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昆没有接着说下去，换了个话题，说道：“曲书记，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和马叔吗？那是因为你们确实在讲原则，不会因为关系的亲疏来判定事情该不该办。”
“你们永远是站在事实面前的。”
第188章 周蓉劝和
送走了周秉昆等人，曲秀贞眉头紧皱，坐在客厅内。马守常在外面吸烟回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秉昆来过咱们家好多次，从来都没去过郝冬梅家。他们两家的亲戚关系不融洽，是因为当初求郝父帮忙的那件事情。”
“对啊，这件事情咱们不是早就看出来了，你告诉秉昆了？”
曲秀贞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可秉昆问了我一个问题。他说，蔡晓光的问题，是个人问题，却也是个普遍问题。从全省来看，应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马守常想了一会，笑着说道：“秉昆确实是个人才，我现在倒是非常看好他出来干个体户这件事情。”
孩子，是个大问题。
和聪聪两个孩子，都愿意跟着周秉昆和郑娟，另外就是跟着周母。
跟周蓉之间的关系亲密不起来，主要是在周蓉的身上，她没有学会怎么当妈。要是没有当年的事情，一直跟着她和冯化成，也许就没有现在的这些问题。
可周秉昆和她养孩子的理念不一样，周蓉想让快速适应她的观念，这是不现实的。
至于周志刚，他想要跟孩子亲密，可孩子躲着他。原因就是他对周秉昆的态度不好。
只要见到周秉昆，周志刚就没有好脸色，在两个孩子的心里，周志刚的地位当然是比不上周秉昆的。
这样的现象，让周志刚非常失落。
初三这天，周蓉带着冯化成出去了，周秉义回到家陪着周志刚聊天，就聊到了孩子的问题上面。
“秉义，你和冬梅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周秉义回答道：“等我们毕业了，各方面都稳定下来吧。”
“都已经三十多了。”
周志刚心里的感慨不少，周秉昆和周蓉，都没有孩子的问题。唯有寄予厚望的大儿子身上，孩子是个大问题。
周秉义就像是当年周秉昆试探周志刚一样，试探性地问道：“爸，如果，如果啊，如果我们俩都不想要孩子呢？”
周秉义的表现，让周志刚误会了，他认为周秉义在家里没有地位。没有地位的原因呢，就是周家配不上郝冬梅。
周秉义是周家最出息的孩子，反而在媳妇面前抬不起头来，可以想见周志刚心里的酸楚，比当时周秉昆非要娶郑娟还要痛苦。
察言观色，可能是周秉义最近这段时间学到的最精通的技能。他立马就看出了周志刚心中的遗憾。
周秉义改了口，把没有孩子的原因归到了自己的身上。
“爸，我特别想给您生个孙子，但我们俩生不了孩子，我的问题。”
那一瞬间，周志刚的表情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失落震惊混杂在其中。
“为，为什么。”
周秉义编了个理由，在秉昆受的伤。
“冬梅她们家，知道吗？”
“不知道。”
周志刚点了点头，一辈子没流过眼泪的老工人，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周秉义蹲在周志刚的身前，歉意地说道：“爸，对不起。”
为了照顾大儿子的面子，周志刚擦干眼泪，反过来还要安慰周秉义。
“你这傻孩子，啥对得起对不起的。爸催你，是为了你好。我说我想要孙子，不是借口啊。你妹妹弟弟，都有孩子，不少你这一个。”
周志刚又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抬着头看着屋顶，说道：“啥孙子不孙子的，你爸是老党员，这个觉悟还是有的。”
“冬梅她爸和她妈真的不知道吗？”
周秉义无言地点了点头。
“哎，冬梅没跟她爸妈说，看来她呀，对你还是真好。现在你们可以说为了工作，可将来怎么办呀。总得说实话吧。她家可就这一个闺女。”
此刻，就连周秉义都没有发现，周志刚的腰弯了下来。
周秉义用郝家不在意孩子这个借口，暂时宽慰了周志刚的心。
周秉昆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出去游玩的周蓉和冯化成。
冯化成说道：“秉昆，我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帮着我们照顾。”
“没事的，姐夫。你们这次打算接走吗？”
冯化成尴尬地笑了一下，说道：“不瞒你说，你姐在上学，我还没有分房子。恐怕还要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
“姐夫，孩子最好还是要跟父母在一起。我和郑娟养孩子就比较粗放，你和我姐别介意。”
在意吗？
孩子跟父母关系不亲密，搁谁的心里都不舒服，但他和周蓉没有指责的资格。
冯化成在周家没说过几句话，可也知道就算跟着他们也过不上那么好的日子。各方面跟聪聪都一样，除了跟周蓉有些争吵之外，谁见了都喜欢。
经过几天的相处，只要周蓉不对孩子挑三拣四，他们跟孩子的关系也算不错。
“说心里话，就算我和你姐，也没能力把教育得这么好。我们都要感谢你。”
冯化成，可能是年轻的时候，遭受的挫折太多的缘故了吧。周秉昆觉得他在改变，在对人、对事的态度上都有所改变。
现在的冯化成，跟曾经因为一首诗在火车站引起争斗的冯化成有着很大的变化。
冯化成在改变，姐姐周蓉却没有改变，也不知道他们的将来会怎么样。
周蓉来到周秉昆和冯化成的身旁，说道：“秉昆，你和郑娟的事情，我已经劝过咱爸了，他现在也不追究了。最近他对郑娟的态度也不错。你就不要和他继续僵持下去了。找个机会，你跟爸认个错。”
周秉昆想了想，这话也没错，虽然以后还会有争论，也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情僵持下去。
“我是觉得咱妈盼了那么多年的团聚，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少了兴致。你要是觉得咱爸能好好地和我说话，我向他道歉也没什么。”
冯化成说道：“这一点我可以作证，你姐劝了爸好几次，爸虽然没说原谅你，可也没有生气。只要我和你姐回去劝劝，你和爸肯定能和解。”
“没错，我今天晚上再和爸谈一次，明天把哥叫家来。看在我和哥的面子上，爸也会原谅你的。再说了，你还有两个小外援。爸在家讨好和聪聪，她们两个因为爸对你的态度不好，一直躲着他。”
“你是不知道，咱爸可稀罕和聪聪了。我就跟他说了，和聪聪从小跟着你长大，他对你的态度不好，还能指望两个小孩跟他亲热吗。”
周秉昆笑着说道：“咱们家也就只有你能这么跟爸说话。”
“你和哥要是愿意，也可以这么说。”
周秉昆笑了笑，周父对他们三个子女都是疼爱，可疼爱的方式不一样。周秉昆享受到的是另外一种疼爱，跟周秉义和周蓉享受到的不一样。
第189章 争执
周志刚正在和周秉义喝酒，在门外隐约能够听见他们的谈话，还有周志刚的笑声。
周秉昆跟周蓉对视了一眼，周志刚这几天心里一直有事，除了大年初一拜年，很少这么笑了。
周蓉看到今晚机会不错，就对周秉昆说道：“你和周蓉带着聪聪先回去吧，我今晚趁着爸高兴，再劝劝他。”
周秉昆准备带着郑娟回太平胡同，周家的门却打开了。
周志刚说道：“秉昆，今天有你两个朋友来找你。”
谁也没有想到，周志刚会主动跟周秉昆打招呼，都愣了。周秉昆和周蓉都看向跟在后面的周秉义，询问是你劝动的。
周秉昆心想，这样也好，说道：“爸，那是我的两个朋友，我今天见到他们了。”
周志刚装作无意地说道：“进屋里坐坐吧。”
“我听说他们也是酱油厂的工人？”
“对，后来他们上了大学，我们就分开了，这次没想到他们能回来。”
众人跟着周志刚进了屋，正想说些话，缓和一下气氛。
周志刚又问道：“其中有一个北京来的，也是酱油厂的。”
“对。”
“他上学那年，是要群众推荐、领导同意的吧？”
周秉昆说道：“没错，他当时的表现确实比我好。”
周志刚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们这样家庭的子女，你哥考上了北大，你姐也考上了北大，就你这辈子恐怕是进不了大学的门了，当然是因为各有各的具体情况。”
周秉昆没有考上大学，这件事情家里的人都尽量避开这个话题，害怕伤到了他的颜面。周秉昆虽然不在意，可也接受了他们的好意。
可周志刚突然提起这个干什么？
周蓉生怕两人的关系又闹僵，说道：“爸，你说这些干什么。要不是因为我的事情，秉昆未必考不上大学。”
“屋里都是一家人，你也不要替你弟弟说这些。在你妈的事情上，他和郑娟确实付出很多。可就算是没有你妈的事，他也考不上大学。”
慢慢地，周志刚的声音大了起来，周蓉也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从小到大，哪怕是她偷跑到贵省，周志刚也没有这样跟她说过话。
周秉义也摸不着头脑，刚才一起喝酒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又要跟周秉昆发脾气似的。
“爸，你这是怎么了。”
周志刚说道：“你不要说话，让我把话说完。考大学是改变命运的机会，他没有能力考上大学，也不全怪他。”
周蓉嘟囔着：“那你还说这些干什么。”
“我说这些也不是要故意揭你的伤疤。你这辈子的命运是注定了，可能没办法改了，那也不能自暴自弃。你的那些朋友都在努力上进，你周秉昆在干什么。你在酱油厂出渣车间混日子。”
周秉昆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这话也正是屋子里的人都想问的。
周志刚看了几个子女一眼，说道：“你哥刚才跟我说了，他和你嫂子这辈子可能没有孩子了。聪聪就是咱们老周家的独苗。你应该明白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如果是我一个有志气的儿子，就要像我培养你哥和你姐一样，让他成为大学生。对于咱们家来说，这才是脱胎换骨。”
“咱们家从你哥和你姐开始，也算是脱胎换骨了。我们周家，不能打我这一辈起儿女一代有出息了，孙儿女一代又崴泥了，我不许那样！”
“你作为聪聪的父亲，整天在酱油厂混日子，难道让聪聪以后跟你一样，在酱油厂当个出渣工吗？”
“杂志社多好的工作，人家主编找了你好几次，让你过去，你都拒绝了，你周秉昆想要干什么。”
“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父亲，那就答应人家主编，到了杂志社好好干。整天投机倒把，是个正经人干的事情吗？我说的就是这些。”
周志刚觉得自己没错，也是为周秉昆考虑，更是为了聪聪考虑。光字片已经变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样子了，要想让子孙过上好日子，就只有想办法脱离光字片。
而进入杂志社是周秉昆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机会。
周秉昆实在是不愿意跟周志刚吵起来，就对着郑娟说道：“你带着孩子先出去，我也马上出来。”
周秉昆的无视让周志刚恼羞成怒，喊道：“周秉昆，你想干什么。知不知道，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以你的能耐，杂志社都不嫌弃你，你还装什么。”
这一下，周志刚把两个孩子都吓哭了，郑娟和周蓉赶紧哄着两个哭泣的孩子。
周秉昆说道：“我听明白了，不就是嫌弃我的工作不好，给你丢人了吗？我哥，北大毕业，老丈人又是当领导的，以后就是官宦世家。我姐，也是北大毕业，老公是著名诗人，以后那是书香世家。就我没能耐，还得在工厂下力气。”
“我是那个意思吗？我都是为了你好。你从小就没有什么主意，让你听话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