斯坦福、印第安纳、普林斯顿这些学校都有开设。
而爱荷华大学的“写作班”是全美最早开设的“写作班”。
因此,爱荷华大学被誉为美国创意写作的发源地,享有盛名,“写作班”的学员几乎将美国文学的各大奖项全部收入囊中。
像弗兰纳里.奥康纳《智血》、《暴力夺取》、《好人难寻》.
以及约翰.欧文《寡居的一年》、《盖普眼中的世界》、《苹果酒屋的规则》.
这些在美国文坛享有盛名的作家,都是爱荷华大学“写作班”培养的“高徒”。
而教出这些“高徒”的名师,更是大有来头。
各大学的写作班都汇集了一批实力派的掌门人和著名教师。
罗伯特.弗罗斯特、杰弗里.伍尔夫、约瑟夫.卡侬、阿亥龙.阿培菲德这些在世界文坛享誉盛名的作家、诗人,都曾在爱荷华的“写作班”执教。
此时,爱荷华大学“写作班”办公室里。
名为安妮的教师放下手中的稿子,这是“国际写作计划”之中一篇南朝鲜作家的作品。
“安妮!”
安妮抬起头看到“国际写作计划”的总管爱德文。
“爱德文,你怎么来了?”安妮热情的和爱德文吻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爱德文抽一把椅子坐下,顺便打听。
“怎么样安妮?我们的作家。”
“要怎么说呢。”
安妮想了想,道:“恕我直言,爱德文,不同国家的作家之间差异太大了。”
“是么?”
爱德文看了一眼桌上的稿件:“刚看完吗?这是谁的作品?”
“一个来自南朝鲜作家。”
“你觉得怎么样?”
“写的不够细致,不够精巧。”
安妮评价说,“经营,经营,我们常说,结构都是经营,但是大部分亚洲的作家在这方面都很差劲,他们不懂结构,更不会经营,他们的题材往往很大,充满雄心和抱负,但是看下来以后就会发现,他们写的很糟糕,相比于其他地区的作家,他们的水平很次。”
“.是么。”
爱德文尴尬又无法反驳,毕竟安妮是“写作班”的教师。
“安妮,我这里还有一份中国作家的稿子,你拿去看一下。”爱德文取出一沓复印稿。
“中国的?”
安妮接到手中扫了一眼,“江弦?”
“之前我们没找到他小说的英译本,所以没有提交上来。”爱德文解释说。
“好吧,我会看看的。”
安妮开口道:“不过说老实话,我对中国作家的期望不大,目前我更偏向于推荐以色列作家菲儿的小说,那篇《鸽子的土地》。”
“好,不管你推荐哪一篇,我都希望你能认真的读一读这一篇。”
爱德文开口道:“这篇小说可是聂华苓女士这段日子亲自翻译的。”
“真的么?”
安妮意外,“我想这对这位江弦来说算是一份殊荣了。”
“他们是很好的朋友,总之,回到住处以后记得告诉我结果。”爱德文说。
他和安妮住在同一栋屋子里。
爱德文告别离开。
安妮喝一口水,将稿子铺在桌上,扫一眼首页的第一行。
“《漂流者》?”
“听起来有点像《鲁滨逊漂流记》。”
这倒是让安妮眼前一亮。
《鲁滨逊漂流记》这类题材的作品,在文学界可不多见。
时间一晃,安妮坐在座位上,保持着阅读的姿势看了不知多久,看的非常入迷。
很快就到晚上。
安妮回到住处,她住的是学生宿舍旁的联排别墅。
这种别墅住着老师、也住了学生,价格比公寓楼高一点,但是舒适度比不上公寓,因为一整栋屋子的人要共享一个厨房。
安妮给自己弄了一份蛤蜊肉浓汤,一块儿三明治,坐在餐厅吃着,爱德文这时候找了过来。
“怎么样?”
“太棒了!”
安妮露出兴奋的表情,“虽然我还没读完,但这篇小说让我度过了一个非常美妙的午后!爱德文,江弦写的非常精彩。”
“看样子,你对亚洲作家的态度有所改观。”爱德文说。
“我从来不歧视地域。”
安妮一脸严肃道:“这小说确实很棒,海上漂流这种题材能写的这样漂亮太难得了,这种小说一旦处理不好就会写的寡淡无味,总之,我对这位中国作家的印象很不错。”
“听起来很棒的样子,我还没有亲自读过这篇小说。”爱德文说。
“这小说值得你读。”
安妮回忆着小说的内容,“写了中国的神秘文化、写了和猛虎对峙的惊心动魄、写了海上奇观的瑰丽更重要的是人物内心的塑造,那些从主角视角出发却能让读者厘清人生意义和信仰的金句太高明了!”
“听起来很正派,像是一部让人重新找到人生目标的小说。”爱德文道。
“当然!”
安妮一脸确信。
这篇小说里有太多漂亮的金句:
“选择怀疑作为生活哲学就像选择静止作为交通方式。”
“我们在不加修饰的真实的祭坛上牺牲了我们的想象力,最终我们就会没有任何信仰,我们的梦想就会变得毫无价值。”
“当你在生活中经历了很多痛苦折磨之后,每一次新的痛苦都既让人无法忍受又让人感到微不足道。”
“我跪下时是个凡人,站起来时却已不朽。”
“.”
总而言之,不管在情节结构上,还是语言表达上,安妮都觉得《漂流者》做的非常完美。
晚饭后,安妮又迫不及待的回到屋子里,阅读起《漂流者》这篇小说。
随着情节的推动,当傅三明讲述完第二个故事以后,安妮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她对这篇小说所建立的一切认知,都被第二个故事推翻,然后重建。
就在她心有余悸之际,小说进入到最后的尾声。
冈本先生开始盘问傅三明,小岛怎么解释?狐怎么解释?还有那些牙齿是谁的?
面对这样的提问,傅三明全都回答“不知道。”
于是冈本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请原谅我这么问,但是厨师有没有说过关于'齐姆楚姆’号沉没的事情?”
“在这个故事里面?”
“是的。”
“他没说。”
“他没有提到任何可以引向7月2日清晨的话,任何可能解释发生了什么事的话?”
“没有。”
“没有提到任何机械方面或结构方面的话?”
“没有。”
“没有提到任何关于其他船只或海上其他物体的话?”
“没有。”
关于船只为什么沉没,傅三明没办法给出解释,只有他的揣测。
“谁能说出那群船员干了些什么?我的意思是也许酒疯发作的时候有些船员会把动物放出来。”
“谁有笼子的钥匙?”
“我的父亲。”
“如果船员们没有钥匙,他们怎么能把笼子打开呢?”
“我不知道。也许他们用的是撬棍。”
“把他们为什么会那么做?为什么有人想要把一只危险的野生动物从笼子里放出来?”
“我不知道。谁能猜透醉汉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呢?我能告诉你的就是发生的事情。动物从笼子里出来了。”
傅三明认为有一些低级船员,喝醉酒以后放出了笼子里的动物。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零碎的信息:
“船没撞到其他船。”
“傅三明听到了爆炸声。”
“船只在二十分钟以内迅速沉没,并留下很多残骸。”
“海上有二十五英尺到三十英尺的浪,对于一艘货轮来说这只是很小的风浪。”
安妮看着这些零星线索的同时,脑袋里也在快速的思考。
如果风浪不足以掀翻这艘货轮,那“齐姆楚姆”号为什么会沉没呢?
她想不出答案。
小说里也没写出答案。
因为这是非虚构小说的文体,江弦写这段对话的形式看起来完全就是一段真实的录音。
在录音的最后,傅三明忽然提出一个疑问:
“那么告诉我,既然在你们看来这两个故事没有什么事实上的不同,而你们又无法证实这个问题,那你们更喜欢哪一个故事?哪一个故事更好,有动物的故事还是没有动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