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老手艺人
霍天德，就是他们要找的老手艺人，不过今年八十出头了，别说打铁，烧火都费劲，不过听说他还有两儿子。
大儿子霍正恩为人老实本分，开了家铁匠铺，给他养老。
二儿子霍正益，因为当年霍天德帮市里的钢铁厂改进配方，换了个工作岗位，给了老二，如今已经是车间主任。
颜旭一听就知道二儿子不用想了，大儿子的话，不知道生意如何，生意好的话恐怕不愿去一家小五金厂打工。
“肯定愿意。”蒋师傅说的十分肯定，让颜旭有些不明所以。
“这年月开铁匠铺，啥手艺都白搭。”蒋师傅有些感叹的说道，颜旭一听就明白了。
如今工业品早已泛滥，再说镰刀锄头铁锅什么的也不是消耗品，至少用个几年不成问题，若是精细些，半辈子都过去了，加上工业品的廉价，让手工业者根本没有生存的余地，毕竟人工再怎么便宜还能比机器便宜，光是效率就差太远了。
事实上若非一直有人吹捧所谓的匠人精神，说机器造的没有灵魂云云，手工业者怕是早就被淘汰了。
“而且霍正恩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当年他爹把工作名额给了老二霍正益，导致他快三十了才跟一逃难的寡妇结了婚，还因为成分不好，儿子从小只能跟他学打铁，老二却吃著他爹给的老本一帆风顺，所以他这口气不顺。”蒋师傅拍了拍胸口说道，显然刚刚那半包烟没白给，打听到不少消息。
颜旭顿时了然，因为换了他，这口气也顺不下去。
若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老大估计不会说什么，可老二的光鲜亮丽是爹偏心给的，而他还得一辈子待在老家给老爹养老送终，嘴上就算不说，心里也不会平衡。
都是亲生的，凭什么一个捧天上一个踩地下！
把车停好，颜旭拎著东西跟打听好道的蒋师傅去找霍家的铁匠铺。
地方还真不好找，因为位于小镇的外侧，还在杂乱的小巷里，若不是离得老远就能听到打铁的声音，怕是还得再找一会。
走到巷子里，有一户人家门大开著，门前支起摊子上摆放著镰刀，剪刀，菜刀什么的，靠墙依著一排锄头，铁锨，还有几口铁锅，有自己打的，也有工业产品，看来生意确实不怎么样。
这会冷冷清清也没个客人，所以听到脚步声就从里面走出一健壮的汉子，长得一副憨厚老实样，也不善言辞，见了人只是抬抬手，让他们自己挑。
“不知霍天德老爷子在不在家？”蒋师傅拿出一根烟递给他，汉子推让一下，接过后夹在耳朵上，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找我爷做啥？”
“我们是邻镇五金加工厂的，因为开了个新项目，所以想找老爷子取取经，这位是我们的厂长，姓颜。”蒋师傅话音刚落，这汉子眼就亮了，也不管摊子，客气的将两人请到屋子里，冲着正在磨菜刀的老汉说道。
“爹，他们是邻镇五金加工厂的，是来找爷爷取经的！”这汉子别看年龄不小了，但是心无城府，这压不住的兴奋劲谁都看得出。
咣当一声，新打的菜刀从满是老茧铁钳一般的大手中掉在地上，霍正恩恍然回忆起当年的那一幕，是何等的相似，只不过一个是市钢铁厂，一个是镇上的五金厂，不过这一次他不会再错过机会了。
“老爷子年龄大了，找我就行，我爹会的我全会，他不会的我也会。”霍正恩还真不是吹牛，霍天德自觉亏欠大儿子，加上还得靠大儿子养老，就将祖传的手艺全传给他，而霍正恩羡慕弟弟钢铁厂的工作，还认真研究过现代的炼钢技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改进配方，也去钢铁厂工作。
虽说这辈子没去成，却改进了家传手艺，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点不为过。
这态度有点过于激动了，或者说霍正恩父子已经陷入一直以来对生活的懊悔中，在还没搞清对方来意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代入当年的事里，这父子俩是真怕老爷子再一次把机会让给老二一家，因此表现的很是被动。
不过错有错著，颜旭还真是来招聘的。
“冷兵器？”听颜旭说明来意后，霍正恩多少愣了下，这都多少年没听说过有人要打造这玩意了，不过在听到对方说厂里要专门生产后，他就知道机会真的来了。
什么工艺品不工艺品的他不知道，就算颜旭要造红衣大炮，霍正恩都豁出去了，只要能给儿子换个工作，让他干什么都行。
“几十年前老爷子给一些朋友打造过，我跟著打下手，手艺都会。”霍正恩并没有说假话，他打了一辈子铁，这门手艺早已烙印在他的骨头上，想忘都忘不了，因此话说的很有底气。
“不知道霍师傅最擅长什么？”
颜旭先是点了点头，这点从对方这把年纪了还一身腱子肉，双手更是一层老茧就能看得出是真正的手艺人，所以并没有怀疑。
不过同时他心里很好奇，虽然知道霍家祖上是大清内务府的大匠，但是冷兵器锻造也是分种类的，有擅长刀剑的，有擅长盔甲弓弩的，你不能指望一个人就全包了，这不现实，因此开口问道。
“刀，祖上是刀匠，小到偷儿手里的刀片，大到武将沙场用的长刀，都会打造。”说起祖传的手艺，霍正恩脸上满是自豪的表情，然后接著说到。
“除了刀，其它兵器也会打，盔甲弓弩火器都不在话下。”为了自家儿子的前途，霍正恩是豁出去了。
这话说出去简单，要是办不到，到时候丢的可不光是他的脸面，霍家几百年的名声都别想要了。
颜旭再次点了点头，对方的话多少肯定有点水分，但是问题不大。
现在又不是古时候，并不缺少各种属性爆表的合金，哪怕想要打造削铁如泥的宝刀都并非不可能，只不过花钱多少的问题。
他要的是手艺，要让人看出这是古法打造的兵器，所以真不需要那种顶级的大匠，霍家父子就足够了。
第30章 关帝像
也不知道这爷俩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当下收拾东西就要跟著走，家都不顾了。
颜旭时间也紧，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到时间就得再次返回东瀛，除非他愿意花气运点延长，可一百点一天的价格让他打消了念头，所以能节省时间，他自然不会不答应。
“霍师傅，那先把东西收拾一下，我叫辆车过来运走。”颜旭请霍家父子是去打铁的，这些铁匠的用的工具都得带著。
“好的厂长，顺子，赶紧收拾东西，别跟没头苍蝇似的瞎转。”霍正恩训斥了下儿子，然后回屋收拾了几件衣裳，卷了铺盖后，又从床底下拉出一口小箱子，也没用钥匙，不知用了什么手法，机关自动弹开，露出满满一箱子书。
“当初内务府解散，别人都拿值钱的东西，就祖父想著只要有手艺就饿不死，所以拿的是内务府的藏书，本来还有一块陨铁的，被老爷子拿去送人了。”说到这，霍正恩的脸色就有些不对。
陨铁放在治炼技术不怎么样的古代是好东西，放在现代也就那样，总不能每块陨铁都是无坚不摧的九天玄铁吧，这又不是仙侠世界。
问题是这块祖传陨铁换来的却是老二工作上的更进一步，霍正恩每次想起来心里都不痛快，谁让老爷子这碗水偏的没边了。
这年月对祖传手艺看的已经没有那么严重了，至少赚不到钱的如此，所以看厂长对古书有兴趣，霍正恩很爽快的把书都拿出来给他看。
几十本书，大都是各种兵器的打造图纸，但是光有图纸不行，对材料，炉火，手法都有要求，不是说谁拿了都能按图打造出来的，很多诀窍都在父子师徒之间言传身教，外人不得而知。
因为看不懂，颜旭只是随意翻了翻，没想到在底下发现了几本跟小人书似的武功秘籍，顿时来了精神。
不过这几本秘籍并没有颜旭想像的那么神奇，别说经脉运转路线了，连云山雾罩听起来不明觉厉的口诀都没有，相反描述的都十分直白。
总体来说就是通过特定的动作配合不同的呼吸方式来增强体能与爆发力，相当科学的锻炼方法。
可惜霍正恩说这些练起来也是有诀窍的，没有传承很容易伤了心肺，让颜旭打消了念头。
见年轻的厂长喜欢这些杂书，霍正恩二话不说就把这些都挑出来送给他，至于祖传之物怎能送人，老爷子能送，他怎么不能送，不光他能送，他儿子也能送。
霍正恩这一送，心中竟然十分畅快，毕竟这口气憋在他心里几十年了。
颜旭也没客气，拿块包仔细包好，然后装进包里。
拎著铺盖出来，把门带上，霍正恩突然想起什么，对刚刚收拾好工具的儿子说到。
“差点忘了，赶紧给关老爷上柱香，这一走不知那天回来。”
颜旭本想去外面站会，看车来了吗，一听也不急著走，不差这一会功夫，可等霍长顺推开侧屋的门，他才发现这关老爷有点不寻常。
普通人家拜的神像顶多一尺来高，霍家父子拜的关老爷光是坐在哪里就有常人高，一手抚须，一手拿著春秋，一旁还摆著一把铁打的青龙偃月刀。
“祖上在内务府当差后，回乡建了一座关帝庙，还特地找内务府的匠人雕刻了这尊关帝像，刀也是祖上亲自选好铁打的。”霍家祖上显然也阔过，说起来霍正恩还满脸自豪，不过如今只能想当年了，让他唏嘘不已。
“早些年庙都拆了，老爷子看情况不对，带著我跟二弟连夜把关老爷抬出来，弄了一个假的，倒也糊弄过去，不过庙都没了，只能在家中供奉。”霍正恩接过儿子点好的香，随意拜了一下，插到香炉里，对颜旭解释道。
“不知道霍师傅肯不肯置换一下。”颜旭尽量用对方能够接受的说法，简单来说他看上这尊神像了。
但是神像拜了就不是商品，而是神，所以不能用卖来形容，于是颜旭掏出一尊金佛。
霍正恩打眼一瞧就知道这是一块老金子，手艺也不是现代的，看样子，这金佛至少有数百年历史。
“这”金子谁不想要，但是霍正恩想到父子俩即将要到对方厂里打工，不能因小失大，正要开口送给颜旭，却被他伸手拦住。
只要对方心动想换就好，值不值，颜旭说了算，所以一把将金佛塞到霍正恩手里。
握著金佛的霍正恩紧张的手心满是汗水，他打一天的铁，手里都不会出这么多汗，可想而知有多紧张。
没办法，他低估了金佛的分量，这玩意是实心的，差不多有二两多重，就算老金子不纯，可这是老物件，不能按单纯的金价来算，更何况光算金价也值一大笔钱，在他看来是自家占大便宜了。
这关帝像虽然代表著当初霍家的荣誉，可他都混成这样了，那还在乎这些。
再说当初用的也不是多好的木头，也没啥历史价值，毕竟只是乡里的庙宇，用来换一尊二两多的金佛，绝对是他们家赚大了。
当然了，霍家父子觉得自己赚大了，颜旭也没觉得自己亏。
在东瀛，自从知道妖魔鬼怪的存在后，颜旭就一直很缺乏安全感，尤其是岛津家跟相良家的大战后，森雨就提醒他此战之后恐怕会滋生妖魔，甚至吸引来一些不好的东西，所以最好供奉一位神灵祈求庇护。
问题是他看遍了东瀛诸多神灵，没有一个值得他弯腰的，他宁愿花钱雇佣妖怪也不愿低头。
所以这次回来，他就打算请一尊神去坐镇。
不过神像不是找人雕刻一个就行的，必须经过信徒的供奉，这是他专门找森雨问过的。
可大寺大庙的神像那是他一个当地首富能弄走的，顶多花钱弄俩不知是真是假的开光挂件或者手串。
所以这尊至少被乡民拜了一百多年的关帝像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若是穿过青铜门后真有神异，颜旭决定大力推广，让那些连正神都没见过的东瀛土著长长见识，让他们知道该朝谁磕头。
第31章 进厂
东西收拾整齐，车也来了，不过之前没考虑到关帝像的问题，所以来的是小货车，用来拉打铁的工具跟霍家父子的衣服包裹绰绰有余，却塞不下额外多出来的关帝像。
关帝像事关颜旭的大计，为了防止碰撞，所以决定分两趟运，霍长顺跟著先走，霍正恩跟著下一趟车走。
“厂长，既然还得等，那我先回去跟老爷子说一声。”
“没事，霍师傅先忙。”颜旭正拿著干净的布擦拭关帝像，随口应了一声。
霍正恩捏了捏衣兜，也不知道是啥心情，对颜旭说了一声后就骑著车去了乡下的老家，没多远，骑车也就二十来分钟。
霍家老爷子到底年龄大了，打不了铁，也不愿留下添麻烦，早些年就回老家，平日由霍正恩的媳妇郑翠花照顾。
因为老爷子身体还算硬朗，所以平日事不多，也就做做饭洗洗衣服，郑翠花有时间就去侍弄家里的两亩菜地，今天正好在地头，看到骑车回来的霍正恩还以为出啥事了。
“咋了老霍！”郑翠花把锄头一丢，快走两步到了路边大声问道。
“没事瞎咋咋啥，生怕人听不见咋的。”霍正恩没好气的说道，手还不自然的捏了捏兜里的金佛。
“爹那？”霍正恩不等郑翠花抱怨，接著问道。
“昨刚收的花生，爹在家晒花生没出门。”见没啥事，郑翠花捡回了锄头抗在肩上，拎著地头的篮子，里面还有刚摘的青菜。
“咋突然回来了，我这还没准备做饭那。”郑翠花坐在霍正恩的车后座上，揽著自家男人的腰嘀咕道。
“有好事，有厂子看上我的手艺，都谈好了，去了就签合同，连顺子都成工人了。”霍正恩一边蹬著车一边咧嘴笑著说道。
“真的！真有这好事！”这时候人对铁饭碗还念念不忘，别管什么厂子，能当上正式工，那真是给辆车都不换，所以郑翠花顿时乐的合不拢嘴，不过心里也有些疑惑，毕竟这好事来的太突然了，她怕家里的爷们上当受骗。
“是真的。”如果说霍正恩刚开始还有些怀疑的话，那现在这金佛在手，啥怀疑都没了。
说白了他们父子加一块卖了，都不一定有金佛值钱。
更何况厂长虽然年轻，看起来是个实诚的，年龄大些的是厂里的老师傅，这么大年纪还能领一份工资，更让霍正恩心动了，毕竟他年龄不小了，打不了几年铁，而顺子手艺还欠些火候，若是没有保证，去了这碗饭也吃不了多久。
“不过。”霍正恩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自己送了几本古书，还有置换关帝像的事告诉媳妇。
“换，就该换，早就该换了。”郑翠花伸手摸了摸霍正恩兜里沉坠坠的金佛，坚决的说道，然后把金佛掏出来自己贴身收好。
“爹年纪大了，这事你知道就行，就说我跟顺子去邻镇厂里去打工了。”虽然很想把这事说出来出口气，但是想了想，霍正恩还是决定啥也不说，万一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苦的还是他。
“行，家里交给我，你跟顺子去厂里好好干，也要让老二知道咱们家不差他们半点。”显然郑翠花平日里也憋著一口气，因此对自己男人鼓劲说道。
霍正恩点了点头，活了大半辈子，也该直起腰让人看看他缺少的只是一个机会，而不是不如老二。
回去后，霍正恩只是说铁匠铺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打算跟儿子去邻镇打工赚些钱。
铁匠铺的生意不好，霍天德知道，再说现在到处都是打工的，所以并没有怀疑什么，只是觉得对不起老大一家，也许当年他太偏心了，老二一家过得好，老大却这把年纪还得去打工。
但是做都做了，现在后悔也没用，不是没让老二想想办法，至少把顺子送进厂里，却总是推脱，这些年也越来越少回来，显然不能指望了。
等霍天德回过神来，霍正恩已经走了，老爷子没说什么，叹了口气，背著手走进屋里，而郑翠花在院子里一边摘花生一边想著把金佛藏哪里，这可是自家男人用本事换来的，她可不觉得一个木头雕的神像能换块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