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喊了一声,没敢多喊,反正声音足够传进去。
“何事?”清冷的声音从门内清晰的传出,直接送入那名弟子的耳中,他忙不迭的赶紧回话道:
“东君大人,有个叫墨鸦的,自称是国师古寻大人的下属,想要求见您。”
“……”盘坐在蒲团上的焱妃缓缓睁开双眼,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墨鸦……古寻的那个下属,他来找我有什么事?
“让他来见我吧。”
没有多纠结这个靠想想不出答案的问题,焱妃直接对外面的弟子吩咐道见了人自然知道是什么事。
“弟子明白,东君大人。”应声之后,这名弟子立刻原路返回,去通知还等在外面的墨鸦。
焱妃则站起了身,推门离开了羲和殿,朝靠近日宗宫殿最外层的主殿而去,她当然不会在闭关之所见墨鸦这个外人。
未及多时,二人便见面了。
墨鸦见了人,态度很恭敬的率先行礼问好:
“墨鸦,见过东君大人。”
焱妃则只是冷淡的点了下头,“嗯……”
第五百零二章 收信
墨鸦对对方不太礼貌的反应没有说什么。
当然,他又敢说什么呢?
换做阴阳家任何一个高层,他都不会把姿态放这么低,毕竟他是古寻的人,也算代表着几分古寻的颜面,面对阴阳家理论上是平等的交际关系。
但是东君焱妃嘛……这就没办法了。
“你来找我,是古寻有什么事吗?”冷淡的点头示意之后,焱妃没有拖沓,直入正题的问道。
墨鸦当然也不会和焱妃多嗦,从怀里掏出古寻吩咐送给焱妃的信件,回答道:
“我家先生让我将此信交给东君大人。”
焱妃灰褐色的眼眸微微沉凝,抬手一指,一只真气演化成的三足金乌振翅而出,飞至墨鸦身前将信衔了过来。
焱妃拿到信,却没有急着打开一看,而是反问墨鸦道,“他人现在在哪里?”
她这些天都没有关注阴阳家收集的情报信息,所以不了解古寻的动向。
墨鸦坦言回答道,“先生目前在燕都蓟城之中。”
“燕国……燕国……”一听这个地方,焱妃不由轻声呢喃了几句,声音含糊不清。
对这封信的内容,焱妃突然有了几分猜测,不过……却也拿不太准。
“信我已收下,你可以走了。”思绪飘过之后,焱妃还是没有看信,而是先一步直接送客。
鉴于自己没有得到诸如需要收回信之类的命令,所以此时很痛快的跑路了。
不管古寻和焱妃关系会如何发展,墨鸦都很清楚一点,那就是自己这个当下属不要掺和就最好。
等墨鸦离去,焱妃拿着信,又踱步独自返回了羲和殿,重新坐回到那张蒲团上,平心静气之后,才打开了信封,取出信笺,仔细浏览起来。
纸面上的内容很少,不过一息焱妃便一览无余:
燕丹的事情,且随心而为吧。
就这么一句话,字面的内容很简单,背后的意义也很简单,焱妃自然当时就明白了如果焱妃不愿意,古寻会支持她,替她面对东皇太一的压力。
杂乱的思绪开始在焱妃脑海中飞速闪过,她有些迷茫的陷入沉思,但手中却有灼热的真气升腾而起,将这张纸当场烧成了灰烬,飘散于空气之中。
她不知道古寻是如何得知东皇太一给自己下的这个任务的,这件事的知情者明明只有东皇太一和她的,不过如今这一点反倒无关紧要,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了。
作为阴阳家的弟子,自小她便在神都九宫修炼,一直以来被灌输的观念就是无条件服从掌教东皇太一的命令,完成阴阳家的千年大业,虽然她也不知道一共才诞生五百年的阴阳家哪里来的千年大业,也不清楚这千年大业到底是什么,但……人生的目标就是早早的被定成了这个。
阴阳家内部森严的等级制度让她在漫长的成长时光里,习惯了服从,虽然理论上她在阴阳家中仅在一人之下,可在阴阳家,掌教东皇太一,和其他所有阴阳家弟子,那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即使是身为名义上副掌门东君的她,也是如此,无一例外。
封闭的环境造就了简单的思维,焱妃足够聪慧,机敏,却不够复杂,所以当她真正面对复杂的社会时,思想必然会受到冲击。
韩国之行,从和流沙成员以及古寻的接触开始,她便在不知不觉的变化,想法,认知,对人生目标的追求,无一不在受到阴阳家以外的人事物的影响,其中给她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她一直以来的任务目标,古寻。
这个除了实力一无是处的男人,理论上并不为她所喜欢,性格,作风,做事方法等等……都不对她的喜好,可女人会记住的,往往只有最让她印象深刻的异性。
焱妃不是叛逆期的小女孩,非得去关注自己不感冒的异性,可是因为任务,也因为古寻在她看来唯一出彩的武功,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面对对方,至少表面上心平气和的面对对方。
摩擦阻力越大,也就越容易产生火花。
焱妃很聪慧,她能感受到自己内心的偏移变化,但是她还不清楚,自己究竟该如何面对这个变化,尤其是,突然接到了如此一个任务的情况下。
多日的静修让她的心绪终于沉淀下去,虽然仍未能真正的消除这本应该消除掉的变化,可至少明面上没什么了,结果古寻千里之外一封信涵,又一次搅乱了焱妃本已平静的心湖。
“唉……”焱妃罕见的长叹了一口气,一向沉稳大气的面容上浮现了忧思和郁结。
东皇太一的命令,古寻的支持,心中的猜测,还有那个燕丹……这一切都纠缠错杂在她的脑海中,久久不能下定决心,做出选择。
其实她的心思已经有了定数,虽然她自己还未意识到。
东皇太一近在眼前,随时可见,又是培养了她十几年的掌门,而古寻却远在千里之外,不知何时归来,认识她也不过一年半载,她将二者作为同等的选项放在了一起时,就已经相当于做出了选择。
古寻是个本不该存在的选项。
“唉……”又是一声长叹,昏暗的羲和殿中,东君精致绝美的面庞在稀疏的烛火中,晦明变幻不定。
她现在还差一样东西,就能真正的下定决心了,不过就是不知道这样东西,什么时候能回来。
………………
“阿嚏!”古寻感觉鼻子一阵痒痒,不由打了个喷嚏,然后抬手揉了揉鼻子。
老小孩班大师在一旁,不由笑道,“古大夫,你别还没治别人,自己先感染风寒了。”
古寻摆了摆手,“我不会生病的,这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姑娘念叨我呢。”
“哈哈……”班大师不由笑的更开心了,继续调笑道,“这么说来,你的红颜知己可不少啊。”
古寻赶紧澄清道,“你可别污蔑人啊,我只有三个夫人。”
“……”班大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什么叫只有三个?什么叫别污蔑你?三个还少吗?老头子我一把年纪了,可还一个没有呢!
古寻见他无话可说了,咧嘴笑笑,找了个座位,拿过来目前墨家收集整理的病患信息,仔细查阅起来。
第五百零三章 病患布置
这份资料的内容不少,各种药材配比用量不同的药方,病患的数量,染病程度,以及……不同价钱的药物使用的频率。
古寻需要借着这份资料,针对染病程度不同,以及用药剂量的配比,确定出几份适用性尽可能高的药方,其中药材配比更是非常关键的一点。
这个先秦世界,在粮食上没有那么紧缺,粮食种类及产量都非常可观,以至于就连七国中最拉的韩国都能养得起十几万的常备军,但是药材……则依旧是稀缺物资。
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的思想还停留在药物这种治病救人的东西是天生地养的灵物,不能用种的方式大规模生产,所以绝大多数药材都还是纯野生的,只有少部分种类在少部分地区有种植。
如此一来,药材的药力普遍倒是不差,可是数量就很不让人顺心,也正是由于物以稀为贵,很多百姓才会看不起病。
即使以古寻现在的脑力,以及出神入化的医术,也还是花费了整整半天,甚至都错过了饭点,才算理清楚这份资料,构思出初步的配药思路。
基本有了底稿之后,古寻抄过纸笔,笔走如龙,的写下三四张纸的内容,然后一把递给一直等在旁边的班大师:
“班大师,劳烦你们现在就去按照这几张方子收集药材吧。”
班大师接过纸张,没急着看内容,而是反问了一句,“古大夫,你还没有实际考察过,现在就确定下来药方吗?”
墨家和儒家的一大分歧,就在于实践二字,孔子创立下的儒学,有时候过分追求于所谓的学习,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然而学思之外,就有些空洞了。
而墨子创立的墨家,却十分看重实操,强调亲自去做,况且机关术这种东西不上手去操作,也不可能学得会。
所以班大师会在一开始就对古寻提出这个建议,而在此时又一次提出疑虑。
不过这个问题古寻心里也很清楚,医术同样是最不能光说不练的技术,然而具体情况得具体对待嘛……
“班大师,这个我知道,不过时间已经有点来不及,药材的筹备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必须尽早去做准备,而且这几份药方大体上不会有问题,最后应该只是些微调,药材按这个比例去筹集不会有大问题的。”
经过古寻这么一提醒,班大师也反应过来了,机关手臂一敲脑门,苦笑道,“老头子我忘了这一点,还是你想的周到。”
“既然这样,那我马上着手去收集药材,保证不会误了时间。”
说着,班大师就低头打算先简单看看这几份药方,然而一上眼,人有点傻了。
“我说古大夫,你这个方子……这个字……不是很好呃……辨认啊。”
班大师几番斟酌用语,最后才算说出来这句话。
这年头的正经大夫那都是读书人,知识分子,就算玩不来什么书法,至少也都做得到工整干净,可不像现代的大夫们,写的字只有药房的人能看懂。
古寻本身字写的就不怎样,刚才一顿笔走龙蛇,挥毫泼墨,更是肆意,再加上字形本就复杂的篆体字,最后的结果就是,班大师看不懂那一堆连在一起的线条是什么玩意。
“……呃哈哈哈……”气氛一阵默然,古寻有些尴尬,只能讪笑几声后,重新好好写了一份。
………………
处理完正事,古寻赶去酒楼吃了顿不上不下的午饭,然后就会落脚的临时住所了。
这一次他的燕国之行,收获出乎他意料的少,主要原因就是燕丹先一步离开蓟都去了咸阳,导致他失去了一个关键目标。
不过也无伤大雅,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总会有机会的。
至于焱妃的问题……古寻有些难以下定决心去主动干预,所以最终也只是发了一封信函过去,至于那女人究竟会做出什么选择,就是她的事了。
如同原剧情一样与女儿骨肉分离,被东皇太一囚禁,孤苦半生也好,还是选择反抗,拒绝这个她所不知道的结局也好,都是她的选择,古寻不再多做干预。
回到住所,焰灵姬不出他所料的还在外面疯没有回来,反倒是雪女,没有安静的躲在客房里,而是坐在院中的石椅上,似乎在等待古寻,脸色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毫无感情。
古寻看她这副架势,不由的主动开口问道:
“呃……雪女姑娘你有事?”
“……”雪女看着古寻,晶莹剔透的大眼睛眨了眨,然后才回道,“我有件事想问?”
“嗯,什么事?”古寻看了看地方,摸了个石凳子坐到了雪女不远处,细问道。
“昨夜,古大人让我做的那件事……”话到嘴边,雪女稍有些犹豫,不过眼神一闪而过一丝坚定,继续问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问这个干什么?”古寻没有回答,笑呵呵的先反问了一句。
“我想……古大人应该是想要找一个能拔出那把剑的人,所以,我想再试试。”雪女犹豫了一下,简单解释了几句,不过并没有真正的回答到古寻问的点子上。
“为了所谓的报恩?”不过古寻一听也就知道她真正的目的了,含笑确认了一遍。
雪女默然的点了点头。
她执意报这个恩,不是因为什么有恩必报,只是单纯的不想欠一个男人人情,尤其是一个让她感官有些奇怪的半陌生男人,要救她的是高渐离这种已经很熟悉的朋友,反倒没那么在意所谓恩情了。
“嗯……那就没有必要纠结了,昨天我说过了,你没什么可回报我的,我也不需要。”
“我想再试一次,昨天只差一点点。”雪女却没有放弃的意思,再次说道。
古寻皱了皱眉,这女人有点轴啊……
“没必要,其实拔到你昨晚上那个程度,已经够了。”
“那……”雪女还想说话,却被古寻抬手制止了。