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小时候经常自己一个人在家？”
“对。”
李颜看了一眼王培华，明明是主导提问的人，手上夹菜动作却是没停，完全一副拉家常的样子。
这大概也是体制内领导的必修课？
饭局是谈成很多事的地方，既然把事情摆上了饭桌，就不能拿工作场乃至会议室里那一套应对了。
“我很感兴趣一件事。你一直一个人在家，你爸妈没时间教你，是怎么就学成今天这样的？”王培华终于停了筷子，问到了他最想知道的核心问题。
尹丹跟李卓威都停了筷子，就剩王航还在往嘴里扒拉。
总不能说是重开带系统吧？
李颜本来想把自己被限制了自由看电视与出门玩耍的权利，所以只能看书作为理由糊弄一下，但考虑到王航未来的幸福生活，他还是选择更真实一点的回答。
“开窍了。”
王培华夫妇俩齐齐看了持续不断夹小炒牛肉的儿子一眼。
“开窍……这说法，挺玄乎。”王培华笑着，又突然叹了口气，“看来天赋确实是命中注定的东西，连带着开窍都分早晚。”
这句话听起来确实很像一位想学学育儿经的父亲，李颜倒是有点摸不清王培华这顿饭的意思了。
“其实也就是个求胜心的事情。”李颜多说了两句，“您给王航提供的条件，肯定是比我家里给我的要好，所以‘好好读书以后就多好多好’的刺激，其实是很不足够的。或者应该说，只靠外在的刺激，不管正向还是反向，总会腻的。”
王培华彻底停了筷子，点点头，“求胜心，王航，听到了吗？”
“您这也是在进行外在的反向刺激，就是‘看看别人’这种打压式教育。”李颜直言不讳，“也不是说就不好，对某些被动型人格的人来说，这很有效。您肯定比我更了解王航，所以我也不评价这种做法如何。”
先把甲迭上，他可不想惹一身骚。
“你的意思，”王培华推了一下金丝眼镜，“需要一些内生动力？”
“我是这么觉得的，哪怕是想要考个好成绩装逼，或者担心退步了被人嘲笑，都可以。或许会比别人告诉你学习好了有地位，学习不好会被笑等等，来得有效。”
“阿威，记录一下。”
李卓威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本子，噼里啪啦就写起来了。
“哎呀爸！”一直不声不响的王航突然放了碗，“你怎么就是不能好好吃饭？天天吃饭都要说教说教说教，今天难得李颜来了，饭吃一半就问问问，现在还要别人加班帮你做饭给你记录……威哥，李颜，咱们不理他。”
眼看局长公子生气了，李卓威马上笑着摆摆手，“哎哟，小航你这说的，你爸可是教育局长，时刻关心着新北的教育……”
“啥教育局长不局长的，多大点官。”王航非常不耐烦。
王培华这一瞬间的表情复杂的难以言喻，但凡拍下来都是心理学的经典教材。
第204章 华大少年班
贪婪是人的本性。
人总是只看得见自己没有的东西，身在福中不知福说的就是这么个道理。
连省会城市的教育局局长都只是“多大点官”，也难怪王航会觉得他的学校能拥有小弟全赖自己的魅力。
“这倒是一种求胜心了，”李颜笑道，“往更高处看，也是在督促王叔叔往上更进一步呢。”
他可不想把这饭吃出尴尬的回忆来。
王培华也顺坡下了，“把这好胜心用你自己身上，我跟你妈得省多少心。”
“爸，你就是平时在单位被像威哥这样的好人惯坏了，个个听你话，害得你以为自己多厉害一样。”王航竟然不依不饶，“还仗着自己管着教育，硬让我叫李颜过来吃饭，吃饭又抓着人家问问问……不是，你读书那会儿有李颜这么厉害吗？”
尹丹抓着王航的衣服不停拉扯，想让暴走的儿子停下来。
“你老说自己当年能读临江大学有多厉害，李颜现在这成绩，临江大学都不算啥了。我看李颜高考考个状元都没问题，他这么能说会道，我看做个……”
“王航王航，”李颜都没忍住开口制止了，“这些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尹丹笑道，“老王，怎么还真难过起来啦？”
王培华确实脸上有难掩的失落，在多数正常的家庭里，孩子对父亲总是会有一种崇拜感的，尤其是小时候，总会觉得父亲无所不能。
如果父亲本身确实在社会上拥有一定地位，那这种崇拜就更明显了。
“我爸是XX！”在小时候这句话姑且还是浪漫的。
青春期的叛逆，有一个明显特征就是对父亲权威性的否定与崇拜感的消解。
王培华一直以为王航的叛逆期最多就是不太听话，但对于身为教育局局长的老爹，肯定是充满自豪与敬意的，没想到居然才初一就不把他老子当回事了！
因为李颜？
这小子确实太过于了不得，自家儿子见过了这种上限不可估量的人，崇拜阈值被拔高到珠穆朗玛峰去了？
再多聊两句“看看人家”怕不是要大意失亲儿了……
“让你们也感受一下，天天说看看人家，我是什么感受。”王航嘟着嘴就坐回了座位。
哟？李颜突然对这小子有点刮目相看，用了一手非常精彩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甚至还用的同一个人作为例子，进可攻退可守。
混江湖这事还真给他玩明白了？
王培华看着李卓威苦笑，李卓威只能尬笑，他婚都没结，咋知道养小孩的心路历程。
尹丹则是埋下头去劝王航，王航眼看着眼睛已经红了，突然感受到李颜投来的视线，硬生生又给忍住了。
“王航，其实你爸爸还是很厉害的，他也给了我很多支持，我现在做的很多事情，也都仰仗王叔叔的帮助才能推进，我很感恩来着。”
王航挠挠鼻子不说话，王培华则是露出非常欣慰的微笑。
李颜这小子，能力强就不说了，怎么还这么会做人，这以后……
“以后我还有很多需要王叔叔帮忙的地方呢。”
王培华笑容一僵，好小子，你在这等我呢？
小插曲终究是温和地落地了，饭局恢复了宁静，尹丹照顾着儿子情绪，李颜跟王培华谈笑风生，李卓威当个捧哏。
孩子没多大食量，一会儿也就吃饱了，王航还以为李颜会跟他一块放好碗筷就躲到房间玩，还准备给李颜秀一秀自己的各种珍藏，什么球鞋、玩具、电脑游戏……
结果李颜跟大人一样吃饱了还在饭桌聊天，王航等了两分钟自觉无趣，也就先行回了房间。
多聊了两句，王培华也彻底放下筷子，“走，客厅坐会儿，谈谈。”
谈什么？当然是“需要王叔叔帮忙的地方”啦。
李卓威暗暗心惊，他在单位看到不少大学毕业生都没这个初一学生成熟。
“上回谭校说你要找创族的方墅，我还挺惊讶，给你打了两通电话，最后成功见到了吧？”王培华开始泡茶。
“见到了，收获颇丰。”
“多学点好。”王培华的领导范彻底起来了，“杨主席把你收为弟子了？”
“对，收获颇丰。”
“你这小子……”王培华笑了两声，“音乐唱片怎么样了？宋词那个。”
“正在制作，收获颇丰。”
“啧，”王培华挥挥手，“别贫嘴，进度咋样？”
“我说您收获颇丰。”李颜挑眉。
“你倒是懂。谭校还是陶老师跟你说的？其实走官方的路子，也不错……”王培华正准备给李颜科普呢，却听见对面这男孩道：
“不是他们说的，我从一开始就准备走官方路线。”
“认识文化局的莫局吗？”
“不认识。”
“等你唱片差不多了，带你过去见见他，他肯定很喜欢你。”
“我不一定有空哦王局，”李颜表情很自然，“要不让他来找我？”
李卓威都听傻了。
王局斟茶的手都抖了一下，不过瞬间恢复如常，只是笑道，“也行，他还年轻得很，让他多走两步，你这唱片能搞出来，我跟他就不愁了，还能当成正面典型报上去。”
“甚至连带文艺汇演，一整套。”李卓威补充。
“李颜啊，你说说，还要我帮你什么？”
“王局，新北几个大学的研究课题，能有机会让我参与不？”
不是这么跳级的啊小朋友！
“你给我具体课题，我可以帮你联系。”王培华把茶推给李颜，“但是李颜呐，直接就跳到大学，不一定是明智之举。”
“不是跳到大学，我只是想参与一下他们的研究，课题的话，您能给一下人文社科、计算机相关的课题列表给我吗？”
其实王培华也没接触过这样的孩子，他不敢用常见的思路应对，于是选择先答应下来，然后趁机问出了他比较关心的问题：
“李颜，你有没有想过高中去哪里？”
“没有。”
“为什么？”
“暂时没路径知道有什么合适的，实在不行就新北中学吧。”
实在不行……
“你听说过华大少年班吗？”王培华自信地抹了一下头发，“这就是你需要的路径。”
“还真没听说。”
王培华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笑道，“就是不读初三了，天才没必要浪费多一年在基础上，直接当华大备选人才培养，算是提前三年的保送生，在各省的著名高中都设有分班，优秀的可以到华大附中就读，被称为华大少年班的嫡系。
“这是属于最优秀一批学生的荣耀，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去华大附中读这个少年班，与全国最优秀的孩子们一起，在最优秀的老师教育下，走向无数人向往不已的学习最高殿堂，华夏大学！”
他自己说得很振奋，但是李颜的反应李颜压根没反应。
李卓威帮领导问出了心里话：“咋样？”
“感觉没啥意思。”
王培华愣住了。
“华大……想上就能上的。”
此话一出，王培华脑子里立刻闪现了各种劝诫，高中初中不一样啦，伤仲永啦，骄兵必败啦……但是他忍住了，因为眼前这孩子不正常。
在全省最牛逼的初中考759分……他选择听从文艺汇演那天吃午饭时，郭启文那句“不要以常理度之，这孩子特别会打脸”的建议。
想要不被打脸的最好办法，就是选择相信他，成为主角阵营。
王培华当然不知道李颜的底气来源于系统，但主打一个听劝，成功规避了信息差导致的未来被打脸可能性。
李颜真诚地看着王培华，“现在这种多优秀多优秀才能拥有名额的东西，对我没啥吸引力。”
因为不管怎么算，李某人都是临江最强初中生之一，什么高中班级轮不到我上？
“所以重点不是我能满足什么条件，”李颜认认真真说道，“而是……学校能给我带来什么。”
第205章 谁还没有个想当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