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斗里装的都是钱?”
“不能……这么多吧。”
面对问话,李建昆反问:“我家人没事吧?”
他必须确认一下。
“没事没事,活蹦乱跳的。”
“我们信守承诺,你可别不兑现。”
李建昆一颗跳到嗓子眼上的心,总算彻底落下去,他伸手指向车斗,朗声说:“钱我带回来了,后斗里全是。”
嚯!
人们大眼瞪小眼,难以置信。
不过,这无疑是最好的消息。
人们迫不及待涌上来,想往后斗上扒。
“我们村的人呢!”贵义老汉立马下令,路上和小侄子探讨很久,绝不能乱,“钱够够的,每个人的账都能捋清,清溪甸的人现在全过来,护好车,我们挨个发!”
在不损害村民们根本利益的情况下,他敢保证他仍能在清溪甸一言九鼎。
事实确实如此,清溪甸的人一边冲过来,一边推开往车上扒的外村人。
听说钱到位,这些外村人倒是半点脾气没有了,只敢叫唤两句:“到底是不是钱,总得给我们看看吧。”
“给你们看。”李建昆示意村民们帮忙解开麻绳,自己跳上后斗,掀开一角油布,又从身上摸出一把折叠水果刀,割破了脚下的一只麻布袋。
与此同时,现场的手电筒光束,全打到他手上。
好家伙!
被割开的麻布袋里,装着的可不就是一沓沓大团结?
“喔”
人们欢呼,望向李建昆的眼神中充满敬畏。
现场许多人这才明白,三千万码放在一起,居然能有一车粮那么多。
难以想象这么多钱,这个二十几岁的孩子,是去哪儿搞回来的。
“没问题吧?”李建昆问。“来,外村的人先沿着车斗后面,排个队伍。大家千万别乱,钱管够,早点搞完,大家早点拿着钱回家过年!”
外村人异常听话,乖乖按他说的排好队伍。
岗崖上,李坚强和李大壮这对父子懵掉了,他们居高临下,借着手电筒的灯光,反而看得最清楚,那些麻布袋里装的确实是钱。
“这小子……他抢银行了吗?”李大壮喃喃说。
“抢个几把!别说咱们这破县城,市里的银行都不见得能拿出三千万现金。”李坚强双眼瞪大如铜铃。
“那这……”
想不通,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且不提这个贫穷落后的国家里的私人,望海县政府,短短几天时间内,都不可能筹集出三千万现金。
眼见的景象,像是一个魔术。
李坚强很怀疑债主们领到的钱,会不会还没回家就变成了石子儿。
宅子门前人流消散,全涌去山岗下面,老李家几人依偎在一起,也来到岗崖畔,他们望向下方,喜极而泣。
这个几乎要他们满门性命的坎儿,总算是迈过去了。
“这两个畜生,又在这儿风言风语!”贵飞懒汉挥着拳头,冲向侧方。
这回他倒是误会李大壮和李坚强了,事实上,他们正在怀疑人生。
不等他靠近,李坚强一脚踹出去,贵飞懒汉本就身体孱弱,之前又遭过毒打,直接被踹个狗吃屎。
看着他的窘态,李坚强嘴角还没弯起时,整个人忽然不受控制,飞向岗崖之外。
“儿砸!”李大壮惊呼。
李坚强大概在国外待久忘了,被弟弟称呼为彪子的李主任,那可是清溪甸第一猛男,十几岁时打遍方圆十八里,比他弟弟牛逼多了,家里没辙,只能送去部队管教。
岗崖说高不高,不矮不矮,三米多。
李坚强摔下去的样子惨过贵飞懒汉一百倍,脸先着的地,得幸亏是黄土地。
李大壮倒是想替儿子报仇,然而,面对此时沉着脸,不像李主任,更像彪子的李建勋,又鼓不起勇气,只能牙齿咬得咔咔响。
第838章 年夜饭
“你叫建昆是吧,感谢感谢。”
“我刘老五活了大半辈子,像你这么一口唾沫一个钉的人,还是头一回见,往后有事吱个声。”
“对不住了后生,这几天我们也是被逼疯了,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担待。”
…
夜幕下,拉线过来用竹竿架起来的几盏大灯泡,将黄河大卡周边照得通亮,最后几个外村人也相继领到钱,和之前的人一样,皆对李建昆感激不已,表情中透着敬畏。
清完外村人的账,轮到本村人。
每一个上前领钱的清溪甸人,脸上都有抹尴尬,他们比外村人更觉得抱歉,同时对于建昆的能耐,对于他的言出必行,有了一更深刻的认知。
不吹不擂地讲,经此一事,李建昆在清溪甸的声望达到顶峰,连贵义老汉都望尘莫及。
所有账全部清完,已是凌晨时分。
今年的除夕夜竟然这样度过了。
钱还剩下百来万,彪子上前搭手,和弟弟一起往宅子里抬,李建昆这时才留意到他满身鞋印子,问他怎么回事。
彪子含笑摇头,说没什么,事情解决就好。
李建昆拖着一身疲乏回到家,又看到鼻青脸肿、半死不活的李贵飞,这让他意识到,之前还是出了事,家人挨打了。
他扔下装钱的麻布袋,火急火燎找到姐姐和小妹,见她俩身上还算干净,只是哭肿眼,不禁暗松口气。
然而,下一秒,他的情绪突然爆炸了。
他注意到,笑着告知他没事没事的老母亲,青布裤子的两个膝盖处,格外脏。
他立刻明白这是什么缘故。
砰!
李建昆双眼爬满血丝,狠狠一拳砸在墙壁上,周围的更多细节告诉他,屋子里被刻意清扫过,天知道之前是多么一片狼藉。
‘我老娘给人下了跪!’他想。
无法遏制的戾气升腾而起,这一刻连杀人的心都有。
李贵飞见小儿子红着眼睛瞥过来,浑身一哆嗦,赶忙说:“都怪李大壮他们父子,不停地在外面拱火,巴不得咱们全家死绝。”
玉英婆娘上前抓过小儿子砸破皮的手,满眼心疼,让他别生气,遂告诉他多亏村里人及时出手帮忙,才没酿成大祸。
“国庆叔?”李建昆面色稍霁,老实巴交还有残疾的国庆叔,会挺身而出带头相帮,和外村人对峙,这一点他也没想到。
“对,国庆。”贵飞懒汉用力点头,许下一个宏愿,“我要让他们家发财!”
李建昆默默记下这个大恩,同时,李大壮和李坚强这对父子的仇,他也不会忘。
谈起来,李大壮是同村长辈,一般事他能忍,但这事儿例外。
这狗几把和他儿子,竟想灭自家满门!!
“好啦好啦,这个灾过去就过去了。”玉英婆娘说着,喊上大女儿,两人一起前往厨房,无论怎么样,今天是除夕夜,按照传统该吃个年夜饭,尽管临时备不出几个菜。
李云梦这会儿变得格外乖巧,给父亲和两位哥哥倒来茶水。
三人要不然浑身酸痛,要不然累到虚脱,在略显杂乱的堂屋四方桌旁坐下。
“建昆,你别怨我,我的出发点是好的,想带着乡亲们发财,谁承想……”贵飞懒汉弱弱说。
李建昆现在连骂他的力气都没。
彪子迟疑一下问:“建昆,这么一车钱,拿出来,对你有影响吗?”
谈不上影响,但谁的钱也不是大水淌来的,要让自己白出三千万,李建昆肯定不乐意,他望向贵飞懒汉:“说说李奇峰。”
“他呀,以前是个木匠……”贵飞懒汉知无不言,娓娓道来。
李奇峰出身于乐清镇一个贫困家庭,家里实在无法供养他读书,早早他便辍学了,跟随家里的老人学习木匠技艺。
在家里的老人的严厉教授下,经过漫长时间,李奇峰的手艺愈发精湛,接到的订单越来越多,成了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木匠。
有过农村生活经历的人都知道,农村木匠的业务范畴,不仅限于打制家具,他们还深度参与到白事之中。
在这方面,李奇峰同样深得家里的老人的真传。
随着参与的白事多了,李奇峰又被披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变得颇具声望,并且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很讲信用的人。
显而易见,至此,李奇峰已经拥有成为会长的一切基础。
抬会并非他发明的,早前清末时期,在当地就广为流行,只是通常规模较小。在不少人的推举下,李奇峰顺势当上会长,并创建了他的“百人百元百月单万会”。
在这件事上,李奇峰表现出了比当木匠高出百倍的天赋。
很快,他的会火爆乐清,并极速向外扩张,突破乡,突破县,蔓延到周边好几个县区。
“会里到底有多少会员,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保守估计,不低于十万人!”贵飞懒汉说。
“收上来多少钱呢?”李建昆问。
“过亿是肯定的吧,毕竟你看我一个人……”贵飞懒汉说到这儿讪讪一笑,他在这方面同样很有天赋,除了李奇峰外,他应该是最大的会长,以前这份战绩常被他引以为傲。
“你这么牛,李奇峰怎么不带着你跑?”李建昆狠狠剐他一眼。
和李奇峰一起消失的,不仅有他媳妇儿,还有几名小会长。
“这不是隔着距离嘛,我跟他算不上知根知底……”贵飞懒汉的音量越来越弱,留意到小儿子的表情,意识到会越说越错。
李建昆实在提不起力气骂他,目露沉思:
李奇峰手上肯定还有不少钱。
据传,除了他的那栋两层红砖楼里当天收上来的钱,被当时在场的债主们瓜分外,后面蜂拥过去的债主们,并没有找到其他的钱。
无法确定这些钱是被李奇峰提前安排走了,还是被他藏起来。
唯有找到这些钱,才能弥补自己的损失。
只是当前信息太少,乐清那边是什么情况、这件事引发的震荡,除了自家这边外,李建昆几乎一无所知。
他决定抽时间走一趟,等了解清楚情况后,再从长计议。
这件事暂且放下。李建昆又想到李坚强和李大壮这对父子。
想要办李坚强,却不太容易,这家伙的身家富贵全在意大利,而那边他去都没去过,没有任何势力资源。
倒是李大壮,办这老小子,不算难……
“吃饭吧,”李云裳走进堂屋,尽量挤出一丝笑容,“四个菜,也算有鱼有肉,们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