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在国内收拾了两天，他直接就奔赴来了美国，到了之后正赶上关凌拍的很紧张，他就自己先在周围逛了逛。
又等了关凌两天的拍摄时间，这时候的陈凯哥，已经被晚上的影评喷化了。
当见到关凌的那一刻，陈凯哥竟有些莫名的亲切。
“《赵氏孤儿》成绩还不错？”
人家都上门了，关凌自然给了对方好脸色。
稍微寒暄了几句。
可不问还好，一问，陈凯哥的脸色就充满了难堪。
“我一直秉持着一个原则，就是想让投资者不赔钱，但这次有点困难了，只能看看去柏林，能卖多少版权了。”
陈凯哥苦笑，“所以和关导您通话完成之后，我就立马来了。虽然我平时嘴上和大家聊，说好电影和高票房不可兼得，但我自己心里面知道，我这是给自己的借口。”
“陈导今天的话倒是很真实。”关凌挺意外对方放低了姿态。
“不瞒关导你说，”陈凯哥笑着摇了摇头，“现在业界一直都说我是‘专攻电影节’的导演，这个定义我一点都生气，自由的时代嘛，言论也是自由的，到底是文艺片，还是商业片导演，我自己都分不清楚。我只会做电影，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
“你还会吟诗作对。”关凌贴脸开大，给陈凯哥弄得更尴尬了。
“不说这些了，”陈凯哥道，“关导你说要和我当面聊聊，要说什么，不如直接正题吧？”
“之前在电话里面，有些话我不好说。但今天，我首先先表明我自己的态度。”
关凌正色道，“陈导，你其实不适合当一个主控，你适合电影，但你只适合做一个摄影的工具人。”
这话一说，陈凯哥稍微愣了愣，没说话。
他忽然想到了当初第一任老婆和他说张一谋的《红高粱》在柏林的那一刻，他当时愣了十分钟，而后就说了一句。
丫不就我一摄影师嘛！
那句话他至今还记得，因为随着时间的变化，那句话似乎印刻在他的脑子里面，成为了他的痛。
但今天，被一个小辈当着面说自己只适合做一个摄影的工具人，他感觉到自己受到的屈辱，比之前他评价张一谋要更狠毒一点。
毕竟他是一个成名的导演。
一时间，悲愤，委屈，莫名的情愫，全都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甚至想拂袖而去。
但面前的关凌眼神很认真，很真挚，就像是再说一句他认为的事实。
说一句圈内所有人都不敢说的一句事实。
陈凯哥懵逼了，他一开始感觉到了嘲讽，后来觉得那不是嘲讽，而是一种莫名的刺激！
就像是关导在他的面前对他说了一句。
陈凯哥，你向世界说了你来了，但是你走岔路了。
这种感觉。陈凯哥从来没感受到过。
他只记得1987年在纽约，他意气风发的在世界面前，声称陈凯哥来了的豪情壮志。
彼时张一谋拿了金熊奖，他带着《孩子王》在戛纳拿了金闹钟。
这和金棕榈是个相反的称号，是一帮记者在咖啡馆里选出的最没劲最催眠的片子。
关凌这句话，让他回到了那个时候。
那感觉，他后腰上，就像是顶着一杆枪！
第381章 老陈沉默了，隐隐约约有父亲的身影！
当时拿金闹钟那段日子，可以说是陈凯哥最痛苦的一段日子。
耳中不静，心中也不静！
当时还在美国做纽约大学电影学院可做教授的他，受到最大的刺激，不是影视行业的专业和技术。
而是……钱！
张一谋拿奖的那一年，他很清楚，张一谋能卖很多钱。
而他的《孩子王》，片子拍的费心，甚至是拍的曲折，中间摄影机出了问题，114个镜头全都报废，三十万直接打了水漂。
1987年的三十万。
当时他差点把自己的心一起烧化了放进去。
而后来这部电影被翻了案，出国的拷贝出了岔子，成为了戛纳三十多年以来参赛影片中拷贝最差的的一部片子。
那时候的失败感觉，陈凯哥很久没尝过了，之后的事情就是扬眉吐气，《霸王别姬》洗刷了他身上所有的耻辱，让他彻底在电影圈子里面，成为了最硬气的导演。
因为在这部电影之前，他的《边走边唱》，就已经拿了金棕榈提名，只是没中罢了。
这个角度上来说，在华夏拿下金棕榈的导演，他和关凌还是半斤八两，只是关凌比他多拿了影帝和影后而已。
《霸王别姬》那部电影，在内地上映票房4800万人民币。
全球卖了3000万美金。
那是1994年。
所以陈凯哥从那之后，对于票房这种数据，以及赚钱的感觉，就特别重视。
但不得不说，虽然从《霸王别姬》之后，他的票房没有达到他的心理预期，但是无论是投资人，演员，还是其他导演，没有一个人在他的面前对他说过。
他只适合当个摄影师。
这句话，直接给陈凯哥干破防了。
他的脑子里面天旋地转，从意气风发到如今坐在关凌的面前，中间十六年的时间。
他经历过《风月》的烂尾，
他经历过《荆轲刺秦王》的伟大失败，当时他修建了27殿的秦王宫，让梅尔吉布森这海狸大叔都震惊的直吸凉气。
这外景，修的比华纳的整个片场都大。
只是八千万的投资，票房只卖了1000万，这还是全球。内地票房……200万。
他也经历过好莱坞的无情抛弃，还经历过《无极》的全网群嘲，中间虽然《梅兰芳》让他的口碑稍微挽救回来一点，但他一直没有翻身。
人们都说他顺从了市场口味，只是没把握住市场。
还有人给他扣上了大帽子，说他是华语影坛最江郎才尽的人。
但他心里一直有一股劲儿，那就是证明自己不是。
业界也没有人，在他的面前会说任何一句他的不是。
但今天，关凌撕开了他脸上的面具，也撕开了他心中最脆弱的心防！
他碎了！
而且他也很清楚，他的确已经出现了问题。
这次的《赵氏孤儿》，无论是什么票房，单纯在口碑上，陈凯哥已经很清楚了，网上骂他的人，不能说都是喷子。
好多人夸他前半部神作，后半部垃圾。
这些话，总不至于是无缘无故的黑子。
就和当初《霸王别姬》的编剧芦苇一样，坊间对他俩有很多传言，甚至《无极》血崩的时候，还有人造谣说芦苇曾经点评过《无极》：看《无极》后，我对中国魔幻大片充满信心。一度以为那是起点。万万没想到，那就是终点。
但其实只有陈凯哥自己知道，从《霸王别姬》之后，以及《荆轲刺秦王》、《无极》之后，俩人就彻底分道扬镳，再也没有合作过了。
当时仅仅对剧本，芦苇就对《荆轲刺秦王》提出了二十多条意见。
彼时的江文也认为剧本有问题。
但他充耳不闻，完全听不下去。
《无极》的剧本，他也给过芦苇，芦苇对剧本说了无数遍不行，这玩意看不懂，他也对着芦苇说了无数遍，这是好本子。
芦苇是黑子吗？
江文是黑子吗？
陈凯哥很清楚，只是他一直不想承认。
但这一刻，关凌当着他的面，指着他的鼻子，挤破了这个脓疮！
……
“关导，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在两个人尴尬了几分钟之后，陈凯哥没有生气，也没有起身，而是坐在那，抬起头来询问。
“你不会看故事，也不会编故事，那就按着剧本来。别加戏，你只需要按照剧本内容，按照你个人的执导风格，把剧本拍摄出来就好，一切以故事为先，你还有救。”
关凌也没有太指着鼻子骂，又补充了一句，“你总是将自己所谓的真诚，沉浸在文化使命里面，你的野心很大，你想超脱于历史，想抓住某些你想说明的特质，你准备把你的格局，呈现在你的电影里面，就像是在念诗一样。
你准备体现你的高级，却让你的台词空洞，人物散乱，而这一切，都是观众在为你买单。
所以你一定失败。
不是因为观众们影迷们格局不够，立意不高，谈论不宏大，而是你加戏太多，私货太多，却又没那个本事。
你是个好导演。
但你需要有个好编剧给你灯塔，你需要有个好监制来引导你的道路，你自己似乎都没发现，你唯一的优势只剩下了一条。
你的镜头语言很老道。
除此之外，你都很菜。”
…………
当关凌一番话说完之后，陈凯哥都惊呆了。
如果说刚才那句他只适合当个摄影师，让他咽下了这口气的话，后面这一大串话，陈凯哥硬生生压住了自己拍桌子的冲动。
但关凌的话还没结束：“其实在你来之前，我也看过很多观众对你的评价，你有很多的史诗视角，但是却根本拍不出来。
你导演的戏里面，永远都有一个出事儿的爸，空中晃悠的他，还有披头散发…”
陈凯哥一直在沉默。
关凌的话给了他当头棒喝。
让陈凯哥一时间被噎住，完全不知道如何回复。
稍微一想，他的确是如此，对方寥寥几句，竟然总结出了自己电影里面最常见的几个元素。
其实关凌的话，他听懂了。
对方虽然说的已经够直白了，但对方还没完全抨击他自己的思想。
其实对方这番话当中，有一个隐藏的评判！
自我！
形式大于内容，不愿意放下身段，要给观众灌输自己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