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于古寻选择的‘小礼物’,焱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长大以后和熊差不多……这如何能给孩子当玩伴?”
熊罴猛兽,你养一头自己玩也就罢了,还给孩子……
古寻不在意的回答道,“这食铁兽性子相较而言比较温和,而且我有特殊的驯兽技巧,不用担心。”
“你觉得合适就好。”焱妃见他自信的表现,也不多担心,转而问道, “接下来你还要做什么?”
“没什么要做的了。”古寻摇了摇, “接下来,就可以启程返回咸阳了。”
“不过回去的路上,顺便往蜀山拐一趟,我还要取些东西,上次功力损耗过度,倒是忘了这一茬。”
“什么东西?”焱妃奇道。
古寻抿嘴笑了笑,“很重要的东西。”
………………
星移斗转,日升月落。
古寻的返程之路,走的潇洒恣意,一路上纵情山水,登高涉谷,足足花了一月光景,才算回到了咸阳的地界之上。
眼下时至七月,盛夏渐息,天气转凉,不过咸阳之地依旧燥热难耐。
古寻带回来的小食铁兽很受阿言的喜欢,每日都要抱在身边,也顾不得那一身皮毛带来的保暖效果。
当然,她还抱不动食铁幼兽,负责抱的是阿赐,她只负责揉。
不过两头食铁兽, 并非都留在了国师府中, 其中一头古寻送给了自己的便宜学生扶苏。
也许是少年人长得快, 不过一两月未见,古寻却觉得自己这个学生又长高了不少。
“呵呵,要了不了几年,扶苏你也就要长成大人了啊。”古寻笑呵呵的感慨了一句。
扶苏抿嘴淡然的笑了笑,回应道,“无论年岁几何,扶苏始终都是老师的学生。”
古寻闻言,摇头笑了笑,“我送你那头食铁兽,还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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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点点头,因为喜欢模仿自己父王而总是一本正经的脸上闪过一丝喜爱之情。
“学生很喜欢,多谢老师。”
“不过它每日大多数时间总是在昏睡,似乎并不活泼。”
古寻摆了摆手,安抚道,“不用担心,这是正常的。”
“这类兽物本就喜好酣睡,咸阳的环境又不适合它生活,难免有些疲懒,只要按照我吩咐的惊喜照料着,就不会出问题的。”
“那就好。”扶苏一点头,“学生一直担心照料不好,会把它养死。”
“呵呵,不至于,不至于。”古寻失笑道,“那是我送你的礼物,不是累赘,哪有那么容易出事。”
说完,古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赞叹一声,“这蒙顶茶,喝起来确实不错,味道清爽,回味悠长。”
古寻无论是喝酒,还是喝茶,都不喜欢味道过重的,这蒙山出产的极品绿茶,正中他的偏好。
坐在对面的小扶苏见此也啜了一口,眼睛一眯,露出舒适的神色。
他身为王族公子,茶酒这等事物自然是早早就能接触,不过他和大多数喜欢饮酒作乐的公子哥这里点名某韩国九公子不一样,爱好贴近他那为早死的王叔,喜欢喝茶,口味也和古寻这位老师相仿。
故此,对这最上等的蒙顶茶也甚是喜爱。
“老师,此茶唤作何名?”
“呃……”古寻回想了一下当时老茶农说的名字,“这茶叫做……玉露长春。”
“好名字。”扶苏点点头,小大人一般的点评道,“没想到蜀中竟还有这等好茶。”
古寻诧异的瞥了自己学生一眼,“蜀地多山,尤其是成都西南一带高山林立,自然也会盛产茶树,你们秦国都占了蜀中几十年了,连这都不知道?”
“这……”扶苏为难的笑了笑,“学生就不知道了。”
这年头,茶算是一种奢侈品,中原之地产出不多,质量还偏差,反倒是巴蜀这类偏僻荒蛮之地产出较多,质量上等,不过采摘运输成本都太大了。
况且茶叶算不得主流的饮品,市场不大,所以各国都不是很在意。
顺便一说,如果不是秦时世界粮产较多,酿酒行业也一样不会太发达。
这种事情扶苏不了解实属正常,古寻也没在意,转而问起前往蜀郡前和扶苏说过的事。
“我之前和你说过,这次回来也教教你,所以……你打算听些什么?”
“啊?”扶苏有些迷茫,闪亮的大眼睛无神的看着自己老师。
这种事……有问学生的吗?不应该是当老师的决定的吗?
这……学生不知道啊!
“呃……”古寻看着自己学生一脸的茫然,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难为人了,沉吟一下改口道,“那咱们先随便聊聊吧。”
随便聊聊感觉也很不靠谱,不过扶苏觉得也不能要求太多了,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好,一切听老师的。”
古寻旋即想了一下,起了个话头,“正好儒家的伏念掌门才教导过不久,你就先跟我说说你对他们儒家的学术理念的感觉吧。”
“唔……”扶苏仰起头思索了一下话语后回答道,“伏念先生所崇尚的乃是‘内圣外王’之理念,内修己身圣人德行,外施堂皇王道之政,以治天下。”
“内圣为外王之本,外王为内圣之显,二者统一方可达到最高的境界。”
第七百四十一章 师徒谈话(二)
“嗯……”古寻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你能理解多少个中的道理,不过至少学明白了。”
接着他继续问道,“自商鞅变法之后,秦国素来以法家治国,你对法家的学说认知又是怎样的?”
扶苏沉思片刻后缓缓回答道,“法家主张以严刑峻法约束民众,讲究民心如流水,唯以法匡之。”
“一切交由律法裁决,以法衡量与判断,不可讲仁德信义,不可循私情私念。”
“嗯……”古寻点点头,“虽然不涉及治国手段,但是对理念有着基本的认知了。”
“是当世诸子百家中,唯有儒墨法道四家拥有着相对最为完善的治国理念和施政方针,墨道两家我想你最多也就看了些相关的典籍,姑且先放一边。”
“那么,儒家之道,与法家之道,你觉得哪个好?”
扶苏一听这个问题,脸色顿时开始发苦。
这个问题他心里当然有答案,但是……
古寻看他这样,不由笑了笑,“看你这表现,想必是觉得伏念的圣王之道更合你心意吧?”
心思已经被点破,扶苏也不再嗫喏无言,回道,“老师,法家唯法至上,忽视人心人性,一切以法治而排斥人治,然则律法人定,又怎么能完全不顾人道呢?”
古寻眼睛一亮,忍不住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看来不是傻读书,知道用脑子。”
“儒法之间,一向是互相敌视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一者重人治,而一者重法治。”
“可以说法家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怀疑派,他们从不相信人性,坚定的认为人性本恶,好逸恶劳,趋利避害等等都是其中抹消不掉的根性,所以将一切交由法理决断。”
“这也是为什么崇尚性恶论的儒家大儒荀子先生能教出两位法学大家的原因。”
扶苏这时候插嘴好奇道,“老师,既然如此,为什么荀子还是被认定为儒家大儒,而不被归类为法家高人呢?”
百家学者的归类,更多看其思想,而非出身,所以无论韩非还是李斯,都被认定为法家之人,而非儒家学者,最多就是说一句他们是儒家小圣贤庄的弟子而已。
荀子虽然一张利嘴喷天下,除了孔子就没他不喷的人,思想也迥异寻常儒家学者,却始终被牢牢地认定为儒家的大儒。
扶苏有些不解。
古寻笑了笑回道,“很简单,因为法家的性恶论,是一种不可更改的结果认定,而荀子的性恶论,只是区别于孟圣性善论的一种初始认知。”
“对于法家来说,人性本恶,无从改变,唯有以法锢之,而对于荀子而言,人性之恶只是初始之恶,是需要通过后天修行修正的错误,强调的是儒家的教化之必要。”
“荀子始终没有放弃儒家所看重的道德教化之理念,这和法家的理念是绝对相冲的。”
扶苏听完连连点头,“学生明白了。”
古寻接着叙述道,“提及荀子,正好说回之前你对儒法的认知。”
“荀子一向被视作儒家的另类,因为他不仅强调儒家的人治,同样认为法家的法治不可或缺。”
“就像你先前说的,法为人定,若人性有缺,法又岂能尽善尽美?”
“不过反过来说,人性有缺,法治有漏,人治岂不是问题更加严重?”
“一国的朝政体系,从上至下,大大小小治人者何其多,怎么可能每个人都有着高尚的道德修养,去实施所谓的堂皇王道?”
“那……”扶苏闻言,讷讷回道,“照老师说来,荀子先生的理念不就是最完善的了吗?”
古寻失笑摇头道,“扶苏,这理念方针,不是数字加减,一加上一便得到了二。”
“人治加法治是很好,但是个中分寸该如何把握呢?一方若是过多了,另一方的作用很可能会被压制埋没,失去意义。”
“况且思想理念是思想理念,实际情况是实际情况,时移世易,变幻不定,究竟合不合适还要因时制宜。”
“你方才觉得圣王之理更好,但是事实上在周王室没落后的数百年来,所有强盛一时的国家几乎都和法家改革脱不了关系。”
“你们秦国,更是靠着商鞅变法才一扫颓势,雄踞关中上百年,压的山东六国喘不过气来。”
扶苏有些明白,但又有些不明白,迷糊的反问道,“老师的意思是,现在法家的法治才是更合适的?”
古寻摇了摇头,“对你来说,重要的不是法治合适亦或人治合适,而是你得明白为什么合适。”
“伏念的‘内圣外王’也好,又或是我那位好友的‘以刑止刑’也好,都是为臣之道,而非为君之道。”
“扶苏,你虽然并非嫡子储君,但这王位,迟早是你的,所以你更需要思虑的还是后者。”
尽管眼下就师徒两人,话说得露骨直白一些无妨,但突然听到这个话题,扶苏还是很无奈的念叨了一句,“老师,您这话说的……”
出身王室,即使尚且年少,扶苏也知道这储君王位之事的敏感。
他只是长子而非嫡子,自家老师这么说未免太过笃定了。
古寻却满不在乎的一挥手,“扶苏,虽然对你而言还有些早,不过我明确的告诉你,你父王的位置,迟早有一天是你的,也一定会是你的。”
嬴政会不会把皇位传给扶苏?
不重要,如正史一般传给扶苏也好,还是出什么意外传给别人也好,反正嬴政死后,最后登上帝位,统掌乾坤玉宇的一定是他古寻的学生。
“老师……”扶苏听到古寻如此铿锵肯定的话语,一时有些失神,说不出话来。
古寻再一摆手,“不用多想旁的,这话出的我嘴,入的你耳,记住就好,咱们接着刚才的说。”
“法家改革能使国力强盛的缘由,我日后再与你细说,现在就先简单的说一下。”
“法家改革的表象结果,往往就是将除君王外的其他贵族阶级手中的利益夺走,一部分收拢回君王手中,一部分则分润给百姓。”
“这是法家改革往往能在短时间内立见成效的主要原因,当然,如此会得罪贵族阶级,这也是改革者往往不得好死的主要原因。”
“同时还会有种种施政主张,改变现有的利益分配方式,这是保证后续能持续增长国力的根本。”
“相较其他实行过法家改革的国家,秦国能始终强大,就在于商鞅人亡政却不熄,而其他国家往往会在一时的声势过后,就草草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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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扭了,只能歪着头打字……
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