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宇辰瞥了他一眼：“你这能不能拍，也就在人家一念之间。不过就算你能拍，搞得这么隐晦，你觉得有多少人能看得进去？”
“吴导，我也跟你说句心里话，我这几年可是憋坏了。就算是砸锅卖铁，我也得把这部电影给拍出来！”江文信誓旦旦地说道。
吴宇辰没好气地道：“砸锅卖铁？你砸的是别人的锅，卖的是别人的铁！你现在找到我头上，看我们好欺负么？”
“哎呦！我的吴导哎，现在就咱们全华夏，有谁敢欺负您？颠倒个个儿，你欺负我还差不多！”江文开始示弱。
吴宇辰嗤笑一声：“我欺负你？我可欺负不了你江大胆。”
江文见吴宇辰一点都不松口，干脆直接问道：
“吴导，您就说，您怎么愿意给我投钱？要不我现在帮您演电影？我免费给你演！”
这几年，江文做不成导演，倒是连着演了几部电影，除了在众所周知的《寻枪》中过了把瘾之外，还有《天地英雄》《绿茶》《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其中《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也是徐才人的导演处女作，不过估计江文对这个题材也不是太感兴趣，就没怎么插手留下烙印。
吴宇辰直接摆摆手：“得了吧你，你到我这电影里面那纯粹就是捣乱，演个尸体我都嫌棺材太小了！”
随后吴宇辰说道：“你这电影，百分之百是个赔钱货，我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江文闻言立马有点急了：“哎，吴导，你不能这样搞区别对待啊！！别人拍艺术片你都能投，怎么就到了我这里，直接就把我定性成了赔钱货了？”
“呵！你还好意思说？我给人家钱，谁不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你江文是什么德性？是不是还打算再给华夏刷新一个最高配片比记录？”
江文直接伸手道：“哎，吴导，您可别这么说我，那怎么轮墨镜王也都排在我前面！”
吴宇辰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靠，你个老二你还光荣上了！”
江文和墨镜王两人都是华语电影圈最能烧胶卷的导演。
江文倒也不恼，他嘿嘿笑了下，然后对吴宇辰抱拳说道：“吴导，你就给我指条明路，怎么才愿意给我投这个钱？”
两人谈了半天，他也看清楚了吴宇辰的态度，如果真的一开始就不打算投一分钱，那也不会跟他说这么多，只会客客气气把他送走。
吴宇辰打量了江文几眼，他确实是也有投这部电影的意思。不过冲着的倒也不单单是这电影，还有后面的那部。
前世的时候，《太阳照常升起》是英皇的老板杨守成投的，结果大亏。后来江文就专门搞了《让子弹飞》，为杨守城全都赚回来了。
吴宇辰说道：“让我投倒也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江文立马道：“您说！”
“你这部电影，就是为了你自己爽，拍出来我敢说95%的人都看不懂。这部电影，我只给你4000万，多一分没有，其他的你自己解决。
这部电影要是赔了，你得跟我保证，老老实实给我搞出来一部，让大家能看明白，看了高兴，让人愿意去抢票，翻墙、踩着砖头看的电影！”吴宇辰看着江文说道。
前世的时候，江文上《圆桌派》跟人聊电影的时候，被问到了对娱乐电影看法：
“你拿电影聊怎么挣钱，拿电影聊怎么泡妞，这啥都不是！
娱乐是什么？你能让我为此去抢票，你让我为此去翻墙进去，为我让我去扒着墙，踩着砖头看，这叫牛逼。娱乐不是站街，不是说小曲难唱、口难开，陪着大哥吃饭这个就叫娱乐，那叫贱。”
江文也不是说看不起俗人，看不起娱乐片。大概就是你《泰坦尼克号》《阿凡达》吸引大家扒着墙去看的娱乐片，是牛逼，但拍垃圾片，靠宣传抛媚眼搏人打赏的，就是站街，就是贱。
江文虽然现在还没说这话，但是他也能听明白吴宇辰的意思，这要是换其他人这么说他顺口就答应了，还能博得下一部电影的投资，简直天降馅饼。
但是吴宇辰可不是好糊弄的，这部真赔了，那他下部弄出本子来，吴宇辰一看就知道他想放什么屁，是不是奔着赚钱去的。到时候肯定是得乖乖受他束缚了。
不过想到他现在这情况，很多人压根不敢给他投钱，生怕他再来一次《鬼子来了》的事情……
“好，吴导，咱们说定了！”
第334章 拍摄3
吴宇辰给《太阳照常升起》投4000万，这个钱是刚刚卡到了江文的心理及格线。
你要说这钱够吧，实际上江文还觉得差些意思。但你要说不够吧，他合计合计，把自己的导演兼演员片酬去掉，自己再去凑凑，应该也差不多。
吴宇辰其实就是故意报的这么多，前世这电影不到6000万的成本中，包括江文自己的导演兼演员的1000万片酬，他弟弟江武垫的700万，还有周芸给他掏的400万。
所以吴宇辰已经算过了，给江文4000万足够了，自己嫌不够，要么拍的时候省一点。省不了？自己去凑吧！
说来有一点，江文这家伙泡妞也是一把好手，要知道他现在也是有着老婆孩子的，根本都没离婚，结果在拍摄《天地英雄》期间就把周芸给拿下了，跟着他做小三。
关键是别人都是花钱包养小三，江文倒好，还让周芸掏钱给他拍电影。周芸自己的片酬都赚不了400万，还是跑回娘家找家里要的，人家父母是温州商人。
而且周芸也不是第一个了，想当初刘晓青也是如此，自掏腰包支持江文拍摄《阳光灿烂的日子》。
拉到了吴宇辰这笔投资后，江文也不再磨叽，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着急忙慌回去筹备电影去了。
晚上的时候，蒋琴琴对吴宇辰问道：“老公，江文来找你拉投资吗？”
吴宇辰笑着点点头：“他这不快解禁了么？现在正忙着筹钱呢。”
蒋琴琴想了想，还是说道：“我听说他这两年可是把不少人折腾得够呛，好多人现在都躲着他呢。”
吴宇辰闻言哈哈笑道：“戏霸和刺头是吧？”
关于江文这几年的事情，吴宇辰也有所耳闻。众所周知的都是陆川被江文欺负，最后《寻枪》成了江文的作品，让陆川委屈的不行。
但其实陆川不是个例，而且他的结果已经算不错了，起码《寻枪》帮他打出了名声。
在2002年，江文和导演陈逸飞因严重分歧而导致《理发师》停拍，并且直接带着周芸退出剧组，当时的另一主演葛悠见势不妙也跑了，让这电影前期的1000万投资完全打了水漂。
《理发师》这电影的导演陈逸飞是个知名画家，最初只想拍四五百万的小成本艺术作，而且是他自己出钱。后来因为编剧推荐，有了江文、葛悠的加入，投资商跟来了，成本涨到了3000万。结果后来江文和葛悠都跑了，投资商见势不妙也撤资了，把这项目折腾的够呛。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搁置着，让陈逸飞东奔西走，以求复拍。等到明年，这导演因为拍这个片子，病危了还打着止痛药来剧组，拍到一半直接挂了。他们家属估计要把江文给恨死了！
这还没完，在2003年，拍完《天地英雄》后，霓虹演员中井贵一回国撰书，怒批江文各种戏霸行为，虽然这事儿国内很多人不知道，但是圈子内不少资方也都听说了江文在剧组闹事。
同样是2003年，由于“剧本问题”导致《陈赓大将》停机；这片子是纪念陈赓将军诞辰100周年献礼片，但是开机了4天就被迫停下了，主要原因还是江文不满意，后续剧本反反复复修改，折腾了一年多，在今年的9月重新开拍，把江文这个主角换成了侯永，终于安安生生开始了拍摄。
至于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传闻江文也和徐才人发生了争吵，是王硕亲自到场调节，然后把江文给搞定了。江文和王硕毕竟是老交情了，而且他还受过王硕恩惠，不仅仅《阳光灿烂的日子》剧本是改编王硕的《动物凶猛》，王硕还给他拉来了部分投资，所以他认王硕。
还有今年拍摄的《大清风云》，江文因“剧本和戏份问题”迫使制片方换掉导演张婉婷。
现在江文难伺候的名声已经传遍了，老是“打着艺术的旗号”在闹事。很多资方看他这样也是怕啊，太能闹腾了，真折腾起来资方都讨不了好。
现在江文跑去拉投资，不少人都不愿意投他，风险太高了。江文自己也是清楚，因此跑来到吴宇辰这软磨硬泡，毕竟之前吴宇辰投过不少国内的文艺电影。
吴宇辰对蒋琴琴笑着道：“他这样的戏霸和刺头，大部分人都管不了，就别请他做男主角，不然你拍起来就别想安生。不过换他做了导演就不一样，他能管住人，镇得住。”
蒋琴琴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然后吴宇辰笑着道：“其实别管他有多能折腾，只要最后赚钱了，到时候还是照样有人排着队想要投资，全世界都是一个样。”
他在好莱坞那也是跟艾斯纳斗过，按道理也不该受资方喜欢，但其实只要能一直成功，一直赚钱，这些都可以忽略。
江文跑来一趟对吴宇辰来说也就是个小插曲，第二天照常继续着《入殓师》的拍摄。
……
“咔！琴琴，你的表情，我要从你的眼光中看到变化！”
此时吴宇辰拍摄的，也是《入殓师》中的一段重要戏份，看着男主角林悟从小长大的热心澡堂老板娘去世了。
蒋琴琴本来因为怀孕重新回家，想用孩子劝说丈夫放弃入殓工作，也因此和林悟一起赶了过来，她也目睹了丈夫为老板娘入殓的全过程。
“琴琴，变化不能太突兀，要展现出更加细腻的感情！
第一次亲眼目睹丈夫工作，而且是为身边一位熟人细致而又专注地入殓，看着他动作准确、温柔，又饱含情感与细心，你被吸引。当看到老阿姨重新恢复了生前的面貌，看着丈夫送上手帕让他们家人亲手为其进行洁面，送老阿姨最后一程，这幅场景让你感动，让理解了丈夫工作的意义。
这是一个从质疑到理解，从厌恶到被吸引再到被感动的过程，我要你展现出变化！”
蒋琴琴点了点头，她其实也知道这一段角色的内心情感变化。但是明白是一回事，只是真的演的时候还是差了点意思，这种细腻的情感变化没那么好演出来。
吴宇辰讲完后也没再多说，让蒋琴琴自己调节，这段戏份他对蒋琴琴的要求比较高，因为虽然这段戏的主角是林悟，但是真正的戏眼是在蒋琴琴以及老阿姨的儿子。
之前所有拍摄的入殓戏份，都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可以归纳为工作范围，但是这次拍摄的老板娘已经是主角身边的熟人了，也更多了一丝伤感，能让观众产生更多的情感共鸣。
同时，这段戏份安排的最大意义，就是消除男主角身上背负的误解，让男主角得到认可。而这个认可，一方面是来自亲人，也就是蒋琴琴这个妻子，这个就不必多做解释，很好理解。
另一方面就要来自外人，外人的代表就是老阿姨的儿子了。
老阿姨儿子对男主角的态度经历过两次变化，他最初见到男主角回到老家的时候，对其有礼貌，还很尊敬，因为他是大提琴师，在其眼中是值得尊敬的职业，当时看到女儿靠近男主角还是乐呵呵的。
但是等到后来偶然间他知道了男主角成为了入殓师后，态度立马就转变了，连女儿靠近男主角都不让，还过来郑重地劝告男主角，不要再做这种不正当的职业。
而现在，老阿姨突然离世，亲手为老阿姨整理仪容的，却是他曾经看不起的林悟，他的心态自然是复杂的，当他看着林悟一点点将老阿姨恢复为生前最美丽的样子，然后在林悟的引导下为其洁面，将妈妈以最完美的姿态送走，他对林悟的感激之情伴随着眼泪夺眶而出。
说来也巧了，演老阿姨儿子角色的不是别人，正是江文的弟弟，江武。
因此，这一段蒋琴琴和江武的表演就很重要，通过他们两个的反应，让观众明白男主角这么久来的工作得到了应有的收获，受到了认可和尊敬。
半晌后，吴宇辰又对江武问道：“江武，你这边好了没？再来一次？”
江武在一边也是点了点头，他并没比蒋琴琴好到哪里去，两人一个待遇，他之前也是被吴宇辰给NG了好多次了。
蒋琴琴也是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就位在旁边看着，她也希望这次江武能够演好，把她的情绪给带出来。
“3，2，1，action！”
镜头中，赵文看到了摆在一旁的一堆衣物，从中拿出一条浅黄色的丝巾，为老阿姨轻轻地戴上。
然后他拿起老阿姨的手，为她修着手指甲，随后右手撑起了一串佛珠手链，慢慢地套在老阿姨的右手中，又将老阿姨的左手轻柔地抬起来，让其两手握在一起。
在2号机位中，专门给了此刻戴佛珠的场景进行特写拍摄，然后很快又将老阿姨的手和佛珠都进行了虚化，镜头中原本模糊充当背景的江武的脸，则是慢慢变得清晰。
此时此刻，江武看着自己信佛的妈妈，双手握在一起，手指捏着那串她最喜爱的佛珠，整个人就好像活过来了一般，正像往常一样露出慈祥的微笑，江武嘴唇轻轻蠕动，本来微微低着头都开始慢慢抬了起来，眼神中出现了波澜。
监视器后的吴宇辰看着这一幕，不由微微点头，这一遍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不过他并没有喊停，虽然接下来的一幕不会用到，但是让江武继续进行仪式也好让他更好进入状态。
同时，还有一台摄像机也在单独对蒋琴琴拍着，以供吴宇辰在后面看能不能找出他想要的几个镜头。
等进行到洁面环节的时候，吴宇辰又来了精神。
只见赵文和江武分别在老阿姨遗体两侧，他将一块洁白纯净的手帕放进盆中轻轻打湿，然后双手递给了江武。
江武看了看手帕，然后又看了看自己妈妈，缓缓伸出双手接过，然后俯身低头凝视着母亲，拿着手帕一点点靠近母亲的脸庞，然后轻轻擦拭着她的额头。孔武有力的大手好像比母亲的脸还大，但是动作却十分缓慢。
镜头已经对准了江武的表情，此时他看着母亲的面容，喉咙开始滚动，嘴唇微张，为了缓解情绪，他微微侧过脸，轻轻吸了口气。
但下一刻，江武看到了母亲握着佛珠的双手，手指上都有着操劳而留下的痕迹，控制不住的，他的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伸了过去，握住母亲的双手，然后整个人身体颤抖起来，泪水夺眶而出，低声呼唤着：“妈，妈……”
片刻后，他将手缓缓缩了回来，然后抬起头，迎上了赵文悲伤的目光对他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江武红润的眼睛中，泛起一丝感激，他低下了头，然后双手送出手中的手帕，厚实的背也弯了下来，用这种方式对赵文表达自己的感谢。
吴宇辰见到这一幕，心中叫好，这一遍很是自然，而且情绪也全都出来了，江武的戏这一遍是可以过了的。
不过他还是没有叫停，后面还有江武妻女跟着上来洁面和哭诉。现在吴宇辰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蒋琴琴身上来，注视着她的表情。
这段戏差不多已经到了最后，只见此时的蒋琴琴看着赵文，眼中也是噙着泪水，这不仅仅是因为老阿姨的死而悲伤，其中更是闪烁着一股感动的情绪，她绷紧了嘴唇，眼含泪光对着赵文浅浅一笑。
等这一段拍完后，吴宇辰没有立马表态，刚才江武的表现他全程盯着，是没问题的，现在他在看蒋琴琴的回放。
吴宇辰看着这一遍蒋琴琴从头到尾的表情变化，不由慢慢露出了笑容，蒋琴琴这一段肯定是不会全都用上的，甚至大部分都用不上，但是几个关键的情绪点都出来了，这就够了！
“好，过！”
听到吴宇辰这声过，不管是蒋琴琴，还是江武，两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这都快拍了一天了，总算是把这场戏给搞定了！
第335章 杀青
对于蒋琴琴和江武NG多次，吴宇辰没给过多的批评，戏过了也就是简单的鼓励了一下。这种一个几分钟的片段拍一天太正常不过了，有时候磨个两三天乃至一周都有。
吴宇辰比其他导演有效率的点在于，他知道自己要拍的是什么，基本很少有无效情节拍摄。不是无效镜头，而是无效情节。
拍摄的时候，如果一个导演开始知道自己想拍的是什么，围绕着这个片段来回拍了一星期，以不同的形式来表现，最后挑出来一种效果最好的，那就算很多镜头都没用上的，那些胶卷也都不算浪费。
比较怕的就是导演自己在拍摄前都没想明白，或者说目的不明确。很多导演尽管拍摄的时候有剧本，但是一拍起来那就收不住了，经常是这也想拍出来，那个也想拍出来。等到最后剪辑的时候，其实很多情节都用不上，只能舍弃。
而更为突出的就是墨镜王那种，什么剧本不剧本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想拍的情节是什么，他要拍的其实就是那股感觉，花个一两年拍出来一堆素材，最后靠着剪辑弄成了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