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小王听罢,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咬牙切齿道:“王八蛋,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扇她一耳光都是轻的,要换我,非得给她洗个开水澡!”
戳在门口的女警花搭眼望来,嘴唇翕合,终究没说什么。
李云裳应下后,眼泪婆娑问:“你还要在这儿待多久?今天不能回吗?”
李建昆抬头望向女警花。后者开口说:“办案需要时间,张队还在报社那边出外勤。”
“看,不好说。”李建昆望向姐姐道,“总要让他们查清楚。”
王山河左右打量一番后,问:“你吃饭了吗?中午吃的啥?”
“所里的食堂呗。”李建昆笑道,不能说难吃,只是身份和财富到他这份上,尤其刚在港城待了小半年,陡然吃单位的大锅饭,确实没什么滋味。
王山河起身,踱步到女警花身旁,从兜里掏出一把钱,也没数,递过去说:“要是晚上还待在这儿,麻烦你们安排点好的食宿。”
女警花暗吸一口凉气,这有两三百吧?但是没接。
李建昆笑骂:“你脑子有病啊,我身上没钱?人家有人家的规矩。”
女警花用力点头。
小王撇撇嘴,看着年列相仿的女警花问:“那我晚上自己送饭来行吗?”
“这可以。”
得,王山河转过身耸耸肩,不打算回了。没啥别的缘故,就是见得建昆遭罪。
李云裳倒是一百个赞同,她甚至都不想回。不过在弟弟的劝说下,山河又特地给她送到公交站这一片打不到出租车,也是没辙。
从公交站回来,王山河又回到所里,本想再见见李建昆,不给了。只好先离开所里去溜达,寻思晚点再过来。
小王前脚刚走,所里又杀来一批人马,气势汹汹,吵闹喧嚣,与上午如出一辙。
这回是以杨晶晶的妈妈为首的一群女人。
她们齐声呼吁和叫嚣着一定要严惩凶手。
不明情况的人只怕还以为她家女儿已经挂了。
张长江领着两名大檐帽从京城日报社大院回来时,正好撞见这一幕,忍不住训斥一嗓子道:“吵什么吵?该怎么办案需要你们来教?这里是执法机关,别搞得像菜市场一样!”
“诶你……你谁啊你?”
“你什么职务?”
所里人都知道杨家颇有背景,不敢说重话,张长江无疑算头铁的。
不多时,张长江来到岳大勇的办公室。
“岳所。”
“长江啊,正好,我正要找你。”岳大勇从五屉桌后起身,示意他随便坐后,踱步到他旁边的红漆木艺沙发上坐下,问:“调查得怎么样?”
“李建昆说的都是真的,事出有因,他虽然冲动打人了,但情有可原,我认为批评教育一下,适当处罚后,可以放了。”
岳大勇摇摇头,沉吟道:“你把这件事的性质想得太简单了,报社是什么单位?他公然混进报社,甚至威胁过《京城青年报》的总编,然后又恶意对杨晶晶施暴,即便事出有因,情节也很恶劣。”
张长江眉头紧锁,垂首间眼里掠过一丝异样,稍纵即逝,遂望向身侧问:“您的意思是?”
“这摆明的属实寻衅滋事,该怎么办怎么办。”
张长江诧异,这节骨眼上,寻衅滋事足够判刑了。“岳所,李建昆的来头可也不简单,他是特区一家合资工厂的总经理!”
“这我知道,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嘛……”
第657章 有本事不要放我出来
吱呀!
张长江和小邱警官一前一后,从门口走进来。
坐在硬木靠背椅上双手环胸、闭目养神,实则思绪全在沈姑娘的伤势上的李建昆,缓缓睁开眼睛。
嗯?
这二位大檐帽的神色不太对劲:
张队眉头紧锁,表情中有股挣扎。
小邱警官漂亮的脸蛋上,有抹不忿和不忍……
李建昆心头咯噔一下,眉梢缓缓上扬,摆出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张队在他对面坐下,小邱警官戳在旁边,侧脸望着墙壁。
“不管怎么说……你打人都是不对的。”张长江嘴唇翕合,好像肚子里有东西将到嘴的话往回拽,“同时京城日报社那种场所,也不像在大街上。”
他顿了顿,深深看一眼李建昆,接着说道:“上面认为这起事件性质很恶劣,该以‘寻衅滋事’论。你运气不好,撞在风头上,可能要判。”
“判?”
李建昆眯起眼睛问:“要判我刑?”
“我只是说可能,具体的要等……”
“哈哈哈哈!”
这突如其来的大笑,不仅使得张长江怔住,老脸有些臊红,也拉来小邱的视线。
漂亮的女警花低头望着这个略显疯狂的男人,大眼睛里涌上一抹心疼:
他只是气不过,一时冲动给对象出口恶气罢了,造成的伤害也不算重。
而这样的处罚,未免过于沉重了。
且不提判刑,即使是羁押他一阵儿,也是会上档案的。
这么优秀的青年才俊,说不定一辈子就毁了。
“笑什么笑?!”
半掩的房门外传来呵斥,岳大勇黑着脸推门而入,抬手向张长江和小邱示意道:“既然案子已经定性,给他换个地方,关到羁押室去。”
“你要关我?”不待张长江和小邱警官有所反应,李建昆收起笑声,但脸上仍挂着渗透着寒意的笑容。
“关怎么了?知道你有些来头,但你既然犯法,我就有权关你!”岳大勇沉声说。
李建昆表情不变问:“你准备关我多久?”
“这个不是我们来定。不过在法院出结果之前,你会一直关在我们所里。”
“问你个私人问题。你是个怕,还是和他们一伙了?”
“你这这这……这叫什么话!”岳大勇勃然大怒,隔空指着李建昆,双目圆睁。
张长江突然对李建昆微微摇头,等后者留意到后,他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说:“现在是特殊时期,你这种情况,带着一点‘情理’的因素在,讲‘情理’是一种处理结果,不讲又是另一种。不要闹。”
“长江你嘀嘀咕咕什么?”
岳大勇喝道:“赶紧把人带走!”
不让张队和小邱警官为难,李建昆主动站起来,踱步走向房口,在经过岳大勇身旁时顿住脚,侧头淡淡道:“你有本事不要放我出来。”
“岂有此理!你是在威胁我吗?!”
张长江暗自苦笑,完了。这么聪明的人,他是一点不听劝啊。
小邱警官漂亮的大眼睛有些泛红,急的,与她师父的心态差不多,为什么要闹呢?
李建昆笑了笑,不再多言。他没有闹,也不是在威胁对方,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再过几天具体是哪天他也不晓得,反正是在8月15号之前,如果有人找不到他,事情会很严重。
袁耕早些时候已经将这个日期反馈回大陆。
那天是泥轰无条件投降纪念日,上面是有些活动安排的,但那位老人还是尊重了李建昆的意思,不予改期,准备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会见他。
“哐当!”
黑黢黢的铁栅门关死,李建昆被塞进一间淋浴房那么大的临时羁押室。
隔壁左右甚至有不少邻居。
这些人或邋里邋遢,或衣着个性时髦,全都投来诧异的目光这个新邻居怎么看都不像他们圈子里的人。
李建昆坐到一张连草席都没有的狭窄单人床上,背靠水泥墙,阖上眼睛,这回是真闭目养神。
养好精神,才好打狗,打虎,打王八!
他感到无比愤怒。
所里如果要处罚他,拘留几天,赔偿罚款,让他写这年头很常见的保证书,他都认事实上他开始便是这样揣测的。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因为一记事出有因的耳光,而被羁押,面临审判,乃至于入狱。
别提什么特殊时期,再特殊也得讲点道理。
是有人用强权,夺去了这个“理儿”。
只准他们欺压别人,不准别人沾他们一根汗毛,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
实在有够霸道的。
或者用山河的话说: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王山河此时去而复返,在大街上溜达一圈回到城东所,想问问案子有没有查清楚,什么时候能放了他兄弟,得到却是一个惊天噩耗。
“你们有神经病啊,扇人一耳光要判刑?!”
“我兄弟为什么打人,你们没调查清楚吗?我去给你媳妇儿泼一壶开水,狗日的你们谁能做到不打我?!”
王山河在办事大厅里闹翻天,木质柜台被他踢出一个坑。
如果不是张长江及时出现,给他抱出去……他这是正儿八经的寻衅滋事。
小王气急败坏,回去造炸药包的心思都有。但张长江只用一句话便让他蔫头耷脑。
“你这样干半点益处没有,消息传开,只会让人对李建昆的印象更差,从而让量刑的结果朝不好的方向发展。”
小王在街头呆滞好半晌,继而满身颓然,踱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公交车站
经过刚才那样一闹,他已经不可能见到建昆,但他根本不知道回去该怎么和云裳姐说。
又怎么说得出口?
轰隆!
夏天的阵雨,说来就来。
“呜呜呜,呜呜呜……”
“姐,你别哭。”
城东所羁押室所在的廊道里,李云裳趴在一扇铁栅门前,哭成泪人。
李建昆从铁栅的缝隙间伸过去手,替她抹去怎么也抹不净的眼泪。
他的那些左右隔壁邻居,同样趴在栏杆上,各自寻找最好的角度打量外面那抹丰腴异常、凹凸到只看一眼便让人浮想翩翩的身影,哈喇子掉一地。
“我的话你还不信?放心,我真的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