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问道:“高桥先生。我买这尊木雕的时候,店老板告诉我,这是12~13世纪的木雕。我不知道,这种判断对不对?我是不是买错了?”
高桥看着沈瑜说道:“您的目光非常好,没有买错。那位店铺老板说的并不完全准确。我个人的判断,木雕佛像的作者,有可能是非常著名的雕塑家运庆。”
沈瑜眼神茫然,摇头表示不知道。
高桥看工作组的成员们听了翻译,大部分都表示不知道,只有鉴定组的三人若有所思,就解释道:“运庆,是扶桑院政时期和镰仓早期的僧人、雕塑家,他的生卒年大是1148年- 1212年……”
沈瑜在用修复空间制造新木雕佛像的时候,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他只能装作不知。听高桥简单介绍了雕塑家运庆,就问道:“高桥先生,我对于贵国的雕塑历史研究不多,没有听说过这位雕塑家。
我在买木雕的时候,已经仔细检查过,因为金漆和木料的损毁,已经无法找到佛像的签名痕迹,或者某些证明作者身份的痕迹,不知您是怎么判断的?”
高桥想了想,说道:“这个问题可以分成两部分解答。首先,运庆的艺术影响。
运庆并不是孤立的艺术家。他有僧人的身份,归属僧人团体。他在团体中获得艺术传承,有志同道合的朋友。这些人被后世研究者划分为一个流派。运庆所属的僧人流派,多在名字中用一个“庆”字,故被称为“庆派“。
庆派的僧人以兴福寺为活动中心。运庆的父亲也同时是老师的康庆,就是以制作了兴福寺南圆堂本尊的观音像而知名的雕塑家……”
工作组的成员听到高桥非常确凿的说出了作者,对沈瑜购买木雕的事情,越发担心。
沈瑜却在兴致勃勃的听着高桥的讲解。
第525章 ,屏风,鸟居画派
沈瑜的房间内,众人聚精会神的听着高桥的讲解。
他的语速很慢,方便翻译的传递信息,偶尔碰到非常专业的词语,则由沈瑜负责解释。
高桥讲述了运庆的情况后,停下了讲解,转而说道:“我所说的信息,是基于经验得来,仅仅是我个人的判断,还需要请别的专家来做进一步的验证,大家不妨等一等。”
这下,明白中野出去做什么了。
这时木村和松田也完成了鉴定。他们两个人商量了一阵儿,木村走到高桥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沈瑜请他们坐下,给二人斟茶,然后向木村问道:“木村先生,您觉得这套屏风怎么样?”
木村摇头:“这组屏风,因为损毁严重,从目前的留下来的画面判断,能确定江户早期的屏风绘画风格。进一步的判断,无法得出。”
松田则说道:“我更倾向于,这是江户时期的南蛮屏风。”
沈瑜听出了早期与时期的一字之差,大概松田也不敢确定。
梁持听到翻译过来的词语,“松田先生,这南蛮屏风是指什么?”
松田不善言辞,说了几个专业术语,没能讲明白。
木村主动负责解释:“所谓南蛮屏风是一种带有特定绘画的屏风。南蛮,是用来形容到扶桑交易的西方人。当时,大部分西方商船都是以华国的奥*门或是孔雀国的果阿作为中转基地,来到扶桑,位于扶桑之南,加之当时对西方人的排斥,所以称为南蛮。”
“原来如此。”梁持几人点头。
木村继续说道:“16世纪纪至19世纪的扶桑,只开放了长崎作为唯一的对外通商口岸。艺术家将扶桑与西方传教士、商人的交流,绘制于屏风之上,画面里满是新奇感与陌生感交织的异域风情。
这些艺术家中,以狩野内膳绘制的南蛮屏风,因其手法细致、构图卓越而成为代表作品。”
他转过头,看着屏风,说道:“大家请看,这组屏风虽然残破,但是,保留下来的部分画中细节,可以看出端倪。”
他走过去,指着能辨认出来的细节说道:“这里,商人从街上走过,昆仑奴抬着困于笼中的猛兽,另一边有水手牵着马匹……生动的形象,可以把观者带入到场景中,这是古代艺术家留给今人的一扇了解过去的窗口,也是件艺术珍品。”
沈瑜的心提了起来,表情没有什么体现。他平静的问道:“您二位认为,这是南蛮屏风?大概是什么时期的,价值怎么样?”
木村走回来坐下,说道:“我们已知真的南蛮屏风,大约有九十几件。我个人判断,这件可能是仿品。当然”
他看了看沈瑜,安慰道:“即便是仿品,也是非常珍贵的。”
松田在之前的时间里,一直沉默寡言,这时,开口说道:“我认为这组屏风,可能是模仿狩野内膳的南蛮屏风。
我见过保存完整的南蛮屏风,有两副画面组成,一幅描绘的是船离港,另外一幅描绘的则是船抵达港口登陆情景。”
他拿出了一本小册子,翻出其中一页,展示给众人看,同时讲解道:“在这副画面上,南蛮船船帆迎风而立,南蛮人的服装色彩鲜艳华丽。屏风上随处可见西方的意象,如一身黑袍的传会士、赤脚穿着灰色长袍并绑上腰绳的方济会士等,也可看五花八门的交易商品,如虎皮、豹毛皮、孔雀羽毛、南蛮帽子、华丽的绢织品与的陶瓷器等,还有如象、虎、鹦鹉、麝香猫、灵缇犬、阿拉伯马等引进扶桑的动物,呈现当时的南蛮贸易特色。”
小册子上的画面,印刷精美清晰,让众人看的很明白。
梁持说道:“我不懂鉴定。刚才听木村先生提到了狩野内膳,这位先生在扶桑的艺术中,有重要地位吗?”
木村说道:“狩野内膳自幼习画,师从狩野松荣,18岁时得冠“狩野”姓,成为丰臣秀吉家的御用绘师,活跃于桃山时代至江户时代初期。
目前,有狩野内膳落款、用印的南蛮屏风已知数量不到十件。分别由扶桑的博物馆、文化厅、西方的美术馆以及私人收藏。
松田展示的作品,保存相对完好,是狩野内膳的代表作之一。”
沈瑜问道:“我买的这组屏风是仿品的可能性很大?”
松田与木村对视,都点头同意。
沈瑜放心了。为了不露出破绽,他可没有让用空间制作仿品,这些人看的屏风就是真品。万一他们想要回去,自己就白忙了。
木村说道:“信桑,听说您还买了几轴绘画,能否让我们欣赏。”
沈瑜说道:“二位是这方面的鉴定专家。听您二位判断屏风是仿品。我对卷轴也有些怀疑。您二位看看,我用的这个价格把它们买下来,是不是亏钱了。”
木村说道:“屏风有些残破,我们判断是仿品,但毕竟江户时期的作品,不能算亏。”
沈瑜说:“谢谢二位的安慰。”他起身拿出了一套卷轴以及长卷。
他把两个木盒放在桌上。
木村和松田各自拿起了一个。
木村打开一套卷轴中的第一张,只看了一眼,脸上就露出了笑意。
他鉴定这套卷轴的时候,偶尔还会把松田拉过来讨论一二。
他收起卷轴后,对沈瑜说:“恭喜信桑,这一套卷轴非常精美,而且很有收藏价值。”
房间的男士目光闪烁,女士看向沈瑜的目光则有些古怪。毕竟,这12幅画的内容描写出来,就会被封掉。
沈瑜问道:“这套绘画的尺寸特别,是否有特殊意义,能否禁止带到别国去?”
木村说道:“这套十二幅木刻版画,很像鸟居画派的描绘歌舞艺人的画风。
该画派的第四代画家鸟居清长曾画过类似作品。在天明时代初期,这位画家已具有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而且到1815年逝世时,一直不变。
画的女子文雅的外表,背景一般多为自然景观,或优雅的房舍内部,造成一种介乎写实主义与理想主义之间的形式。他所用背景,常含有某一季节的诗意,其中人物仍然栩栩如生,不被抒情气氛所削弱。
如果是鸟居清长的作品,您要带出国,可能不行。不过,目前无法判断,就不会受影响。”
他谈起沈瑜的另一个疑问。“这种狭长的卷轴,也叫作袖卷。
刚才,我说过的鸟居清长,逐渐成为鸟居画派的首领。
作为一位技术精湛的艺术家,他并不满足于常规绘画的尺寸。他设想出巧妙的意见,就是将几张纸平行和垂直的拼合起来,获得一幅巨型的构图,而每一小部分分开后都自成一图,就是所谓续物。”
木村解释完毕,松田突然说:“木村先生,请来看一看这里。”
众人都看向松田和他正在鉴定的长卷。
第526章 ,山中博物馆的请求
木村被松田拉去看另一幅长卷。
两人花了很长时间进行鉴定,直到讨论除出了结果,松田仔细的把长卷收好。
木村慢慢的喝了半盏茶,看到梁持几人等待的目光,便开口说道:“松田刚才鉴定的绘画,与我刚才看的版画不同,这是一幅手绘的画卷,描绘了从桥川到吉原的隅田川之旅的全景。长卷的最后描绘了一场聚会,在一个装饰有樱花屏风的房间里,两个男人在等着吃饭,另外两个人正在接受服务生的招待,另一个男人躺在一堆蒲团上抽着的烟斗。
整件长卷的尺寸,大概28厘米x 630cm厘米。因为画芯有损坏,所以,我只能判断,这幅画是19世纪的作品。”
“我把绘画买走,不会违反什么规定吧?”沈瑜像开玩笑一样问道。
松田放下茶杯,说道:“这张画的构图风格与1800~1803年出版的葛饰北斋的浮世绘插图中,使用的技巧相似。
在这个时期,葛饰北斋正在试验从不同高度的视点所看到的透视,并试图提高地平线,从而增加视图的深度,同时给自己机会描绘前景中精细绘制的相关人物。
我不知道,这幅画是不是知名画家的作品,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可能是一位手法高明的画家,模仿葛饰北斋的作品。”
大家明白了,把仿品说的这么巧妙。
梁持听到这些绘画没有引来麻烦,原有的担心,少了三分。
这时,敲门声响起,克里斯蒂娜去开门。
沈瑜看到,中野和两男一女,走进了房间。
中野给大家介绍了新客人。山中博物馆的副馆长小松。颈都博物馆的造像研究专家八木,还有一位名叫滨田的女子,来自文化保护会。
沈瑜和三人依次握手的时候,着重看了一眼滨田。她的头发花白,带着黑框眼镜,衣着臃肿。
他猜测,中野找来后援,应该是要摊牌了。
梁持几人也有了类似的猜测,悄悄的用眼神交流。
高桥接过了话题:“八木先生是研究造像的专家,我鉴定木雕佛像的时候遇到了疑惑,就请八木先生来做鉴定。”
八木看到沈瑜点头同意,开始鉴定木雕。
他也是看遍了所有细节之后,双手托起了造像感受重量。
八木放好木雕佛像,对中野几人悄悄说了几句话。
沈瑜看到中野和滨田飞速的交流,就请八木坐下喝茶,等着对方的正文。
围坐在桌子周围喝茶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分成几组,小声交流,不约而同的等待着什么。
张鞠看到沈瑜悠闲自在的喝茶,还与高桥、小松等人聊起茶道,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面临的问题。
中野清了清嗓子。
大家默契的停止交流,看向中野。
中野面带微笑,眼神依次看过沈瑜,梁持几人:“华国的工作组来到扶桑,迎回贵国的文物,是一件让人敬佩的事,这件事情已经顺利的完成。为我们的文化交流,写下了非常光彩的一笔。”他略做停顿,看向梁持。
梁持也对扶桑博物馆表示感谢,特别是对扶桑工作人员的配合,给予了表扬和肯定。
沈瑜心想,先唱高调,下一步就该说正文了吧。
果然,中野接着说道:“贵国和我国都有很灿烂的文明,我们都对历史文化非常重视,对于文化有保护的意识与律法。
信桑是非常优秀的收藏家。”
他看着沈瑜,说到:“您在扶桑收集了非常多的古玩,并且要带到国外去收藏和展览,我们表示支持。但是,我们国家很早就开始保护一些重要的文化遗产,对于这些文化遗产是禁止买卖至国外,还有一些东西是禁止买卖的。
我们看到,华国也有类似的规定,我想。对于这一点,无论是工作组还是信桑应该能理解。”
沈瑜点头表示理解。梁持几人也都赞同。
中村说道:“信桑买的文物当中,这一件木雕”他指着木雕说:“虽然有损坏,不能明确的证明它的作者,但是据我们的专家判断,从其雕刻手法与风格可以断定,木雕出自庆派某位著名的雕塑家。
沈瑜问道:“不知道八木先生的判断依据是什么?能否让我们也学习一二?”
八木说道:“这件大日如来木雕坐像,木雕手法,与运庆和快庆、湛庆的手法接近。他们三人是镰仓时期最著名的雕塑家,在艺术表现上相当自由,都能吸收新时代的精神并注重写实自然的雕刻技法,在动感与表现人物神态上独树一帜,造就了独特而十分有力的庆派风格。
他们的佛像结实有力,被同行称为“大佛样”,成为后辈佛造像的样式。
因这些僧人群体多在名字后共用“庆”字,故被称为“庆派”。
其中,运庆的雕塑艺术是扶桑佛教艺术完美的代表,将佛教艺术提升到空前的层次。他之后的佛教艺术趋向衰颓。
我们看到的木雕,非常出色,如果能够证实木雕的重要性,那就是重要的文化财产”。
沈瑜问道:“中野先生的意思是?”
中野说:“信桑,这件木雕佛像,您不能带到国外去,博物馆方面想要回购。至于价格,我已经给找到那家店铺的老板。我能不能看一下您的交易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