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却是一个略微颤抖的、苍老的声音突然在湖面上回荡起来：
“喔，一头外来的、野生的，但是十分优秀的黑水生命……”
这个声音使用的是尤桓已经很熟悉的白巨人语言，于是他猛然转身。
在一阵轻幽的划水声中。
从黑水湖那无边无际的远处，竟然缓缓划来了一艘小船。
一个浑身裹在肮脏破烂袍子里的佝偻身影站在船上，慢慢挥动船桨，拉近着与尤桓的距离。
这是一个……年纪很大的白巨人？
尤桓试图分辨他的气息。
然而这个白巨人在感应中几乎被下方的黑水湖盖过，无法确定他的身份与实力。
就这么静静在湖畔注视着他将船划近。
袍子动了动，一张布满丑陋皱纹的脸庞从衣物中露出，仰头观察岸边的黑水生命。
周遭那些黑水湖“本地”的黑水生命在看到他接近时，默然地停留在稍远的距离，似是在观察。
尤桓也在打量这个白巨人，然后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
这个白巨人只是在自顾自地进行打量，完全不在意他的靠近，嘴中喃喃着：
“上面发生什么变动了吗？怎么会放这样一个黑水生命进来？”
“还是说，这是一次实验？一次一千三百年来都没有发生的黑水实验？他们终于决定再一次开发‘始源黑水’了？”
始源黑水？一千三百年？
难道说……这里的黑水，就是一切的起源，最原初的黑水？
难怪这里给他的气息如此独特，吸引力又是如此强烈。
这样想着，尤桓也已经站在了这个白巨人面前，微微垂头，像是在垂眸看向他。
白巨人仰头望着这头拥有壮阔的角冠与死神般的翅翼的高大怪兽，眼中划过一抹惊艳。
“你的身上，好浓郁的异种黑水气息，你杀了多少辅祭、大主祭？杀了多少神生育的子嗣？”
他看起来并不为尤桓杀了那么多他的同族而愤怒，反而露出了一种很难形容的古怪表情。
“能杀死这么多‘怪物’，哈哈……说不定你可以呢，你可以做到接受这些始源黑水。”
“来吧，要不要来试试？接纳你的生命的源头，最原初的事物，化作它的一部分……”
这人有点疯癫地自言自语了一阵，然后用手探入黑水湖，舀了一把粘稠的黑水，高高举起。
“你们这些怪物，不都在疯狂地追求着‘进化’的极致么？这就是极致啊！最原始的东西，却拥有无穷的可能性！”
说罢，他瞪大眼睛，露出一个有点狰狞的表情，期待地看向自己面前的怪物。
然而他等了很久，只看到眼前一花。
他定睛一看，不知何时，那怪物的脚边突然多出了一个透明的瓶子，里面装有少量黑水。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尤桓用尾巴卷起瓶子，就自顾自地走到了一边。
就算这始源黑水真的是个好东西。
这里无人看守、也没有什么利用痕迹的情况，也说明这玩意儿有一定问题。
他如果就这么大咧咧和黑水湖里的黑水接触，那就是脑子抽了。
至少得稍微检查一番，看看始源黑水到底有什么作用、怎么用才能效用最大化、会有什么副作用才可以吧。
精神力量沟通了沉眠在空间卡中的一簇绒毛。
已经陪伴他走过两个世界的小伙伴小蒲再度苏醒，来到了这个新世界。
……
纯净主祭昆泽气喘吁吁地在两扇金碧辉煌的高大殿门前停下。
他猛地一个回头，面部羽翼展开，瞪着一只独眼向后看去。
但身后空无一物。
那个怪物应该没追上来。
然而，原本应该守在大殿门口的几位大主祭，也不见身影。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挪到殿门口，缓缓推开了面前大殿也就是“神之居所”的大门。
没有关紧的门被他轻易推开。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站在殿内的一位人类女子立即转过头，与正打算进入大殿的昆泽对视。
昆泽看到这个早些时候被“神”亲自下令要找出来的女人站在这里，立即一惊。
旋即他下意识地向大殿的更高处看去。
映入眼帘的场景，令他背后的羽翼都本能地震颤起来。
第282章 黑水替换，新的身躯
“这种物质很有趣，它的结构能巧妙地改变生命体的微观变化。”
小蒲的绒毛扎根在尤桓取得的始源黑水样本上后，经过了好半晌的分析，才如此说道。
这种物质对它而言，分析起来也需要点时间。
“如果你想要利用这种名为‘始源黑水’的物质的话，从同源性来看，只需要全身浸泡在其中就可以了，但是&%@#”
话说到一半，精神层面的话语突然变成了一团乱码。
只见扎根在始源黑水上的绒毛突然间变成了灰黑色，一缕缕黑色液体在绒毛间涌动。
一些极其微小的外骨骼碎片从绒毛表面长出。
“砰！”
下一刻，这簇绒毛在小蒲的控制下自爆。
由长在尤桓提供的非黑水新鲜肉食上的绒毛，继续若无其事地发声道：
“但是，这种物质的结构比较原始，容易激发不可控的不定向畸变，所以使用的话，有一定可能出现恶性畸变，你确定要使用这种物质吗。”
最后补上问号：“？”
尤桓道：“它的正面效果如何？”
小蒲：“始源黑水和构成你这具身躯的黑水属于同源关系，如果全身浸泡在始源黑水中，它会逐渐替换组成你的黑水，并根据你的基因生成对应结构。”
“始源黑水相比目前你拥有的黑水，应该会构成韧性与可变性更高的结构，具体会发生什么，我也无法预测耶。”
“这样吗……那就来试试吧，说起来，你什么时候学会在话尾加个‘耶’了？”
“这是我在你本体所在世界的身体留给我的记忆，是从人类的网络视频里学来的。”
“……行吧。”
交流之后，他转身走向黑水湖。
苍老的白巨人仍然撑着船停在湖畔，神色从癫狂变成了迷茫。
那头外来的黑水生命怎么可以无视始源黑水对它的吸引力，就这么自顾自走到角落里不知道干什么？
始源黑水对于黑水生命的吸引力应该是极其强大的才对。
这种超出了他的常识范围的情况，让他甚至产生了一点事情不按预期发展的忿怒。
在看到尤桓又回来了后，他用一种古怪的目光观察这头举止奇怪的怪物。
尤桓也在观察他。
小蒲的绒毛在触碰始源黑水后很快就产生了转变。
但这个白巨人泛舟黑水湖，刚刚还用手接触了黑水，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而且为什么这里只有这一个白巨人？
他其实可以用精神力量进行询问，但出于黑水生命的某种本能，他没有这么做。
这个白巨人身上有蹊跷。
他没有管白巨人，从另一个方向慢慢走入湖中。
四肢一触碰到始源黑水，一种激动感袭遍全身，每一颗黑水细胞似乎都在战栗不已。
粘稠的、微微涌动的黑水，开始自主地向他涌来，将他包裹。
温暖而黏腻的感觉，宛若重回母胎。
可与此同时，尤桓也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似乎始源黑水在对他极具吸引力的同时，又太过原始，其作用会相当激烈。
然而只是停顿了一瞬，他就继续向黑水湖的深处走去。
始源黑水既然带个“始源”，又位于地底深处这么一个神秘的地方，白巨人没有利用它的痕迹，其效果肯定是激烈到大部分黑水生命无法利用的。
但既然它能带来整体性的增强，他就该试一试。
他敢冒着风险如此做的倚仗就是还剩下两次次数的功能卡唤影随行，还有小蒲。
如果中途出现问题，实在不行，就让光煞或小蒲来控制一下。
在旁边白巨人满怀期待，又似乎暗含一丝恶意的注视下，他将全身浸没在始源黑水之中。
潜入湖底。
黑水湖的深度难以测量，似乎没有底部。
黑水不断地从更深的地方上涌。
涌动的黑暗将尤桓包裹，组成他身躯的黑水受到刺激，竟然开始逐渐融化。
化作一缕缕黑红色的颗粒流向外涌出，与周遭的始源黑水融为一体。
而始源黑水在获取了这些黑水颗粒的信息后，转而贴附在他的体表，两种黑水开始了交换。
每一颗细胞都有生命周期，会进行迭代，因此这一刻的自己与上一刻的自己并不相同。
眼下发生的事情，与这个忒修斯之船问题很是相近。
但并非是体内细胞的替换，而是始源黑水对原本黑水的替换。
始源黑水在吸取了原本黑水里的基因信息后，与黑水颗粒里裹挟的血肉结合，一个部分一个部分、一个器官一个器官地进行替换与改造。
更原始、更深邃的黑水激发了基因的新变化。
新的外骨骼长出，色泽与始源黑水一样无比漆黑而深邃。
原本代表着极强防御力的暗纹化作藏在外骨骼内的黯淡纹路，集中在部分外骨骼的边缘处。
“哗啦”
黑水中掀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