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子，把事从头到尾给娘说一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拿著大烟袋盘坐在炕头，装了一锅烟丝，一边抽著烟，一边慢声细语的说道。
如此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刚一开口，就让五十多岁的狗剩子当场抖了抖，忍不住偷瞄那鸡蛋大的烟袋锅子，因为他知道这玩意砸身上有多疼。
可他更不敢当著娘的面说谎，只能老老实实说了一遍。
“牛老祖是自愿的，不过毕竟是狸祖宗开口请牛老祖帮的忙，这事得跟狸祖宗说一声。”老太太沉思片刻后说道。
“娘，您不是说狸祖宗有事脱不开身，这会不会打搅它老人家？”狗剩子赶忙说道，看得出求生欲很强。
“北山老狐退让一步，狸祖宗不愿逼急了对方，双方已经停战，正好处理你小子惹出的祸来。”老太太瞪了自家儿子一眼说道。
理论上狗剩子并没有错，他跟孙女才是被害人，可谁让把去帮忙的牛老祖给搭了进去，怎么也得给狸祖宗一个交代。
狸祖宗当年得牛老祖庇护才得以入道修行，双方关系极好，若非实在脱不开身，也不会劳烦牛老祖去一趟，结果老祖给人当坐骑去了，还不知道是自愿还是被迫。
想到这，老太太都忍不住头疼，又狠狠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照顾不好孙女，还净惹祸，等这事了，再抽他一顿，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第385章 软饭硬吃
抽完最后一口烟，老太太嘴里开始念念叨叨，将事情的经过尽数告知，然后卷起袖子磕了磕烟袋锅子。
看到这熟悉的前奏，狗剩子五十多岁的人了，硬是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外跑，却不想自己的好孙女早已见势不妙提前溜走，顺便还把门插上。
“还想跑，你以为年龄大了，娘就不抽你了，呸，做梦！”老太太倒是老当益壮，眼不花，耳不聋，手脚也有劲，抡起大烟袋就是一顿抽，打的狗剩子鬼哭狼嚎的，一下就找到小时候的感觉。
小孙女在门外听的浑身一哆嗦，这门一关，爷爷至少三五天消不了气，还是去姥爷家住几天吧。
不提老娘教子，颜旭见天色已晚，就找了个客栈落脚。
颜旭这一身行头，加上气质，还有那头光是牛角就有三尺长，壮如小山的公牛，小二哪敢怠慢。
要了座带马厩的小院，颜旭简单吃些就去修炼，而独占马厩的老牛正惬意的享受宵夜，小火慢炒的微焦黄豆配上劲道的干草，一口下去不光嘎嘣脆，还越嚼越香。
没过多久，墙外传来一声猫叫，老牛停下反刍侧头望去，只见一只狸花猫在月光中矫健的跳上墙头，沿著高墙优雅的走了几步后，低下头，带著野性的兽瞳紧紧盯著老牛，看的他十分不自在。
“要不要来一口，挺香的。”老牛讪笑著说道，还本能的反刍了一下。
“哎呦喂，你这就吃上软饭了，还真快，看来我是白担心了。”两只前爪交迭，趴在墙头甩著尾巴的狸花猫不屑说道。
“这不是软饭，硬的，你看炒黄豆，嘎嘣脆。”老牛厚著面皮说道。
“还以为你老牛被人抓住后整天抽鞭子，没想到整日好吃好喝，看来我是白担心了，这小日子过得不错，都胖了，别那天被人宰了吃肉。”狸花猫眯著眼打量著伸出的爪子，雪亮且锋利，就是有点痒，想要磨一磨。
老牛见状面皮一抽，赶忙认错。
“对不起，我错了。”
“说说吧，你老牛也不是那种喜欢跪著吃饭的软骨头。”狸花猫收了爪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趴在墙头，等著老牛的解释。
接下来，老牛将这段时间过得日子一一道来，尤其是说道百草药液跟混铁棍的时候，更是眉飞凤舞，难为他一张牛脸还能作出这么多表情。
“嗯，真人还缺猫吗？”狸花猫突然开口说道，说完还有些不好意思的伸了伸爪子。
老牛却不意外，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点了点头说道。
“想来是缺的。”
别看颜旭没来过这片黑土地，但是名声却早已流传出去，毕竟阿针婆几位仙家可都是来自这里。
只不过那些仙家并不知道详情，所以在听闻老牛所说后，狸花猫忍不住心动了。
别管修行多少年，只要没有跨过最后一道门槛，等待仙家的只有灭亡这一条路，因此老牛没有犹豫，亲自找主人做担保，哪怕明知道这有可能降低他在主人心中的评价。
香火可以续命，却不能让仙家不死，因此但凡有一线生机，老牛都不会放弃。
“好漂亮的狸花猫，叫狸子是吗，不错，不错。”颜旭当然看得出这是一只修行不逊色白芸的猫妖，可那又怎么样，这毛发，这身段，这颜值，爱了。
抱在怀中挠了挠下巴，烧开水一样的呼噜声让颜旭甚为满意，于是掏出一颗珠子。
才刚刚拿出来，狸子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本能的伸出双爪去抱。
这是颜旭在阴山秘境获得的鱼妖内丹，提纯后只剩下醇厚的本源，对作为猫妖的狸子来说，效果比猫薄荷都好。
看到用两只前爪抱住珠子又咬又舔的狸子，颜旭露出老父亲一般的微笑，果然，只要颜值高，妖怪什么的从来不是问题，就是不知道狸子化形后是不是猫耳萝莉。
沉迷于舔舔舔的狸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吐著因为舔到发麻而收不回去的粉红小舌头打了个机灵，眼神恢复了清明，暗道一声好险。
人类还真是阴险，竟然用这种手段控制它的心智，试图将它驯服，狸子阴恻恻的想到。
可惜还是小看了它，作为丛林霸主，早已习惯腥风血雨生活的狸子可没有那么容易被驯服，要不是对方有可能掌握末法时代的一线生机，它怎么可能任由对方上手，还露出肚皮让对方摸，这些全都是策略，是用来迷惑人类。
只要自己找到那一线生机，就是自己翻身做主的时候。
狸子骄傲的想到，哪怕舌头现在还没缩回去，尾巴依然翘的老高，心中的得意不为外人所知。
颜旭坐在牛背上，怀中抱著狸子，随手将那颗鱼妖内丹串起来挂在狸子的脖子上，让它的眼神再次迷离起来，只知道用两只爪子抱起来舔，时不时还咬上两口，这幅模样说他下药了都有人信。
鱼妖内丹对猫妖来说可是好东西，是少数吸收后可以直接提升修为的宝物，更别说这颗还是颜旭用系统提纯过的，劲更大，一般的猫妖还真扛不住。
才三百岁的狸子只要吸收了这颗鱼妖内丹，至少能增添几十年的修为，简直是完全无法抵抗的诱惑，一时间被本能控制，那还顾得上之前的谋划。
感受到这些，老牛乐呵呵的迈著四平八稳的步伐继续赶路。
狸子可以说是老牛一手养大的，它有什么小心思，老牛能不知道。
可惜这小家伙还是太天真了，真以为主人是那些可以随意愚弄的百姓，这不，反而被主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搓圆搓扁的一点脾气没有。
老牛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那颗内丹在如今可谓是价值连城，只要将其彻底炼化，至少增加几十年的修为，让狸子突破当下的瓶颈，远离越发逼近的死亡。
比起收获，付出简直不成比例，老牛怎么可能有什么不满。
在路上颜旭也没闲著，一直在打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诸多仙家，看看还有那些牛马适合招聘。
第386章 狐嫁女猫叫门
“如今不同往日，别说像老牛我这般修行几百年的仙家，就连成气候的精怪都没多少了，再过几十年，怕是连新生的精怪都见不著了。”说到这，老牛满脸唏嘘，也不知道一颗牛头是怎么做出如此丰富表情来的。
“现在的情况这么恶劣了？”颜旭皱了皱眉头说道，这让他去哪找牛马干活。
“我老牛还算好的，苦修五百年炼成了妖体，虽然半途转修香火之道，可受到的影响不算大，比我惨的太多，不少都走上了绝路。”老牛略有些感慨的说道。
“哦，仙家也有自杀的？”颜旭好奇的问道。
“倒不是自杀，不过也差不多。”老牛苦笑一声说道。
末法时代的到来不是什么大秘密，因为天地灵气是持续减少的，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所以只要活得够久就能感受的出来。
妖怪的寿命都很长，因此感悟也是最深，可这种感觉就像是慢慢收紧的绞索，能够感受到死亡在步步逼近，这种感觉能让人发疯。
少数生的早天赋好的能在生路彻底断绝之前脱身，剩下绝大多数只有死路一条，这如何不让人绝望。
老牛这样的最可怜，明明苦修数百年一心向道，偏偏就差了临门一脚，不得不半途转修香火之道，却再无超脱的希望。
绝望之下，不知多少妖怪跟仙家尝试了各种办法，结果发现最简单的就是吃人。
“这种情况多不多。”一听吃人，颜旭心生反感，于是问道。
“不少，尤其是在几位仙家老祖完全不问外事后就变的更加严重了，加上末法时代已经到了，老祖也无能为力。”老牛无奈的说道。
仙家的几位老祖早在几百年前就得道，依然留在凡间，其实就是为了约束诸多后辈，要不然人间早就血流成河，骸骨成山了。
吃人修行从来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神佛还在时自有天规管束，在神佛离开后就只能靠自觉了。
可在生路断绝的情况下，自觉什么的完全就是笑话，所以才留下几位实力强大的仙家作为监督。
问题是修为越高，对天地灵气的需求就越高，这几位仙家为了保证元气不散，根本无法全力出手，因为一旦消耗过大，就再也无法脱离凡间。
早些年还好，多少能出手几次，现在全都闭死关，就等著最后一刻到来，这也让各路仙家与妖怪再也没了管束。
“既然如此，就让贫道来替天行道吧。”以颜旭现在的实力自然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而老牛也不含糊，扭头就朝北山走去。
北山老狐，老牛的死对头，当年也是从这头老狐嘴里救出了狸子，加上离得近，所以就它了。
“这头老狐它吃人？”在路上，颜旭问道。
“不吃。”老牛摇了摇头说道。
“它作恶？”颜旭又问道。
“恩嫁女算是作恶吗？”老牛有些纠结的说道。
“细说。”颜旭来了兴趣，而老牛想了想后说道。
“这老狐修行比俺老牛还早百多年，据说还有些来历，若是一心苦修，未必没有超脱的可能，可那老狐整日之乎者也不说，还养了七个女儿，并且最喜欢将女儿嫁给那些书生文人。”
“那还不得幸福死，不对，老狐的女儿岂不是狐妖，这寿命差太多了。”颜旭想了想说道。
“呵呵，根本不需要考虑寿命的问题，因为老狐的女婿就没有一个长命的，几百年下来，七个女儿加起来上千个亡夫，后院七个灵堂常年香火不断。”老牛嘲讽的说道，颜旭听了直呼好家伙，这算什么，亡夫兵团？
“这么说老狐的女儿吸人阳气。”颜旭立刻想到狐妖与书生的经典桥段，于是说道。
“并非如此，虽说短命了些，却是那些人自找的，俺老牛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作恶。”虽说有些仇怨，老牛却实话实说。
“有趣。”颜旭摸了摸下巴说道。
狐妖喜欢读书人也算是一种传统，一来文气对狐妖的修行很有好处，二来这些白面书生说话好听还短命，总能在新鲜期还没完全过去之前就因房事过度而死。
这可不算谋财害命，只能说缺乏自制力，就想牡丹花下死，因此狐妻不会因果沾身，而且还会留下甚为美好的回忆与回味，直到遇到下一个。
其实除了文气，气运也是狐妖喜欢纠缠读书人的原因。
在古代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读书的，大都在当地有些名望，所以一旦读出些名堂出来，影响力自然随之而来，气运也会增长，狐妻也会因此受益。
这北山老狐嫁女几百年，积少成多，自身的气运绝对不低。
颜旭还从未遇到过这种对手，于是也不停留，让老牛加快脚步，直接去北山。
老牛倒是熟门熟路，一路来到半山腰，不远处就是一座大宅子。
颜旭来的正是时候，宅子张灯结彩，大门也挂上了大红灯笼，显然这是有喜事。
“还以为是幻化的，没想到这宅子是镇的。”以颜旭如今的修为，真假自然一望便知，正因此才会惊讶。
“这老狐修行近千年，就算自己盖也能盖出来，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女婿留下的财产，根本吃喝不尽。”老牛说道。
老牛还好，虽然跟北山老狐有些仇怨，却还能沉得住气，狸子就不行了，急的都说人话了。
“让我去叫门！”狸子修行三百年，自然能开口说话，事实上整日嘤嘤嘤的白芸也会说话，只不过她更聪明，知道主人的特殊癖好，才会一直保持原形。
“去吧，不要著急。”颜旭笑眯眯的说道。
从牛背上跳下来，狸子神气活现的竖起尾巴，走到大门前就开始挠门，并且一边闹还一边叫。
“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结婚，怎么没本事开门啊！”
“它这是跟谁学的。”颜旭有些无语的在哪听猫叫，对老牛说道。
“俺老牛也不会照顾猫，平日就把它放养在村里。”老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算了，这样也挺好，至少让它去叫门，没谁会忍住不打出来。”颜旭略有些无奈的说道。
第387章 夫复何求
“你这死猫又来坏我好事！”
颜旭还真说对了，狸子刚把朱红大门挠烂一角，里面就有狐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