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55年开始的日常生活 第9节

等她看清,不禁满脸无语,又很是好笑,

只见陈建国早已乖乖地站在墙边,连位置都不差分毫,而且姿势极其标准,两手贴腿抬头挺胸,一副小战士的样子。.c

门外话音未落,便进来两个人,前面一个就是张先生,后面跟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脚上还穿着一双木屐的小老太太,

陈建国视线瞟过去,顿时眼睛一亮,“奶奶。”

却是老人家见孙子没回来,找同厂的孩子打听,知道被留校罚站,外面又下了雨,便找了过来,

张先生把伞靠着门框放好,双手背在身后,看着他将脸一板,“陈建国同学,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没有?”

陈建国立刻立正站好,“报告老师,认识到了。”

“嗯,”

张先生点点头,脸色稍微好了几分,“无论学校公物,还是自家私财,当念一丝一毫来之不易,万万不能随意损坏,对己如此,对人犹要如此,你可明白?”

陈建国继续保持姿势,“明白。”

“好,”张先生这才挥了挥手,“罚站结束,快跟奶奶回家去吧。”

奶奶在一旁等着,直到张先生发话,才心疼地递上一双木屐,“来,把鞋子穿上。”

汉服足衣,木屐就是我国最古老的足衣,尧舜禹时期,木屐就广为应用,大大方便了老百姓的生活出行,哪怕后来鞋子的种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各种各样的鞋子都开发出来,但是在广大老百姓家中,永远都会有一双木屐,

比如大名鼎鼎的“谢公屐”,就是专门用于爬山的木屐,

甚至在八十年代,我国农村不少地方还保留着穿木屐的习惯,

直到九十年代以后,社会物资极为丰富,有了雨靴之类更方便美观的替代品,木屐才彻底淡出老百姓的日常生活。

陈建国接过木屐,好奇地翻着打量,

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一块木板作为鞋底,四根固定在鞋底上的绳子就是鞋面,在鞋底下面,一前一后钉着两块木板,木板底下还锯了几个粗糙的缺口,应该是为了防滑。

这边陈建国蹲下来,摸索着自己穿上木屐,那边早在两人进屋的时候,王婉茹就用自己的杯子倒了半杯热水,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捧到窗口吹着,摸着感觉不那么烫了,才提着自己的椅子,一起送到奶奶面前,“奶奶,天气冷,您坐下喝口热水。”

“好好好,”

奶奶也早就看到了王婉茹,笑呵呵地顺着她的搀扶坐下,接过水喝了一口,又瞟了一眼回到办公位坐下的张先生,才小声笑着说道,“早知道你在这里呀,我就不来了。”

王婉茹蹲下来,吐吐舌头甜甜地一笑,陪着奶奶小声说着悄悄话。

不一会儿,陈建国穿好木屐,在屋里来回走了两步,

嗯,感觉有点硬,不过条件有限,不能挑剔太多,掉不了就行。

结果被王婉茹看见,又走过来给他解开,重新绑了一遍,

再走两步,好,这下就稳多了。

奶奶也放下茶杯,撑着桌子站起来,“张先生,那我们就回去啦。”

张先生当即抬起头笑着挥挥手,“好好,慢走。”

论年纪,他跟大爷爷同岁,真要算起来,还得喊奶奶一声弟妹呢,自然用不着太客气。

陈建国也不用戴斗笠,直接躲在奶奶的蓑衣下面,一点儿也淋不着。

两人搀扶着走出学校,便看见一队马车从江堤上下坡,往这边过来,

再仔细一看,只见每辆车板上面,都绑着一捆东西,这些东西都被油布盖着,严严实实,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倒是半点水也淋不着,

“吁~吁吁~~,”

打头的那辆马车,车把式突然一拉缰绳,将车停在学校门口,但也不下来,转过头就大声喊道,“嫂子,来接小国放学啊。”

奶奶一手把孙子搂紧,一手抬了抬斗笠,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两眼,顿时笑得,“是牛老三啊,下班了也不回家,你们这是干啥呢?”

陈建国瞪大眼睛,看着后面的马车一辆辆从眼前缓缓驰过,那分外小心的样子,显然车板上驮着的东西不简单,

至于牛老三,便是棉纺厂运输队的队长,级别比爷爷稍低一级,但直接领导都一样,归大爷爷直属管理,平时在厂里面,也算是一号人物,

平时牛老三很少自己亲自赶车,今天竟然连他都出马,显然运输的东西很不一般。

听到奶奶的话,牛老三顿时哈哈大笑,音量又提高了两倍,直接盖过呼啸的风雨声,周围五十米,人尽皆知,

“干什么?当然是运机器啊,从上海买的机器到货啦,咱们运输队要风雨无阻,把机器运回厂里去,

等上海来的专家把机器安装好,咱们棉纺厂,”

说到这里,牛老三当即深吸一口长气,然后大喊而出,“也能产花布啦!”

哇,好大的嗓门,

陈建国揉了揉耳朵,感觉风声雨声再加一件蓑衣,都挡不住牛老三的大喇叭,

这是位人才呐!

奶奶听到他的话,却是心里一喜,“机器买回来啦?”

刷,

学校对面的人家,有一半探出了人头。

牛老三点头确认,再次大喊,“造花布的机器买回来啦!”

刷,

所有人家门口都有人站了出来,不一会儿便议论纷纷,

反正又是风又是雨,还隔着蓑衣,陈建国是听不见,但看他们的样子,不用想也能猜到,

估计都想着去棉纺厂门市部买花布的吧!

可惜,

陈建国摇摇头,撇着嘴说了一句,“都没布票,拿什么买啊?”

第14章 爱运动

牛老三打完招呼,准确的说,是做完宣传工作,才心满意足地抖了抖缰绳,“驾。”

驮马卖力地挣扎两下,拉着马车汇入车流往前而去。

奶奶又搂着大孙子往前走,还不停地跟道路两旁的某人打招呼,不一会儿便回到家里。

到了家,把斗笠和蓑衣挂好,又从厨房摸了个红薯递给孙子,“来,先吃个红薯垫一垫,等爷爷他们回来再吃饭,啊。”

见孙子笑呵呵地接过红薯,奶奶才将双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忙着去做饭,

今天厂里进新机器,家里人肯定要晚一些回来,

外面干活的男人不回来,家里绝对不能开饭,哪怕奶奶再宠爱孙子,也不会破了这个规矩。

陈建国吃完红薯,到外面水缸里舀水洗了手,又转回到屋里来,拖了把椅子到五屉柜前,一脚踩上去,轻而易举便将大爷爷的收音机拿下来。

打开后调好频道放到窗台上,把椅子也拖过来放好,一屁股坐上去,

闭上眼睛,雨水滴滴哒哒打在屋顶上,阵阵风儿吹过,旁边是收音机里传来的京戏,那感觉,

“怎么看上去跟个小老头儿似的。”

谁呀,这么讨厌。

陈建国卖力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便看见隔壁巷的赵叔甩开膀子往这边走来。

哼哼,辣么大的人了,还不会说话。

陈建国鄙夷地撇撇嘴,又准备将眼睛闭上,就在这时,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猛地瞪大眼睛,

转过头去,再次确认,

没错,就是隔壁巷的赵叔,

但是,同时他也是赵跃民的老爸!

咋地?

气势汹汹的,这是要帮他儿子报仇来了啊?

陈建国赶紧左右张望,寻找逃……撤退通道,还不等他有所行动,赵叔便站在他面前,屁股对着他,冲着厨房喊道,“婶,陈叔让我过来跟您说一声,他们晚上不回来吃饭了,估计今天要半夜才能回。”

“啊,小赵啊,”

奶奶从厨房里出来,一边拽起围裙擦手,一边说道,“半夜才回啊?”

“也不一定,看什么时候做完吧,干得快就早一点,干得慢就晚一点,”

赵叔指了指工厂的方向,咧着嘴笑道,“从上海买回来的新机器到货了,跟着来的专家明天就要走,所以要连夜安装,今天大家伙儿都要加班,我回来拿点东西也就过去。”

“那行,”

奶奶挥挥手,“你去忙吧。”

“哎,”

赵叔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过身来弯下腰,对着陈建国笑道,“小国,听小民说,你会玩弹子?”

陈建国眨眨眼,奇怪地看着他,“啊。”

这是想干嘛?

赵叔干脆蹲下来,对着他笑道,“会玩弹子好啊,不过啊,以后别挖学校操场地了啊,就在家里玩,明天去叔家,跟小民一起玩,好不好。”

陈建国继续眨眼,“啊。”

这画风,怎么跟想象的不一样啊,

不是报不报仇的问题,重点是,那弹子,不是下跳棋的么?

赵叔站起来,笑呵呵地摸摸他脑袋,转身就走。

这时陈建国心里一动,赶紧喊道,“赵叔。”

赵叔愣了一下,转过身来看着他,“怎么啦?”

陈建国跳下椅子,走到他面前昂起头,一张嘴咧得老大,“赵叔,能给我焊个铁圈儿不?”

他刚刚想起来,赵叔是棉纺厂的机修工,车间里各种道具不少,做点小玩意儿,找他最合适了。..

“焊个铁圈儿?”

赵叔歪着脑袋想了想,果然没有二话,比划着双手说道,“要多大的?这么大,还是这么大的?”

车间里铁条多的是,领导家的孩子要个铁圈儿,那算个什么事。

陈建国抓住他的手,拉开,合拢,想了一下,又拉开,“嗯,就这么大的。”

“嚯,”

赵叔搞怪地用双手套住他,“这么大,能把你整个人都套住咯,”

说着双手合拢,一把将他抱起来,呵呵笑道,“那你得跟叔说,要铁圈儿干嘛。”

陈建国比划两下手,咧着嘴呵呵笑道,“就是滚铁环呀,把铁环竖起来,然后弄个勾儿,推着走。”

“滚铁环啊?”

赵叔昂起头想了想,“嗯,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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