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要商谈任何事,宴席都要先走起来。
不过古寻安排的宴席,怎么说呢,吃的伏念心里直摇头菜品没有任何问题,味道,食材,厨师的手艺都没得挑剔,即使伏念常年吃庖丁的菜,口味远超常人的刁钻,也不能说这场宴席菜有问题。
但是除了菜没问题外,其他一切都有问题,完全不和礼制规矩厨师是古寻从紫女暂时借来的厨娘,侍女是古寻从紫女那暂时借来的侍女。
紫兰轩的姑娘,你要说她们不懂诗书礼仪那是胡扯,但要是要求她们能做到令儒家掌门满意的程度,那更不现实。
专业就不对口!
不过伏念是个君子,古寻不是小圣贤庄的弟子,他的行为再不合乎礼法,也轮不到他来呵斥教训,心中念头一过,这事也就过去了,不必提,不必究。
就是这顿饭他吃着有些没滋没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顿宴席才算结束。
古寻吃的很欢乐,伏念和颜路就一般般了,好在他们也不在乎这一顿饭。
一切收拾停当,古寻看着坐在客席的一大一小两个人,笑道:
“早知道,我就应该先跟你们聊完,再吃饭的,看你们这模样,都没什么心情吃啊。”
伏念:……
颜路:……
谦谦君子听了都想骂人啊!
伏念眉头跳了跳,还是含蓄的回了一句,“国师误会了,我和师弟只是不太饿罢了。”
现在压根就不是吃饭点,时间还早,不过……怎么说呢,吃席谁还讲究时间啊。
古寻失笑摇了摇头,也不纠结这事,转而说回正题,“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韩非应该马上就回来,伏念先生在这东跨院等他一下吧。”
“至于颜路你,就跟我来吧,去见见你远来咸阳要见的人。”
伏念没有应声,转头看向颜路,等待他的回应。
古寻要把他们俩人分开,这在伏念看来是一种危险,但是直言拒绝的话可能会白跑一趟,他也只能根据颜路的决定来判断如何回答。
颜路站起身,冲古寻揖手一礼,“有劳国师大人。”
然后又对伏念一礼,“劳烦掌门师兄等候了。”
伏念见颜路做出了决定,没有劝阻,只是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师弟,行事要小心,切不可失礼,冲撞了国师府。”
颜路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明白。
古寻对于两人的小心思不做多想,反正都是毫无意义的,对伏念说道,“那伏念掌门,我就先失陪了,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即可。”
旋即带着颜路离开了东跨院的宴客厅。
路上,古寻和颜路闲聊道,“我本来只是顺手一试,没想到你还真来了咸阳。”
颜路那略显圆润的小脸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一眼看过来简直可爱极了,古寻在一旁看着也觉得暖心治愈。
对于古寻所说的话,颜路好奇的问道,“国师大人很希望我来咸阳吗?”
“没必要叫我国师。”古寻先是提了一嘴称呼的问题,然后回答道,“惊鲵还是挺想见见你的。”
“不过她也担心你贸然离开桑海城小圣贤庄的地盘会有危险,我索性就借我那学生的名头做了个邀请。”
古寻说到这,笑了笑,“虽然惊鲵对你的情况只不过勉强算得上一知半解,但是也能大概猜到,你恐怕不便离开小圣贤庄的庇护,所以我也只是权且一试罢了。”
颜路看着古寻真诚的表情,觉得不似作伪,想了想,问道,“惊鲵姐姐就在这里?”
“嗯。”古寻点点头,“她就在中院等着你呢。”
“对了,还有阿言,正好你也可以见见她。”
“阿言……”提起这个当初惊鲵在他面前取的名字,颜路的神色有些恍惚,嘴角的笑意不由的更盛了。
年不过十二三岁的颜路并不像这个年纪的半大孩子一样,他心性坚强洒脱,随性温和,成熟稳重,宛如一个成年之人。
对于自己年纪小小就跟随无名天下漂泊的经历,对于无名为了三人之命而毅然赴死,对于和惊鲵的诀别分离,对于自己只能隐姓埋名栖身在小圣贤庄之中……等等这些可以说是不幸与凄惨的过往,颜路都能无挂于心,一笑而过,任他雨打风吹而去。
但是他遭受着苦难的同时,也收获着珍贵的幸福。
无名,惊鲵,小圣贤庄的长辈及师兄弟,这些代表着他的凄惨过往,也代表着他最珍重的难以磨灭的记忆。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远行千里来咸阳。
“阿言……她大概快要两岁了吧?”颜路不禁问了古寻一句。
“还差两个月。”古寻含笑回答道。
“是吗……时间可真快啊。”颜路恍惚中感慨了一句。
“呵呵……”古寻看着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不由失笑,“好了,到了,你进去吧。”
东跨院通往中院的侧门处,古寻停下步伐,示意颜路自己进去。
“呃……国师你不进去?”颜路跟着停住了步子,疑惑道。
古寻忽略掉对方称呼还是没变的问题,一耸肩回道,“你们两个故人相见,我就没必要掺和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 师兄弟见面
古寻的回答听起来合情合理,不过还是让颜路微微有些错愕,“这……”
古寻对此只是又耸了耸肩,“进去吧。”
颜路定了定神,对古寻一礼,“有劳国师。”
然后就迈步走进了中院之中。
古寻见他进去了,想了一下,转身又往东跨院去了。
………………
另一边,东跨院之中,韩非也已经回来到了。
最近他在朝会上都不再和李斯辩论了,转变的沉默寡言,既让秦国的朝会少了一个保留环节,也减短了朝会的持续时间。
今日因为知道伏念要来,路上走的更急了几分。
“大师兄……不对,现在是掌门师兄了,一别经年,可想死师弟我了!”韩非进了宴客厅,上来就非常浮夸的大笑着问了句好,甚至还想要凑上去给伏念来个拥抱。
不过被对方冰冷肃穆的眼神给逼退了。
事实证明,朝堂上他虽然沉默了,但私下还是那个韩非。
伏念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打了个招呼,“许久不见了,韩非师弟。”
一看见韩非,伏念的眉心就隐隐作痛。
他和韩非的关系……或许应该说是比较差吧。
确切的说,韩非和小圣贤庄的许多弟子关系都不算亲密。
以韩非的脾性,交朋友本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至于他的放浪形骸,不守规矩,也仅仅只有伏念这类恪守礼法的君子才会看不过眼,寻常弟子不会太在意这一点。
但他们不会计较韩非平日的所作所为,却不能不计较韩非对儒家的抨击。
儒墨法道四家之间相互抨击本是常事,可韩非却是个儒家圣地出身的法家大能。
旁人的攻讦,小圣贤庄的弟子尚且还能平常心对待,而韩非的抨击,却令他们倍加愤怒,再加上韩非的言辞又分外犀利,字字珠玑,句句扎心啊!
要不是有荀子在上面罩着,他怕是都该让人打死了……
即使如此,韩非也只是免除了武斗,而文斗就少不了了,他几乎和他的所有师兄弟都辩论过,包括身为大师兄的伏念。
结果嘛,自然是无一败绩,这又让小圣贤庄的许多弟子更加无能狂怒。
伏念对韩非的观感很复杂,一方面,他厌恶韩非的无礼放肆,一方面,他欣赏韩非的才学心气,再一方面,他又排斥韩非身上的法家气息,最后,他还可惜韩非的出身无奈。
种种复杂的因素叠加在一起,让韩非甚至超越了荀子,成了伏念最不愿意见到的人,不是单纯因为讨厌,而是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对方。
相较之下,还是洒脱的韩非表现的更为自然,找了个座位坐下后环视一圈问道,“唉,古兄呢?他人不在?”
伏念沉声回道,“国师带着颜路师弟走了。”
“噢,噢……”韩非连连点头,“对,我听他提过一嘴这事,当时我还挺惊讶的,没想到小颜路竟然和古兄还有一层渊源在。”
颜路是小圣贤庄内部为数不多对韩非毫无恶感的弟子之一,年纪又最小,长得还可爱,没少被韩非‘疼爱’。
伏念心中一动,追问道,“韩非师弟对此有所了解?”
韩非笑着看了伏念一眼,心下了然,回道,“不是特别清楚,大概就是古兄的一位夫人和小颜路似乎是姐弟的关系,当初好像就是她将小颜路送至咱们小圣贤庄的。”
最后韩非还宽慰伏念道,“大师兄,不用担心小颜路,古兄的为人我很清楚,何况那层关系也不是假的。”
听到韩非这么说,伏念的心也就基本放下了。
不管他对韩非的感观如何复杂,但在正事上,尤其是攸关自家师兄弟安危的事上,他是绝对相信韩非的。
事实上,原本他的计划是来了咸阳之后,率先找韩非的,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来了之后才知道,韩非竟然就住在国师府……
“颜路师弟的事,我不欲多问,只是确有些放心不下……”伏念如此解释了一句。
韩非点点头,表示理解,“古兄这人做事,有时候比师弟我还不论道理,确实难免让人忧心。”
然后立马又拍着胸脯保证道,“不过这件事大师兄尽管放心,小颜路不会有事的。”
紧接着韩非就扯开了话题,颜路和惊鲵的事到底是他们俩人,最多再算上古寻三个人的私事,就算他和伏念与双方都有各种关系在,也不该过多议论,点到就该为止了。
所以他哪怕给伏念解释颜路和惊鲵的关系,都说的含糊不清。
“说起来,大师兄来咸阳,应该我这个师弟上门拜访见礼的,竟让师兄你跑来这一趟。”
伏念一听这话,轻哼一声,不由说教道,“师弟,你要谨记身份。”
“你是韩国公子,如今在秦出仕,更要恪守规矩,岂能私会他国外臣?”
韩非还在小圣贤庄求学之时,伏念可以单纯的将其视作自己的师弟,但是如今他已经归国出仕,现在更是以他国公子的身份入秦为仕,就不能再那么简单的对待了。
身份变化了,礼节也就变化了,所以伏念才会登门拜访韩非,而不是只来见会古寻。
韩非闻言无奈的耸了耸肩,辩解道,“可是大师兄你又没有出仕为官……”
“那也要尽量避讳。”伏念语重心长的教育道,“韩非师弟,身处异国,你切不可再肆意妄为了。”
伏念虽没有官身,但是儒家掌门的身份又有几人能比?
况且他此次入秦是给长公子扶苏讲学,牵扯到秦国王嗣,更要再三谨慎。
若是像李斯一样只是单纯的一个秦臣也就罢了,这一国王嗣叠上一国王嗣,谁知道会不会被别人拿来做文章。
伏念这么说纯粹是为了韩非好,他说到底被波及到的概率不大,了不起就是些没头没尾的风言风语,等他回了桑海,起不了半点波澜,但是人在咸阳的韩非就难说了。
这也就是古寻正好是扶苏的老师,有一层关系担在这儿,才让他们俩能在国师府里毫无顾忌的会面,否则光是见个面,都是一桩麻烦事。
只能说对于伏念来说,韩非住在国师府这件事一开始就是个祸福参半的消息。
一方面方便了他见韩非,但是另一方面却阻碍了他见韩非的一部分目的。
不过现在倒是没了负面影响,只剩下好处了。
第六百七十八章 姐弟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